風流書呆 004
重生
水靖軒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睜開雙眼。
他盯著頭上破爛的屋頂,看著一線亮白色的陽光透過瓦礫的縫隙照射進來,歇歇刺進自己枕邊,在枕上印下一個圓圓的光斑,靠近光斑的那側臉頰感受到陽光帶來的熱量正微微發著燙,很溫暖,很舒適。
想要汲取更多溫暖,水靖軒艱難的挪動僵硬痠痛的脖頸,靠近那根光柱,著迷的盯著光柱裡微小的浮塵上下旋轉,飄飛。這靜謐卻又不乏生動的畫麵深深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想要伸手去接住這一縷陽光,去打散不停聚合的浮塵,但渾身上下如被卡車碾壓過一樣痠痛,水靖軒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他深深皺眉,轉動眼球打量屋內的擺設。屋裡除了一張歪歪斜斜的桌子和兩張稻草鋪就的床榻外彆無它物,充分的演繹了何謂‘簡陋’二字,鼻端還能時時聞見一股濃烈的黴味兒。
水靖軒挑眉,繼而苦笑。基地裡最下層的人員生活條件恐怕都比他好上幾倍不止。這是看他自爆能量後是一個廢人,所以打算放棄他,任他自生自滅了吧?在末世,人性早已泯滅,亙古不變的隻有利益。他如今是一個癱在床上的廢人,絕對的拖累,誰還會照管他?
疲憊的閉上雙眼,水靖軒心情極為平靜,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指天恨地。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正如他自爆前所說,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若不是他自詡實力過人,有了野望,他不會大肆招攬強者;若不是他大肆招攬強者,基地內的平衡就不會被打破,人心也不會渙散。
人心渙散了,內鬥早晚會發生,他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哪怕是九天上的諸神也有被推下神壇的時候,更何況他隻是一介凡人?若早知會有今天,他當初就應該堅持本心,好生守著自己的小基地,平平淡淡的宅居一輩子。在末世,平靜的生活纔是最難得的幸福。可惜,他明悟的太晚了。
悠悠的長歎一聲,水靖軒眸子一亮,竟然感覺渾身的痠痛比剛纔要減緩很多,也彷彿有了些力氣。
難不成身體並沒有癱瘓?他心中狂喜,試著控製自己的右手去握住那縷陽光。半分鐘後,他滿頭細汗,氣喘籲籲,本來僵硬痠痛的右手此刻卻已經移到枕邊,最後一個用力,手掌攤開在了那縷陽光之下,光柱凝聚起來的熱力溫暖著掌心,水靖軒眯眼,愜意的微笑起來。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死死盯著麵前枯黃乾瘦的小手,彷彿看見變異獸伏在自己床頭般驚悚。
他是個27歲的大男人沒有錯吧?誰來告訴他,眼前這隻袖珍小手是怎麼回事?自爆讓他變成侏儒了嗎?這TMD是什麼詭異的後遺症?還讓不讓人活了?
心中驚駭莫名,頭腦似被這種狂亂情緒觸動了什麼機括,劇痛突然襲來,一段段不屬於水靖軒的記憶被強行灌入他的腦海。
水靖軒癱倒在破爛的被褥上,牙齒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待劇痛過去,整理好頭腦中接收到的記憶,他瞪大眼,哧哧低笑起來,笑聲久久不歇,彷彿非常暢快,認真聆聽,卻又隱含幾絲苦悶。
經曆剛才的一出,他終於弄明白了狀況,他不是自爆後成了廢人,而是已經死過一次,如今重生在了一個**歲的小男孩身上。更詭異的是,這小男孩生活的時空並不是原來那個喪屍遍地的末世,而是明末清初的古代,且這個時代還有武功,八大門派,異族,魔教等奇怪的事物,與現實有著很大的出入。
顯然,這並不是曆史中的那個年代,很可能是一個平行的異世空間。
經曆過了地獄般的末世,水靖軒早已練就了非凡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快就接受了現狀,方纔還劇烈起伏的心情此刻沒有一絲波瀾。能夠重活一次就是上天對他最好的饋贈,對此,他心存感激,隻想把握住這次難得的機會,好好活出自己。
許是接收記憶後靈魂與身體徹底契合了,剛醒過來時的僵硬和痠痛已經消失無蹤,水靖軒能夠自如活動,身體隻剩下感染風寒後的輕微頭疼和疲乏。
是的,這該死的,醫療科技落後的古早年代!一個小小的風寒也能把這小男孩送上西天!水靖軒麵無表情,內心卻在狠狠吐槽。
他盤膝坐起,習慣性就要運用水係異能替自己治病,卻又堪堪醒悟過來,這裡已經不是末世了,他也不是原來那個具有異能的基地首領了。
挺直的脊背立刻耷拉下來,水靖軒單手扶額,掩住麵上頹廢的表情。沒有異能,他要怎麼在這個異世過活?要知道,這個異世的危險性並不比末世小,且他的身份還很特殊,生存就更加艱難。
小男孩是一個異族孤兒,這裡雖然沒有喪屍,沒有變異獸,異族在這片土地上的地位卻並不比末世時的人類好上多少,同時要受到漢族和滿清韃子的殘殺。他們為了自保,聚集起來建立了魔教與各方勢力抗衡,結果卻換來更肆意的迫害,最後連生存的土地都被各大所謂的‘名門正派’占去,隻能躲避到這個偏遠貧瘠的山穀中苟延殘喘。
若不是魔教教主武力值爆表,無人敢與之正麵對抗,且他又不斷收養族內孤兒,教導他們武功和毒術,組建了幾支衛隊,勉強使異族擁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異族恐怕早就被漢人和滿人滅絕了。而這個小男孩,正是魔教教主收養的眾多孤兒中的一個,但由於體質太廢,學武才剛入門就被一場風寒奪去了生命。
水靖軒審視著小男孩的記憶,替自己日後的處境感到憂心忡忡。沒有異能,體質又虛弱,學習不了高深的內功,且還是一個異族,走出去就要受到排擠,甚至是絞殺,就連在魔教內,由於力量弱小,亦要受到同族的歧視和傾軋,這日子該怎麼過?
強橫了許多年的水靖軒有些適應不了螻蟻的生活。他不死心,勉力打起精神,試著催動一下身體內的能量,然而,奇跡發生了,他感覺到了丹田內微弱的能量波動,這波動溫暖舒適,正是他最為熟悉的水係異能。
難道異能是附著在靈魂上而不是身體上的?我的靈魂過來了,所以異能也跟著過來了?水靖軒停止執行能量,一手摩挲著下顎,暗暗忖度。
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他便不再多想,亦不再過多的運轉體內的能量,而是躺下來稍事休息,儲存體力。如今他體內的異能還隻有微弱的一線,需要觸發纔能夠增長並使用。雖然他很急切的想要擁有力量,然而,這個屋子卻不是觸發異能的好地方。
觸發能量後,水係異能將會遊走全身,改變身體中血液,肌肉,甚至是骨髓中的酸堿值,排除雜質,淬煉身體,這個過程相當於洗髓伐經,脫胎換骨,動靜比較大,且氣味也難聞,水靖軒並不想引人注目,被人視為妖邪。
他微微斂目,指尖有節奏的輕輕點選床榻,在腦海中盤點著魔教的各處地形,尋找適合用來觸發異能的隱秘地點,正想的出神,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發出‘吱嘎’的響動。
來人是一名十歲左右的男孩,長的比水靖軒壯實很多,麵板黝黑,高鼻闊眉,五官立體深邃,具有很明顯的異族特征。見到水靖軒已經蘇醒,正坐起身直直朝他看來,他眼裡閃過一抹驚喜。
“阿細,你醒了?太好了!”他大步奔過來,坐在水靖軒床邊,急切的上下檢視水靖軒的身體狀況。早上出門練武的時候他還擔心阿細再也醒不過來了。
阿細是這具身體的外號,取得挺貼切的。水靖軒瞥一眼自己瘦到皮包骨頭的細胳膊細腿兒,自嘲的想。
來人是水靖軒的室友,也是在同個師傅手底下學武的師兄,平日對他頗為照顧。這人也沒有名字,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外號叫阿壯,配上他那初見肌肉的壯實腿腳倒是相襯的緊。事實上,在整個魔教裡,除了教主和幾名地位頗高的長老有名字外,其他人都隻有一個外號或代稱。
異族被漢人視為豬狗,很多人一出生,父母就被漢人屠戮了,來不及取名字。且他們目不識丁,沒有文化,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寓意豐富的好名字,大多都是隨意給自己取一個代稱,或是彆人給送一個外號。
魔教教主倒是有一個霸氣四溢的好名字,叫姬無雙。細細咀嚼這三個字,水靖軒心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在他閃神的時候,阿壯從懷裡掏出一個綠色的窩窩頭,放進他的掌心,歡快的說,“我特意給你搶來的,軟軟糯糯的,很甜!快吃吧。”
在阿壯看來,這種摻雜了野菜草莖的粗糙窩窩頭已經是難能可貴的美食了。在魔教,每天的吃食都是分好壞幾等的,也是定量的,想要吃好吃飽,就要具有強大的實力,能夠從同門師兄弟手裡搶奪到足夠的食物。這是一種殘酷的狼性教育,但能從這種教育下安然成長起來的孩子,將來必定是強者,魔教這樣做也是為了延續自己最純正的血脈,讓自己的族群一代代繁衍下去。很不幸,原來的阿細正是這種教育體製淘汰下來的弱者。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走到哪裡,這八個字都是自然界的鐵律,不可違抗。
水靖軒對阿壯微微一笑,也不矯情,接過窩窩頭大口大口吃起來。舌尖傳來澀澀的苦味,喉頭也被草莖梗的發痛,就連在末世,水靖軒也沒有吃過這樣難以下嚥的食物。他皺眉,心裡默默許下誓言,一定要努力變強,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