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書呆 053
試探1
誰也沒有想到那等神仙般的人物臨走會來上這麼一手,烈焰燃燒的太過突然,舉碗欲飲的俠士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便被火舌舔走了半邊眉毛,同桌的人亦被嚇了一跳。
這群人抄起手邊的刀具便要衝出去追砍貴公子,姬無雙見狀,眼底露出森寒無比的殺意。
未免姬無雙在客棧裡大開殺戒招惹無謂的麻煩,金浩峰不得不上前安撫這幫人,好一番威逼利誘,軟磨硬泡,方平息了這場事端,再轉臉,卻見姬無雙已經沒了身影,恐是追著那紅衣公子去了。
姬無雙武功絕世,想要跟蹤一個人,哪怕對方是水靖軒那樣的頂尖高手,亦不能察覺到他的存在。他跟著水靖軒在小鎮裡逛了一路,一雙鷹眼仿似看不夠般,貪婪的將對方的身影收進眼裡,刻進心底,心臟陣陣悸動的同時,許久未曾犯過的頭痛之症也捲土重來。
然而,哪怕腦袋中的劇痛一陣壓過一陣,他依然不想離開俊逸青年的身邊,隻覺得能夠不遠不近的跟隨他,哪怕是當場痛死也是好的。
雖然沒察覺到有人跟蹤,但水靖軒的五感本就超出常人一大截,姬無雙的眼神太過專注,有如實質,他步子一頓,轉頭朝目光襲來的方向看去,卻隻見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他眉頭輕蹙,本欲往魔宮探個究竟,此刻便改了主意,朝身邊做婢子打扮的少女瞥了一眼。少女會意,告罪說想獨自逛逛胭脂水粉和特色小吃,見主人首肯後便握緊了手裡召喚嗅蛇的小巧銀笛,朝一條僻靜的巷子走去。
水靖軒也轉頭,帶著黑虎和阿壯徑直回客棧休息。
待他們分頭離開,隱沒在人群中的姬無雙這才顯出身形,緊追著心心念唸的人去了。回到客棧,立刻著人安排,將房間遷到了紅衣公子的對麵。
“查出他們什麼來曆了嗎?”側耳聆聽,見對麵的人進了房間就沒了動靜,姬無雙召出暗門的殺手問道。
“回主子,屬下辦事不利,目前還沒查出這四人的來曆。”殺手半跪著回稟道。
“查不出就繼續查!換個方向,從江湖上有名號的人查起。他眼神清亮,呼吸綿長,是個頂尖高手。那點富賈的小偽裝騙得了彆人,絕騙不了本尊。”不知道對麵人的來曆,姬無雙心頭總有種患得患失的焦灼感,總擔心那人轉眼就會消失。隻不過第一次見麵而已,他不知道這樣強烈的佔有慾從何而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心都在叫囂著,渴望著擁有對方。
想到那人身邊跟隨的兩名護衛,姬無雙覺得頗為眼熟,直覺告訴他,他肯定在哪裡見過這兩人,然而搜腸刮肚,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也難怪,姬無雙眼高於頂,還是魔教教主時便隻有寥寥幾人能入他的眼,黑虎和阿壯當年還隻是魔教的無名小卒,不值得他注意。再者,五年都過去了,兩人早已褪去青澀,五官趨於成熟,姬無雙自然更加認不出來。
五年裡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姬無雙想不起來便拋開不想,左右人還在自己眼前,隻距離自己幾步之遙,他在房內徘迴,側耳聆聽著對麵人輕淺綿長的呼吸,感覺前所未有的愉悅和安寧。
然而,愉悅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劇烈的頭痛。這次的痛感排山倒海襲來,比以往哪次都要嚴重,即便姬無雙強橫無匹,亦忍不住抱頭,呻吟出聲。
水靖軒從打坐中醒來,聽見的便是對麵房間的呻吟聲。
這間客棧對岸就是花街柳巷,花樓鱗次櫛比,大紅燈籠排排高掛,河麵上更不時飄過幾艘畫舫,帶來清晰可聞的靡靡之音。
在這樣豪奢放逸的氛圍感染之下,投宿的客人帶回幾個花娘作樂也是難免。故而,聽見這似痛苦,似歡悅的呻吟,水靖軒自然而然便想歪了。
但此處不是自己的宅基地,彆人愛如何他也管不著,隻得皺眉忍下。正在此時,房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心知是單獨離開的少女回來了,他撫平衣擺,信步走過去拉開房門,視線卻被對麵房間外站立的一名紅衣少年吸引。
那少年唇紅齒白,長相陰柔,如玉的麵龐精心裝扮過,薄薄施了一層脂粉,眉眼間帶著幾絲媚意。身上著了一襲半透明的豔紅色紗衣,用同色係的衣帶鬆鬆垮垮的係著,衣擺處開的很高,隱約可見半截光溜溜的小腿,竟是裡麵不著寸縷。從少年的打扮既可看出,他定是風塵中人。
此時,少年也正舉手,輕輕敲擊著房門,臉上帶著一絲春意。
想到對麵房間裡的人已在溫柔鄉裡打著滾了,卻還覺不夠儘興,又招來個小倌,可見是下半身能力卓絕之輩。水靖軒挑眉,薄唇玩味的勾了勾。
正待他朝少女點頭,示意她進門時,對麵房間忽然傳出一聲不耐的低吼,而後房門大敞,姬無雙額頭青筋暴突,被疼痛熬的腥紅的眼珠定定逼視那少年,語帶戾氣的開口道,“無故打擾本尊!你是想死嗎?!”
見他神情似隱忍著痛苦,身上衣衫也整齊穿著,水靖軒心知方纔是自己誤會了對方。又聽見他‘本尊’的自稱,再瞥見他帶著血煞之氣的通紅眼珠,水靖軒心情激蕩,竟從對麵人的身上看見了師父的影子。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的視線再也無法從此人身上移開,從發際線到五官,再到下顎和耳後,他試圖尋找出此人易容的痕跡。
然而,姬無雙的易容術和他的名字一樣——天下無雙。他製作的人皮麵具薄如蟬翼,柔軟透氣,就像人的第二層肌膚般貼合自然。故而,水靖軒這樣匆忙的審視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破綻的。
察覺到對麵人專注的視線,姬無雙這才從幾欲令人瘋狂的疼痛中清醒過來。發覺自己此刻的狼狽,他立時收起臉上猙獰的表情,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朝那兀自被嚇呆住的少年低斥道,“你滾吧!”不知為何,他極其不想在貴公子的麵前露出自己猙獰的一麵,所以,他忍住了殺人的**。
那少年混跡風塵,自然有幾分眼力,在他懾人的氣勢下早已雙股戰戰,惶恐不已,待回過神後,立時便奪路狂奔。
姬無雙還不知道那少年因何而來便把人打發走了,見對麵牽引他全部心神的男子正定定看著他,他心頭有些侷促,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一抹略帶討好的笑容。
他這諂媚的一笑,方纔懾人心魄的強大氣場頃刻間消散得一乾二淨,彷彿剛才那氣勢奪人的男子隻是一場幻覺。水靖軒內裡哂笑,乜他一眼,側身,讓少女進房後便毫不猶豫的關上了房門。
“該死!”已是半夜,為何還讓一個女人進門?姬無雙這樣想著,忍不住低咒出聲,一雙漆黑的眼瞳暗含陰鷙,凝起全部心神,探聽對麵的動靜。這點距離,以他百年內力,完全可以掌控全域性。
房間裡,那少女沒想到這世上還存有一裡之外可聞落針之聲的絕世高手,門後便跪下了,壓低嗓音稟告道,“回教主,嗅蛇已經放出,不日狼女就能收到拜帖。”
五年過去了,人心易變,水靖軒沒有把握狼女還是原先那個狼女,還會否對他心存善意,故而放出嗅蛇試探。若她見了嗅蛇,欣然派人接應,事情就好辦得多了。他不怕進入魔宮後被狼女暗算。狼女再怎麼變,那刻入骨子裡的驕傲是不會變得。耍陰招這種事,她一輩子也學不會。
若她遲遲沒有回應,潛入魔宮擄了陳圓圓出來對水靖軒而言也不是難事。
考量過後,水靖軒頷首道,“嗯,這幾天你注意魔宮的動靜,狼女隨時會派人來接應。另外,讓蜀地分壇的壇主把對麵人的身份查一查,本尊總覺得他來曆不凡。”且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隱去最後半句話,見少女頷首應諾,水靖軒揮袖,將她遣退。
待少女退出房門走遠,姬無雙暴躁難耐的心這才一點點平靜下來。如釋重負的忖道:原來兩人說得是公事。隻是,那人如此年輕卻被尊為教主,還能驅使嗅蛇給狼女傳信,那便肯定是來自於魔教了。
想到不日前屬下稟報的魔教由一無名小輩繼承的訊息,姬無雙按揉著劇痛的太陽穴,淺淺笑了,心頭不知打哪兒湧上一股自豪感。魔教交給眼前的男子,他覺得心安,彷彿內裡早已認定了這人就該是自己的繼任者,就該擁有這樣的尊崇和榮光。
但是,這樣光彩奪目,能夠牽動自己全部心神的人,卻為何不存在於自己的記憶裡?姬無雙皺眉,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那邊廂,姬無雙一邊忍受著頭痛的折磨拚命回憶往事,這邊廂,逃走的那名風塵少年已被帶到金浩峰的房間,拿取他應得的酬勞。
“你是說,他碰都沒碰你一下就將你趕走了?”金浩峰微眯雙眼,揚起下顎朝那少年問道。
“是的,若不是對麵的人也正好開門,見到我們的糾纏,他指不定當場就殺了我!”少年憶起姬無雙滿是殺意的腥紅雙眸,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嗤~竟是給那公子撞見了嗎?怪不得姬無雙沒殺你!看來他是動情了!”金浩峰摩挲著下顎,沉吟道。
他本意是想用少年試探姬無雙是否喜好龍陽,卻沒料到還有更大的收獲。向來隨心隨性,殺人不眨眼的姬無雙會在一個人麵前按捺住滿腔殺意,這本身就是極為反常的事。若說他對紅衣公子無情,金浩峰第一個不相信。
肯定了白日那貴公子的利用價值,金浩峰心滿意足,丟了幾錠銀子便把風塵少年打發走了。姬無雙近年來越發不受他控製,他心中的不安一日比一日更甚,為了避免被反噬,但凡有控製姬無雙的辦法,他都要一試。
到了今日,玲瓏公子才深刻的體會到何謂‘請神容易送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