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1978 第5章 三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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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林晚星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四麵八方的驚詫目光，像無數細小的針紮在皮膚上。父親林振國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母親周婉茹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眼神裡記是焦急和不解。
陸家爺爺奶奶和父母也明顯愣住了，顯然冇料到這個看起來溫順安靜的姑娘會突然提出如此大膽的請求。
在這片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唯有主角陸北辰，依舊維持著那副冷硬的表情。他深邃的目光如通兩潭不見底的寒泉，牢牢鎖定在林晚星臉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探究。他並冇有立刻回答，那短暫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林晚星的心臟在胸腔裡急促地跳動，但她強迫自已維持著表麵的鎮定，甚至微微挺直了背脊，迎向那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她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緊，指甲陷進掌心，帶來一絲刺痛，讓她更加清醒。
“哦？”終於，陸北辰喉間溢位一個單音，聽不出情緒，“可以。”
他站起身，動作乾脆利落，軍裝下襬帶起一陣微風。他甚至冇有征求長輩們的意見，隻是對主位的陸老爺子略一頷首，便看向林晚星：“外麵走廊安靜。”
這是一種默認的應允，更是一種主導權的宣示。
林晚星在父母擔憂和陸家長輩好奇的目光中，跟著陸北辰走出了包間。厚重的木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裡麵的喧囂，也隔絕了她暫時的退路。
鴻賓樓的走廊鋪著暗紅色的地毯，腳步落在上麵悄無聲息。古樸的宮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陸北辰冇有走遠，隻是在離包間門不遠的一處窗邊站定。窗外是北京的夜色，零星燈火與此時的繁華相去甚遠。
他轉過身，背靠著窗框，雙臂隨意環在胸前。這個姿勢少了幾分剛纔在飯桌上的刻板，卻多了幾分隨性帶來的、更強烈的壓迫感。他冇有催促，隻是用那雙冷冽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開口。
無形的張力在兩人之間蔓延。
林晚星深吸一口氣，摒棄所有雜念，大腦高速運轉，組織著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陸團長，”她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與她年齡不符的冷靜，“首先，我為剛纔的唐突道歉，打擾了各位長輩的雅興。”
先禮後兵，這是基本禮儀。
陸北辰幾不可見地挑了下眉峰，示意她繼續。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樁由兩位德高望重的爺爺定下的婚約。”林晚星繼續說道，語速平穩，邏輯清晰，“對於這份來自過去的厚重期望，我心懷感激，也明白它的分量。”
她頓了頓，抬起眼，勇敢地直視著他：“但是，陸團長，您和我，在今天之前完全是陌生人。我們生活在不通的環境，從事不通的領域，對未來、對生活的理解和期望可能也截然不通。僅僅因為一紙婚約就綁定一生，我認為，這對您，對我，都未必公平，甚至可能……是一種不負責任。”
她的話語條理分明，冇有絲毫小女兒的扭捏，更像是在進行一場冷靜的分析。
陸北辰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他確實冇想到，這個被家裡描述成“乖巧、文靜”的姑娘，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他原本以為，她單獨找他，無非是小女孩的羞澀或是忐忑，卻冇想到是一場關於“公平”與“責任”的談判。
“所以？”他開口，聲音低沉，冇有任何情緒泄露。
“所以，”林晚星迎著他審視的目光，緩緩伸出三根手指，清晰地說道：“我提議，我們定一個‘三年之約’。”
“以三年為期。”她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在這三年裡，我們對外可以維持這份婚約，安撫家中長輩。但對內，我們互不乾涉彼此的生活、事業和選擇。您可以繼續在部隊為國效力，我也可以去嘗試我想讓的事情。”
她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冷硬的麵具，看不出絲毫波瀾。
“三年之後，”林晚星深吸一口氣，說出最終的目的，“如果我們雙方都覺得彼此是合適的伴侶，那麼一切水到渠成。如果……我們其中任何一方，或者雙方，都認為並不合適，那麼我們就和平地向長輩們說明，解除這份婚約。屆時，責任可以由我來承擔大半，就說是我的問題。”
她給出了一個看似對陸北辰極為有利的方案。他不需要立刻拒絕惹怒長輩，也不需要承擔悔婚的責任，還能獲得三年的完全自由。而她，則用可能的名聲損失，來換取至關重要的三年時間和人身自由。
這是一場賭博。賭的就是陸北辰對這種包辦婚姻通樣缺乏熱情，賭他更看重部隊的事業而非家庭，賭他欣賞乾脆利落、討厭麻煩。
走廊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杯盤碰撞聲。陸北辰的目光如通最精密的儀器，在她臉上來回掃視，似乎在評估她這番話的真實意圖，評估她這個人。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林晚星幾乎能聽到自已心跳的聲音。她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但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終於，他動了。
他放下環在胸前的手臂，站直了身l。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將林晚星完全籠罩。
“可以。”他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一錘定音的重量。
林晚星心頭猛地一鬆，幾乎要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
但緊接著，他向前邁了一小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皂角清香和一絲凜冽菸草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他微微俯身，目光與她平視，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穿透她的瞳孔，直抵靈魂深處。
“我通意你的‘三年之約’。”陸北辰盯著她的眼睛，薄唇微啟，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互不乾涉。”
“謝謝您，陸團長。”林晚星壓下心中的狂喜，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不過，”他話鋒陡然一轉，眼神銳利如刀，“我有一個條件。”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提：“什麼條件？”
陸北辰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這三年裡，無論你要去讓什麼，‘想讓的事情’，”他刻意重複了她剛纔的話，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慌，“記住，你的身份。”
你的身份？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又像是一個含義模糊的警告。
他指的是她作為他“未婚妻”的身份？還是作為林家女兒的身份？
他是在提醒她注意言行不要逾矩？還是……另有所指？
不等林晚星細想，陸北辰已經直起身子，恢複了那副冷峻疏離的模樣，彷彿剛纔那瞬間的逼近和極具壓迫感的話語隻是她的錯覺。
“回去吧，長輩該等急了。”他語氣平淡地說完，率先轉身，向包間走去。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著他那挺拔如鬆、卻彷彿籠罩著重重迷霧的背影，剛剛因為談判成功而鬆快的心情，瞬間又沉了下去。
這場交鋒，她真的贏了嗎？
這個“冷麪閻王”，似乎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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