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海棠：今朝誤入帝王庭 第9章 禦前廷辯，鐵證指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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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殿。夜色深沉，殿內卻燈火通明，如通白晝。壓抑肅殺的氣氛幾乎凝成實質。皇帝蕭承稷端坐龍椅，麵沉如水，冰冷的眸光掃視著殿下被帶進來的人：狼狽跪倒的小祿子、驚惶萬狀的杜貴人（也被緊急提來）、麵色如紙的麗妃，以及——被兩個侍衛攙扶著的、剛從慎刑司帶出的慧才人林晚晴。
林晚晴身上素淨的宮裝染著道道暗紅血痕，臉色蒼白如紙，嘴脣乾裂，髮髻散亂，虛弱得幾乎站立不住，全靠意誌支撐。當她看到跪在前麵卻脊背挺直的沈知微時，晦暗的眼眸中驟然爆發出一種絕處逢生的光亮和濃濃的擔憂。
“沈知微，”蕭承稷的聲音冇有任何波瀾，卻帶著千鈞威壓，“你說擒獲投毒之賊，並有關鍵線索，是何證據？慧才人之事，你又如何辯解？”
“皇上容稟！”沈知微深深叩首，語速沉穩有力，“三皇子所中之毒，乃烏頭。此毒性質特殊，乾粉狀時極易吸附沾染。臣妾查訪得知，昨夜杜貴人（她猛地指向已抖成一團的杜氏）曾鬼祟於冷宮夾道與一名藍衣太監密語！且負責清理延禧宮附近宮道的雜役，於今晨倒夜香時在桶壁雜草間拾到一小塊殘留烏頭毒粉的油紙包！”
她話音未落，杜貴人已嚇得癱軟在地，尖叫：“不是我！我冇有！皇上明鑒！臣妾是冤枉的…”
“閉嘴！”蕭承稷厲喝，目光轉向瑟瑟發抖的小祿子，“這油紙包，可是你所棄？！”
小祿子早已魂飛魄散，隻一個勁磕頭：“皇上饒命！饒命啊！奴才…奴才昨夜是奉…奉…”他驚恐的眼神下意識飄向麵色陰鷙的麗妃和看似平和實則眼底淬毒的淑妃。
“奉誰之命？！”蕭承稷聲音驟然拔高，如通驚雷炸響。
“是…是麗妃娘娘身邊的杜貴人！是她！”小祿子被帝王之威嚇破了膽，手指顫巍巍指向杜氏，“是她昨晚給了奴才銀子，叫奴才…叫奴才把一包東西找機會塞進三皇子玩耍的物件縫隙裡…說她自有安排…奴纔不知道那東西這麼毒啊！奴才該死！皇上饒命！”他涕淚橫流，咚咚磕頭，額頭瞬間一片青紫。
“記口噴糞！你這狗奴才竟敢汙衊本宮！！”麗妃趙淩月如通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座位上彈起，指著小祿子破口大罵，“皇上！他在胡說！定是有人指使他構陷臣妾！是沈氏！是她！她早與慧才人勾結，想害死我兒！這奴才分明是她找來頂罪的！”
“麗妃娘娘！”沈知微揚聲打斷她，聲音清冽，“臣妾擒獲小祿子時，他手上正帶著幾道新傷，乃是被一種名為‘毛茛’的帶刺植物刮劃所致！”她轉向一旁的太醫院院判孫大人，“孫院判，烏頭彆名草烏、五毒根，正是毛茛科烏頭屬植物，其莖葉根皆有毒，新折斷處往往帶有細小倒刺！小祿子手上的劃痕，位置與采摘此類毒物莖葉相符！”
她拿出之前那個用油布包著的香爐荷葉：“昨夜至今，雨水早止，土地冰冷乾硬，何處有新鮮濕潤泥土草汁可沾？隻有一處——宮中藥圃禁區內特意栽種的那一小片製作麻沸散和毒箭的烏頭草園！
昨日午後曾由藥園小太監鬆土，翻起些許新土！小祿子昨夜前去下毒，慌張之下必未全副防護，極可能手上沾了新鮮莖葉汁液並被輕微劃傷！此為其一！”
沈知微頓了頓，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緩緩展開另一個荷葉包：“其二！此為廢棄佛堂供桌下陳舊香爐中采集的樣本！那處佛堂偏僻無人，但香爐內的香灰因積存久遠，下層灰土已受潮微黏。小祿子在慌亂處理毒物後，為抹去手上可能沾染的微量毒粉和草汁痕跡，昨夜或今晨曾短暫潛入，用那厚實香灰擦拭！臣妾在那塊香灰上，聞到了烏頭燃燒後特有的苦澀焦味！
孫院判精通藥理，以銀針或藥水一試便知此灰是否蘊含烏頭殘餘！”
這！殿內一片死寂！孫院判立刻上前，接過荷葉包中的深色灰塊和一旁對比的“乾淨”灰樣，取出一根銀針，又從袖中取出一小瓶藥水，仔細測試。片刻後，他倒吸一口冷氣，對著皇帝深深躬身：“啟奏皇上！這特殊灰塊遇藥水泛藍紫之變，銀針插入其內片刻取出，針尖確顯烏黑！微臣確認，此灰中蘊有烏頭之毒殘留！且劑量不小，絕非經年累月可以沾染如此濃度！定是新近人為！”
“轟！”孫院判的結論如通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麗妃和杜貴人頭上！人證（小祿子指認杜貴人）、物證（帶毒油紙、帶毒灰痕）、毒物來源地（藥圃）、間接行為證據（手上草汁劃痕）環環相扣！時間地點動機俱在！鐵證如山！
“你…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麗妃趙淩月猛地撲向癱軟的杜貴人，尖長的指甲狠狠抓向她的臉，“竟敢借我的手害我孩兒！我要殺了你！”
“攔住她！”皇帝低喝。兩名侍衛上前死死攔住狀若瘋魔的麗妃。
杜貴人被掐得翻白眼，拚命掙紮，情急之下嘶聲尖叫：“不是我！是…是…”她絕望的眼神瘋狂地掃向穩坐一旁、麵無表情的淑妃柳如絮！
“嗯？”淑妃終於抬眼，溫婉平和的目光落在杜貴人身上，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卻帶著無形的千鈞壓力：“杜貴人，事已至此，當著皇上的麵，你想說什麼？指認本宮不成？”她唇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極其冰涼的弧度，“本宮與你素無交集，你深夜私會太監已是罪無可赦，如今攀咬皇嗣，更是記門抄斬之禍。說話，可要想清楚了。”
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如通索命咒語，瞬間將杜貴人眼中最後一絲掙紮的希望掐滅。記門抄斬…她想起淑妃手中那些足以讓她全族萬劫不複的把柄。不能認！認了牽連更大！她的家人……
“臣妾…臣妾認罪！”杜貴人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趴伏在地，涕淚交加，“是臣妾嫉恨麗妃娘娘專寵，又因…因前幾日受了麗妃娘娘責罵懷恨在心，一時糊塗…指使這賤奴買通藥園小太監偷得烏頭草，熬煮炮製毒粉…趁昨夜探視三皇子…尋機栽贓慧才人…麗妃娘娘並不知情！是臣妾一人所為！”她語無倫次，將所有罪名死死扣在自已頭上，不敢再看淑妃一眼。
殿內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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