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舊年無人巷 019

    經曆了整整四十八個小時的搶救後，霍時衍終於醒來。

迷迷糊糊之間，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小照顧霍時衍的王伯聽到他的訊息特地從霍家老宅趕來。

“王伯……”霍時衍艱難地開著口。

“好孩子，快躺下。”王伯立刻上前製止住霍時衍的動作，現在這事情鬨得沸沸揚揚霍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而王伯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阿衍，何必呢？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醫生說那傷口再深一公分，你可能就搶救不回來了。”

霍時衍下意識地觸控著傷口的方向，此時早就已經疼得麻木。

他不說話，隻是扯著嘴角露出慘白的笑，“王伯，我餓了，我想吃你做的粥。”

“什麼粥，王伯給你去做。”

“就是七年前，我出了車禍，住院的時候你給我做的香菇雞肉粥。”

王伯的臉色隨機一僵，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地開口，“那粥不是我做的，是書瑤做的，她每天都在廚房裡忙活好幾個小時，手指都燙紅了，她怕你擔心，就謊稱是我做的讓我送到醫院去。”

聽到這話，霍時衍的傷口控製不住地發著疼。

王伯重重地歎了口氣，“阿衍，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很久了。”

“七年前你去山裡探險遭遇泥石流失聯，書瑤不顧救援人員的阻攔，一個人在山裡找了你三天三夜，甚至還骨折了，因為尋找你她的腳拖延太久，之後就烙下了病根，一到刮風下雨腳踝就鑽心地疼，也就是從那時起，書瑤放棄了從小學到大的芭蕾。”

這些……怎麼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

鼻子陡然一酸，眼眶逼仄地翻出淚水，霍時衍如同一σσψ尊雕塑，久久失神。

她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可……可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看到霍時衍這樣子，王伯的心裡也不好受，“阿衍，書瑤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有多愛你我是看得一清二楚，隻是後來你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傷她的心了，現在我看著她找到了真愛，重新站在舞台上，我也是真的為她感到高興，阿衍，放下吧……”

悔恨與痛苦如潮水般向他奔湧而來，壓抑了多月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霍時衍啞然失聲，隻能痛苦地指著心臟的方向，疼，真的好疼好疼。

霍時衍清楚地知道，他發現地太遲，懺悔地太遲，溫書瑤早就不需要他了。

他知道，不管他做什麼，溫書瑤都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等身體好轉後，霍時衍擬定了一份協議，將名下的財產悉數轉讓給溫書瑤，他不祈求她的原諒，隻期盼她能過得好一點。

但這份贈與協議被係數退還了，退還的人是梁世清。

事情發生到現在，兩人難得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你來找阿瑤的那天，她回去後情緒異常昏厥了，甚至手臂上還有很多道的用刀割破的傷痕，我不知道我要是晚一點發現，究竟會發生什麼？霍時衍，我想你應該也都想起來了，所以，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或者對阿瑤還有一點點愛的話，彆出現再她的麵前了，你對她隻有傷害。”

“至於你的錢財，阿瑤不需要，溫家能讓阿瑤過得很好，我也可以，隻請你永遠消失在阿瑤的麵前。”

兩岸的梧桐樹幾乎落儘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伸向鉛灰色的天空，像一道道裂痕，霍時衍坐在暖和的咖啡館裡，但手卻是涼得嚇人。

之後的霍時衍從未出現在溫書瑤的麵前，隻是在一年後，他買到了溫書瑤演出的票，他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看著台上的溫書瑤耀眼奪目，舞姿靈動，就彷彿有一束光照在她的身上，那束光曾照亮了他整個人生，但現在是他親手將這光熄滅了。

後台，霍時衍看到梁世清跪在地上，溫柔地替溫書瑤脫掉舞鞋，然後揉著她的腳腕，“今天演出累不累啊？”

一切都是那麼地祥和而美好，他看到溫書瑤的眼睛裡洋溢的是喜悅與幸福。

霍時衍默默地笑了，然後轉身離開，他隻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好。

之後的霍時衍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依舊是霍氏的總裁，卻更像一個工作機器。

他變得沉默寡言，陰鬱冷漠，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笑容，他近乎瘋狂地投入到工作中，用無儘的事務來麻痹自己的神經，但眼神裡的空洞和死寂卻是無法掩蓋。

他不再去打聽關於溫書瑤的訊息，隻是無儘而漫長地將自己放逐，直到五年後，媒體鋪天蓋地的訊息。

投資圈神秘富豪梁世清曬出一張嬰兒照片，高調宣佈已婚生子，並@了溫書瑤。

而溫書瑤也做出了回應，相戀的第五年，產下一女，隨母姓，名溫晴，預示今後每一天皆是陽光和希望。

霍時衍貪婪地看著嬰兒的照片，眉眼中跟溫書瑤有著三分的像，良久直到天色漸黯，霍時衍才終於關上電腦。

漆黑而空曠的辦公室彷彿一個巨大的深淵，無情地吞噬著所有的光亮與希望。

霍時衍清楚，他今後的人生將是漫長而無止儘的，永遠的黑暗與孤寂，屬於他的光早就永遠徹底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