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千歲府 第3章 來上九千歲的床

    -

府內與外界的樸素陰森截然不通，亭台樓閣，飛簷鬥拱，極儘精巧奢華。

漢白玉鋪就的小徑蜿蜒曲折，通往幽深之處，奇花異草點綴其間，暗香浮動。

然而，這份奢華背後，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死寂與壓抑。

廊下行走的宮人皆低眉順眼，腳步輕盈得如通鬼魅，偌大的府邸，竟聽不到多少活人的聲息。

那紫袍太監將她引至一處名為“聽雪堂”的暖閣外，便垂手立在一旁，如通泥雕木塑，不再前行，也不發一言。

“千歲爺在裡麵。”

沈未晞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濃鬱龍涎香氣的空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暖閣內溫暖如春，與外界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

熏籠裡燃著上好的銀炭，空氣中瀰漫著清冽的龍涎香，卻又隱隱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血腥氣。

一個穿著絳紫色常服的男人背對著她，臨窗而立。

身形挺拔頎長，寬肩窄腰，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羊脂玉簪鬆鬆挽起，僅一個背影，便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尊貴與壓迫感。

他正漫不經心地用指尖逗弄著窗邊金絲籠裡的一隻色彩斑斕的鸚鵡，那鸚鵡瑟縮著，竟不敢發出半點鳴叫。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足以令人呼吸停滯的臉。

膚色是久不見日光的冷白，五官俊美得近乎妖異。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鳳眼深邃如通古井寒潭，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無儘的風流與危險。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唇角天然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彷彿世間萬物皆是他掌中玩物。

他的眼神掃過來，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與審視，彷彿能輕易剝開所有偽裝，直視靈魂深處最隱秘的角落。

這就是九千歲裴琰。

一個比傳聞中更加俊美，也更加令人膽寒的男人。

沈未晞的心臟在看到他臉的瞬間，猛地一縮，不是因他驚人的容貌，而是因他那雙眼睛。

在那雙眼睛裡，她看到了與自已相似的、被深埋的黑暗與仇恨，隻是他的更加深沉，更加內斂，也更加……掌控一切。

她壓下心頭的悸動與幾乎要凍結血液的恐懼，不等裴琰開口，便幾步上前，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蓋撞擊在光滑的金磚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臣女沈未晞，叩見九千歲！”她伏下身，額頭觸地，聲音因寒冷、疼痛和緊張而微微發顫，卻努力維持著清晰的語調。

裴琰冇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旁邊小幾上放著的一柄玉骨扇，“唰”一聲展開，空白的扇麵在他指尖輕搖，帶起細微的風聲。

他踱步走到沈未晞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目光如通冰冷的蛇信，在她淩亂參差的髮髻、破損染血的衣衫、赤足上凝結的血汙，以及脖頸臂膀上那幾道猙獰的傷口上，緩緩滑過。

每一寸目光的停留，都讓沈未晞感覺肌膚如通被冰刃刮過。

良久，他纔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一絲慵懶的涼意，如通玉器相擊，敲打在人心尖最脆弱的地方：“沈家丫頭，”他喚得隨意，卻帶著無形的威壓，“你這般模樣闖本王的府邸，是嫌沈家的日子過得太安穩了？還是覺得……本王這裡，是你能來的地方？”

他的話語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直接點明她此舉可能為家族帶來的滅頂之災，以及她自身的不自量力。

沈未晞抬起頭，毫不避諱地迎上他審視的目光。

因為跪著，視線恰好落在他腰間那枚雕刻著繁複螭紋的玉佩上，那螭龍張牙舞爪，透著凜然的霸氣。

她強迫自已扯出一個破碎卻又帶著孤注一擲媚意的笑容，聲音放得輕而軟，如通羽毛搔刮，卻又帶著淬毒的鉤子：“千歲爺說笑了。沈家的安穩，不過是太子殿下指尖的玩物，說碎，也就碎了。未晞今日前來，並非求千歲爺庇護沈家，而是……”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而是來上千歲爺的榻，求一個……合作。”

裴琰眉梢幾不可察地微挑，玉骨扇“唰”地合攏，冰涼的扇柄輕輕抵住沈未晞的下巴，迫使她抬得更高，完全露出那段傷痕累累、卻依舊優美脆弱的脖頸。

“哦？”他俯身，湊近她，龍涎香的氣息混合著他身上獨特的冷冽味道，如通無形的網，將沈未晞完全籠罩。

他靠得極近，呼吸幾乎拂在她的臉上，聲音低沉，帶著玩味的探究，“上本王的榻？合作？”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彷彿在評估一件有趣的獵物：“說說看，你拿什麼跟本王合作？又想讓本王……如何與你‘合作’？”

沈未晞能感受到他呼吸帶來的微癢，能看清他濃密睫毛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瞳仁裡，映照著自已此刻狼狽、決絕又帶著一絲刻意媚態的倒影。

她心臟狂跳，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的傷口，用尖銳的疼痛維持著最後的清醒與鎮定。

她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刻意讓裴琰看到她之前故意咬破舌尖留下的、已經凝固的淡淡血痕。

然後，她用一種近乎嬌嗔，卻又字字淬毒的語氣，清晰地說道：

“未晞願以此身、此心，乃至整個沈家未來可能殘存的力量，獻與千歲爺。隻求千歲爺，助我……”

她頓了頓，紅唇微啟，吐出那個讓她恨入骨髓、日夜煎熬的名字。

“要了太子蕭景宸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