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時再無你我 第1章
二十六歲這年,我拗不過家裡開始相親。
不曾想相親物件竟然是我暗戀過七年的周棲珩。
相處半年後,他笑著跟我說:“溫雨,我怎麼沒早點看見你。”
暗戀未果,峯迴路轉,他居然愛上了我。
結婚一週年紀念日這天,我刷到一個先鋒書店懸掛明信片的視訊。
一封長達五十頁的書信,近百張機票和高鐵票串聯。
上麵字字句句是愛而不得的泣血,引得圍觀群眾落淚。
我好奇地放大視訊圖片,信的末尾落款是周棲珩的名字縮寫。
他遺憾的物件不是我,是前女友許熙熙。
而更遺憾的是,我懷孕了。
離婚變得好難。
1
我溫熱的眼淚滴落在手機螢幕上。
前一秒鐘,我是為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的遺憾流淚。
而現在,我是為自己而哭。
我多想騙自己,最後的署名字母縮寫隻是同名而已。
可學生時代的我,筆記本每一頁都是周棲珩的名字。
我模仿他的字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還曾取笑我,以後檔案就讓我來批。
窗外電閃雷鳴。
我立刻撥通他的電話。
“溫溫,對不起,飛機晚點了,一週年我再給你過一次,好嗎?”
今天,他去南京出差。
我嗓音低啞:“出差有必要回來這麼晚嗎?”
“是不是想我了?都是我不好,回來補償你。”
“記得不要吃冰冷的東西,乖。”
電話被結束通話,我卻彷彿被人扼住咽喉。
視訊底下哭暈一片人。
“為什麼都這麼相愛了,還不能在一起。”
“她無可奈何,他也麻痹自己,看得我好痛,讓他們在一起吧!”
原來這一年半的時間裡,他從未停止過對前任女友的愛。
記得之前閨蜜跟我說,周棲珩這種跟前任談了五年,卻無疾而終的男人,我該謹慎。
他的心裡可能已經容不下彆人,我妄想走進去,難如登天。
可我心比天高,認為過去不可挽回,我會跟他一起向前走。
他卻背著我,一次又一次從遼寧奔赴南京,默默守在許熙熙家小區樓下,隻為看她一眼。
接近夜裡十一點,西餐廳打烊了。
我腿腳發麻,雙目無神地走出門外。
周棲珩卻撐著傘出現在我麵前。
他眉眼帶笑,變戲法似的在我麵前墜下一條亮晶晶的項鏈。
那是我收藏夾裡最喜歡的一條。
“一週年快樂,溫溫。”
“太堵車了,我直接打摩托車過來,大哥知道我趕著過結婚紀念日,開得飛快。”
他自顧自給我戴在脖子上,還順手把外套給我披上。
我鼻頭酸澀,眼淚情不自禁掉落。
他方寸大亂:“溫溫,是生我氣了嗎?”
“還是我平時給你送禮物不夠多,以至於你都感動了?我一定改掉沒有儀式感這個壞習慣!”
他的懷抱熱轟轟的,我卻隻覺得全身冰冷。
“南京出差順利嗎?有遇到什麼老熟人嗎?”
“挺順利的,老熟人倒是沒遇到,我趕著回來找你,工作訊息都沒怎麼看。”
我狠狠揪著他的衣領,想說我全都知道了,眼前卻猛地一黑。
“溫溫,快醒醒,你彆嚇我!”
2
從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周棲珩緊緊握著我的手心。
他笑得我有些慌亂。
“溫溫,我們要有小寶寶了。”
“你要當媽媽,我要當爸爸了,謝謝你溫溫。”
他在我額頭上親吻,然後輕輕靠在我的小腹自言自語。
“寶寶在裡麵不能鬨騰媽媽知道嗎?媽媽懷孕已經很辛苦了。”
我彷彿被抽乾了精氣神,隻能虛虛地抓著身下床單。
如果沒有意外,這個寶寶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可一想到他剛從許熙熙的樓下流淚回來,還要假裝愛我,我就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周棲珩,我們離婚吧。”
空氣凝滯得嚇人。
一段充滿了謊言的婚姻,我要怎麼裝聾作啞?
他抓著我的手貼在臉上,眼眶微紅:“醫生告訴我,孕期會分泌激素,你會情緒不好,溫溫,彆害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已經跟公司那邊請假了,先陪你一段時間,你彆焦慮,咱們好好的,嗯?”
我把頭埋進枕頭裡,無聲哭泣。
後半夜,我在閨蜜小群裡告訴她們我懷孕的訊息。
“溫溫簡直是人生大贏家啊!不僅跟暗戀多年的男神結婚,馬上就有愛情的結晶了!”
“周棲珩肯定要把你當國寶寵著吧?讓他請假陪你,你不能有一點閃失!”
我撫摸著小腹,悵然若失。
周棲珩是我曾經無數次在她們麵前炫耀的人。
我總說,跟他是正緣愛情。
現在,我根本說不出口,這段風雨飄搖的感情。
是不是有了孩子,一切就不一樣了?
為了孩子,他也不會再去南京了吧。
請假後,周棲珩親力親為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他堅持跟周母打電話學做菜,也不讓她過來照看我。
下午,他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臉上的慌亂藏得很深。
“溫溫,分公司那邊出了嚴重問題,我必須去一趟,一天內就回來。”
“好,你去吧。”
他當即訂了最早的航班過去。
目的地是南京。
而我也訂了同一班飛機,在他身後登機。
他太過於專注跟許熙熙打電話,所以忽略了我的身影。
“熙熙,我馬上就到南京,你千萬不要犯傻。”
“誰說沒有人愛你,我從未有一刻不思念你,你還不懂嗎?”
我靠在窗邊,鴨舌帽下的一張臉已經淚眼婆娑。
說不清為什麼,我就想跟過來看他對許熙熙的執念究竟多深。
當看到小區樓下兩個人擁抱的身影時,我徹底輸了。
許熙熙在哭,她對周棲珩拳打腳踢,而他的眼裡隻有萬分心疼。
就好像他的悲傷比她更重千倍萬倍。
“周棲珩,你不是已經結婚幸福了嗎?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許熙熙不要你可憐我,是你先推開我的!”
“熙熙,對不起,結婚是我無可奈何,我放不下你。”
“你不知道,這一年多我來過這裡多少次,遠遠看你卻不能上前擁抱你,心有多撕裂——”
我核對過那封長信的時間點。
在我差點出車禍,被大漢車主指著鼻子罵時,周棲珩來這裡,在許熙熙家門口放上一束花;
在我被領導穿小鞋,打電話跟他哭訴時,他在修理她家的電燈泡;
在家裡進小偷,我差點被非禮時,他牽著她的手在樓下遛狗……
無數個我需要他擁抱的時刻,他都在幾千裡外陪著他的另一位愛人。
3
我在心裡祈禱,周棲珩眼裡有家庭和孩子。
可他還是跟許熙熙一起進了電梯,去了她家。
臥室的燈亮起,兩個人的身影在窗簾處糾纏。
南京比遼寧冷,夜裡寒風刺骨。
我蹲坐在路邊台階上,自虐似的盯著那兩個人影。
高二時,周棲珩轉來我們班。
他話不多,各科成績都很好,運動也不錯,在班上混得開。
我隻是他物理小組中一位不起眼的成員。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他把傘給了我,獨自衝進雨中,笑著跟我說早點回家。
於是,我開始一段心酸又幸福的暗戀。
大學四年,我跟周棲珩同學校不同專業。
他依舊在人群中閃閃發光,每個閃耀的時刻我都在。
大二,他跟同係的許熙熙在一起了。
我的耳邊總會聽到他們兩個般配的名字。
於是我一頭紮進學習裡,把那些不該吃的醋,沒身份的委屈全部消化在黑夜的淚水裡。
後來,我考研去了彆的學校,跟周棲珩再無交集。
我知道,他跟許熙熙很幸福。
研一結束,我終於單方麵終結這段七年的暗戀。
再見到周棲珩,他已經成為我的相親物件。
他成熟穩重,聊天氛圍也輕鬆。
我死寂已久的血液逐漸沸騰起來。
手忙腳亂讓閨蜜們給我支招。
周棲珩堅持追了我一年,我看到了他的真誠,決定跟他在一起。
同時,我沒有告訴他過去的暗戀經曆。
我希望他喜歡我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因為那段暗戀的同情延續。
我們的婚姻蜜裡調油,他理解我情緒的出口,從不會讓我難過。
可他掩飾得太好,如今回想起來,我不知道他哪次歎氣是因為許熙熙而不是我。
天色亮起,我臉上的淚痕已經風乾。
周棲珩從許熙熙的家裡出來,兩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
我撐著麻木的雙腿站起來,卻沒有衝過去當麵質問的勇氣。
在他的眼裡,他跟許熙熙相戀五年,而跟我才相處兩年時間。
光是這一點,我就好像占了下風,沒法說出那句他混蛋。
電話鈴聲響起,我立馬接通。
“溫溫,你爸突發腦梗住院,你跟棲珩快來醫院!”
我整個人僵直木愣,再回頭,周棲珩已經送許熙熙上車去上班了。
於是,我隻能訂最快的飛機回去。
手術室外,我跟媽媽雙手緊握,互相安慰。
我隻能告訴她周棲珩在外地趕來的路上。
可發出去的訊息都石沉大海。
或許是因為來回奔波以及懷孕,我驟然暈倒。
夢裡,我想起周棲珩跟許熙熙分手的原因。
一是因為異地戀的難捱,許家人極力反對。
二是因為許熙熙身體弱無法懷孕,周母不接受她嫁給周棲珩。
周棲珩周旋在兩家人中間,身心俱疲,最後跟許熙熙分道揚鑣。
前幾天,周棲珩半夜總醒著,守在我床邊,怕我口渴手邊沒有水。
我以為他是關心我,現在想想,他想的也許不是體貼我懷孕,而是想如果躺在身邊的人是許熙熙的話,人生該有多麼圓滿。
我掙紮著睜開眼,媽媽淚眼婆娑。
“溫溫,你爸他可能快要不行了。”
爸爸身上插著呼吸機,毫無意識。
醫生說發現得太晚,希望渺茫。
我努力拽著哭倒在地上的媽媽:“媽,你要撐住啊,我們都不能倒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快讓我窒息。
消失兩天一夜的周棲珩終於風塵仆仆趕來。
隻是,他的身邊還帶著許熙熙。
4
爸爸危在旦夕,媽媽陷入昏迷。
周棲珩牽著許熙熙的手走到我麵前。
或許是心虛,許熙熙掙脫開他的手心。
“溫雨,你彆誤會,我聽說叔叔住院了,放心不下所以跟著過來看看。”
“你彆擔心,周棲珩他認識這家醫院的權威醫生,一定會治好叔叔的。”
我語氣生硬憤怒:“我自己的家人,還輪不到你來關心,許小姐。”
她尷尬退後,周棲珩自動擋在她的身前。
“溫溫,你不要遷怒她,她隻不過是好心而已。”
“熙熙工作上出了點問題,她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所以我纔去幫忙,導致回來晚了。”
“幫忙幫到床上去了,你真夠敬業的。”
他眼神一閃,語氣帶著責怪:“溫雨,你非要把我們想得那麼齷齪不堪嗎?”
“隨便。周棲珩,想離婚,至少等我爸爸恢複吧。”
“溫雨,我不是那個意思!”
病房裡突然傳出騷動,我立馬衝過去。
爸爸突然有了意識。
媽媽跪在床邊:“你可不能走啊,你還沒看到外孫出世。”
我擦乾眼淚:“爸,我們都陪著你的。”
他虛弱地點頭,示意周棲珩上前。
周棲珩照做:“爸,我們都在。”
爸爸將我跟周棲珩的手握在一起,口吃地說著:“好好地過日子……”
一旁的許熙熙突然扣著脖子,大聲嘔吐起來。
周棲珩立馬鬆開我的手,疾步衝去擁抱著她。
“熙熙,身體不舒服嗎?靠著我,難受就說。”
她一臉難受:“阿珩,那一晚,我們沒有做措施……”
“不可能吧,難道我真的懷孕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聲驚雷,炸得我血肉模糊。
爸爸費力抬手指著他們二人:“你——你怎麼能對不起溫溫——”
儀器滴滴作響,爸爸劇烈掙紮了兩下,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我不可置信地撲過去:“爸爸,爸爸不要睡過去!”
媽媽嚎啕大哭,轉而去拉扯許熙熙。
“你到底什麼黑心腸,非要把人逼死才肯罷休嗎!”
“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棲珩為了保護她,一把將媽媽推搡摔進牆角。
“媽,你不能打熙熙,她現在還懷著孕!”
“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熙熙!”
我難以扼製內心的憤怒,衝去撕打周棲珩。
他牢牢把許熙熙護在懷裡,按住我的肩膀狠狠一摔。
我猛地撞上白牆,眼冒金星。
媽媽嘶吼尖叫道:“溫溫,你腿上流血了——”
5
我低頭一看,鮮紅的血跡染紅了褲腳。
小腹處傳來陣陣抽痛,幾乎快要讓我暈厥過去。
周棲珩錯愕的眼神視線跟我對上,那一刻,全世界靜止。
但我們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醫護人員蜂擁而上,我被抬了出去。
而病床上的爸爸,再也醒不過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跟周棲珩相親那天。
我本以為糊弄過去就好,甚至化妝都省去,穿著工作服就赴約。
他憋笑,跟我說:“老同學,現在走的慵懶風嗎?還挺適合你的。”
加上聯係方式之後,他總是隔三差五主動約我出來吃飯看電影。
我們的感情稍微穩定一點後,他會陪我回家吃飯。
他知道爸爸愛喝茶,媽媽喜歡搗鼓花草,每次上門送的禮物都恰到好處。
我們就這樣細水長流,組建自己的小家。
畫麵一轉,是他關鍵時候維護許熙熙時的決絕,是爸爸含恨閉上眼,撒手人寰。
眼淚滑進耳朵裡,我睜眼,看到媽媽睡在椅子上。
我躡手躡腳下床,想去看看爸爸。
病房門口,周母拉著許熙熙的手,語重心長。
“阿珩,既然你還放不下熙熙,那就跟溫雨離婚吧,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而且現在溫雨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我對她也沒有指望了,熙熙不一樣,她現在胎像很穩定,你把人接來家裡,我會照顧好她,照顧好我們周家的孫子。”
我抿著嘴唇,雙手抵在牆上,強忍悲痛。
周棲珩沉默了許久,並沒有立刻答應。
“媽,溫溫她剛剛沒了爸爸,又沒了孩子,我現在這樣對她,實在太殘忍。”
“殘忍?那你要讓熙熙怎麼辦?”
許熙熙倔強地看著周棲珩:“沒事,你要陪著溫雨,我也能理解,畢竟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關心和陪伴。”
“我現在就訂機票回南京,這個孩子你不用管,我也會好好養著他。”
周棲珩陷入兩難。
我收起情緒,開啟了病房門。
“不用等待了,周棲珩,我們儘快離婚吧。”
“我不需要你施捨同情,現在的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所以請你不要出現在這裡。”
“房子和車該怎麼分就怎麼分,但是,請你帶著許熙熙走,不要讓我媽媽看到你們。”
周棲珩似乎有些詫異我的這番話。
周母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溫雨,你好好休息吧,畢竟剛剛經曆一次事故,身體會受不住的。”
“你跟阿珩可能是命中註定沒緣分吧,早點斷開也好,也不耽誤你們兩個的後半生。”
我聽得有些發笑。
“沒緣分?他出軌就是出軌,用不著拿什麼沒緣分這種話來當做說辭。”
“孩子沒了也好,至少不用以後我告訴他,在他降臨時,自己的爸爸千裡迢迢跑去外地跟彆的女人睡在一起。”
她被我噎得臉色鐵青,也不再說話。
至始至終,周棲珩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我。
“溫溫,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幫你給爸爸辦葬禮,你放心。其他的事情緩緩再說,好嗎?”
“不穩定?周棲珩,我要是真的情緒不穩定,現在就把你跟許熙熙的醜事都給曝光了!”
“你配給我爸爸辦葬禮嗎?彆在我麵前演戲犯賤了。”
周棲珩的眼中很少流露出這樣複雜糾結的神色。
許熙熙卻紅了眼眶:“周棲珩,你這是什麼意思?又要拋棄我一次?”
她哭著跑出去。
周母拍打周棲珩:“還愣著乾什麼,去追熙熙啊,她要是出事怎麼辦?”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在等我的話。
“周棲珩,離婚協議儘早給我。”
他的拳頭握了又握,拔腿追著許熙熙走了。
6
媽媽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舉辦葬禮的期間,她暈倒了太多次。
還好閨蜜她們都趕來了,替我照顧著她,又張羅現場,分擔我的壓力。
看著爸爸的黑白照,我控製不住地淚眼滂沱。
如果不是我跟周棲珩在一起,就不會出現他跟許熙熙在病房裡那一幕,爸爸也不會被氣得當場沒了氣息。
渺渺心疼地擦拭我臉上的眼淚,給我端過來熱粥。
“溫溫,節哀順變,你現在也是病人,更要注意身體。”
“你如果倒下了,周棲珩跟許熙熙那一對狗男女就該沾沾自喜了,咱們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竟然沒有早點看出來,周棲珩會是一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他怎麼敢傷害你跟肚子裡的孩子!”
說話間,周棲珩來到了葬禮現場。
他穿著一身黑衣,像是哭過。
我拜托渺渺:“渺渺,你能幫我趕走他嗎?”
“我正有此意。”
於是,周棲珩被攔在門外。
渺渺把剛剛端給我的熱粥,直接倒在周棲珩的臉上。
他沒有半分躲閃,一身狼藉。
男人的語氣帶著哀求:“溫溫,你讓我進去吧,於情於理,我都該送爸爸最後一程。”
“你不配。”
渺渺接著我的話說道:“周棲珩,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有我渺渺在,你休想進這個門!”
小芸也嘲諷地說著:“周棲珩,識相一點,就不要來這裡丟人現眼!”
“當初追我們溫溫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恨不得把她當成公主寵溺,真是裝得好藏得深啊。你要跟許熙熙生一萬個都沒問題,你放不下她還來撩撥溫溫乾什麼!”
“你敢說叔叔的離世跟你們這對狗男女沒關係?殺人犯不配站在靈堂麵前,彆臟了叔叔輪迴路!”
周棲珩是高傲的人,哪怕被罵到這個地步,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站在他麵前:“怎麼,幡然醒悟,要玩扇巴掌,給我下跪認錯那一套了?好啊,周棲珩,你想讓我出氣,儘管來。”
他眼神有鬆動:“彆打疼了你的手,你要出氣,我可以讓你解氣。”
於是,他膝蓋彎曲,撲通一聲,跪在我的麵前。
大家都被他的動作驚到。
渺渺不屑譏諷:“真會演啊,怪不得蒙騙我們這麼久。”
他沒理會,卻看向我:“我知道,這些都不足以彌補你的痛苦。但我想陪著你。”
說完,他開始輪流在自己的臉上抽耳光,速度快到我都看不清他揚起手的動作。
接連抽打自己不下二十下之後,他的臉都紅腫起來。
媽媽在旁邊看著,手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走下台階,蓄力一耳光打在他本就泛紅的左臉。
“周棲珩,這一巴掌,是為了爸爸打的,你自己清楚那晚在病房裡給了他多麼沉重的一擊。”
隨後,我又接著一巴掌扇過去。
“這第二巴掌是為了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打的,你不配為人,也不配做他的父親。”
他生生挨著,沒有半句怨言。
哪怕我努力強裝鎮定,脖子上爆起的青筋還是暴露了我此刻的絕望與悲涼。
他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溫溫,你說得對。”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那個曾經占據著我整個青春期的少年,麵目全非。
許熙熙急匆匆趕來,硬生生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阿珩,你已經道歉過了,還要自甘下賤給她跪下嗎?”
“如果不是我們當時被迫分開,她又怎麼可能趁虛而入,她就是得了便宜賣乖,你乾嘛還要心軟!”
周棲珩第一次衝她發了火:“許熙熙,注意你的言辭,這裡是靈堂!”
“周棲珩,你到底站在哪一邊!你明明就不愛她,跟她耗著也是自討苦吃,我說的有什麼錯!”
7
看著許熙熙咄咄逼人的模樣,我再次想到她刺激爸爸的那一幕。
等我反應過來時,巴掌已經落在她的臉上。
“許熙熙,誰是小三,你自己心裡清楚,需要我再大聲宣揚一次嗎?”
“你跟周棲珩分手兩年後,我纔跟他再次有交集,是他主動追求我,跟我結婚。”
“而你們,在這段婚姻期間,暗度陳倉,瞞著我上床,是你不知廉恥,是他道德敗壞,我憑什麼不能打你們?”
媽媽聞言,更是痛心疾首。
“周棲珩,原來你早就跟這個女人藕斷絲連,還把我女兒蒙在鼓裡!”
“當初你是怎麼跟我和溫溫爸爸保證,說會一輩子對溫溫好,這就是你的狗屁保證嗎!還要帶著小三來這裡大鬨靈堂!”
周棲珩慌得不行:“媽,不是這樣的……”
“你不要叫我媽!”
許熙熙捂著臉痛哭:“周棲珩,你還想不想要我肚子裡的孩子!你也要幫著他們欺負我嗎?是你求著我從南京來這裡的!”
周棲珩神色哀傷地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選擇了抱起許熙熙離開。
“她情緒不穩定,不是故意的。”
“早點滾吧,我嫌晦氣。”
渺渺跟小芸立刻把這兩個人轟出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
爸爸也終於入土為安。
渺渺她們各自回去上班,家裡隻剩下媽媽跟我。
最終,周棲珩決定淨身出戶。
周母跟許熙熙不同意,大鬨一場。
但周棲珩還是用自己的手段,強行做了這個決定。
來家裡搬東西這天,他穿的是我們相親那天見的那件黑色風衣。
當看到客廳裡,那幅巨型婚紗照摔碎在地上,他跪在旁邊,伸手觸碰。
玻璃渣子渣得他滿手的血,他卻像是突然沒了痛覺器官,麵不改色。
良久,他才啞著嗓音開口:“記得拍婚紗照的時候天氣不好,攝影師裝置還出問題,我們在雪山腳下等了很久很久,你覺得冷,我抱著你互相取暖,你笑得特彆開心。”
“後來下起雨來,我背著你跑了很多遍,最後出來的成品美得不像話。”
我說想去雲南的雪山腳下拍婚紗照,畢竟一生隻有這一次。
他就安排好一切行程。
我輕輕笑一聲:“當初我要是能夠意識到,那些變故可能就是上天在警示我,讓我能夠及時止損,遠離你,那我不會跟你結婚,也就不會承受你背叛我的代價。”
他沉默無言,爬伏在地上的脊背彎曲得越來越厲害。
然後,進房間去收拾個人物品。
家裡屬於他的一些東西,我都已經丟在樓下的垃圾站。
大概一小時之後,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來,眼裡透著震驚又淒涼。
我注意到他手上拿著那個泛黃的筆記本,也頓住了呼吸。
他說話的尾音輕顫:“所以溫溫,你從高二就開始喜歡我了,對嗎?”
8
人們都說痛苦是文學的溫床。
當我沒有勇氣主動走向他,腦子裡又揮之不去他的身影,於是隻能每天都在那個筆記本上寫關於他的一切幻想。
在這個時間節點被他發現,無疑是將我所有的自尊都拱手送上,讓他肆意嘲笑。
他緩緩走向我,步伐沉重。
我率先開口:“誰沒有不懂事過?誰沒有眼瞎過?把這點揪著不放,你也太睚眥必報了。”
我從他的手裡奪過筆記本,然後瞬間將它撕得粉碎。
“不要——”
滿天的紙屑紛飛,連帶著我久遠的少女心事,不再存在。
周棲珩伸手接住一片碎紙,形容破碎。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歇斯底裡道:“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周棲珩,其實那晚你去找許熙熙,跟她擁抱親吻,我也在現場,我親眼看著你們上樓進房間,然後在小區樓下坐了整整一夜,再目睹你送她去公司。”
“不僅如此,你寫的幾千字的信,還有那些密密麻麻的飛機票高鐵票,我都看到了,我才知道自己隻是一個被你耍得團團轉的小醜!”
他喉結滾動,身形踉蹌,往後退了幾步,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接著說:“你放不下她,那就跟她糾纏,跟她在一起,為什麼折磨我欺騙我?”
“我還傻傻地以為自己竟然暗戀成真!跟全世界炫耀你是最好的那個人!”
“周棲珩,你讓我的這段暗戀一文不值,可笑至極。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爛人,爛人是沒有心的。”
最後一次歇斯底裡的發瘋,我不再會為他掉眼淚了。
周棲珩久久回不過神來。
“溫溫,我沒有騙過你,追求你的時候,我所有的示好都發自真心肺腑。”
“我想過跟你白頭偕老,你就是我最愛的人,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可是後來,我知道許熙熙她過得不好,心裡就特彆遺憾,我總是覺得跟她不該這麼結束,忍不住想要去找她,剛開始隻是遠遠看她一眼,再後來就偏離了初心……”
“背叛開始之後,心虛和痛快折磨著我,我不知道怎麼斬斷……”
他說得冠冕堂皇。
我深呼吸一口氣,淡淡開口:“現在沒有什麼阻擋你們兩個人了。”
“周棲珩,恭喜你,你彌補遺憾了。”
他的臉上,卻沒有喜悅。
領離婚證那天,許熙熙也跟著過來。
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顯懷。
表情止不住的得意,隻有周棲珩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
許熙熙還不忘嗆我一句:“溫雨,其實我也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現,阿珩可能不會意識到對我的愛究竟多深,至少你也算是讓他看清自我了。”
“其實你人挺好的,但感情這種事情勉強不來,阿珩有了我,就看不見其他人了。”
這一次,周棲珩沒好氣地瞪著她:“不會說話就閉嘴!”
我坐上計程車:“周棲珩,一刀兩斷後,就不要來我家樓下站崗了,看著心煩。”
“許熙熙,管好你的男人。”
師傅一腳油門上路。
後視鏡裡,許熙熙跟周棲珩發生激烈的爭吵。
我跟媽媽把家裡重新重新整理裝飾了一遍。
她從老房子搬過來,未來跟我住一起。
她心裡對我愧疚,總想著補償我。
“我總是想,如果當初沒有逼著你相親,就不會遇上週棲珩了。”
“現在的男人偽裝得太好,心裡能裝太多人,不知不覺就被欺騙得體無完膚。以後媽媽不催你結婚了,有媽媽在,你不會孤單,媽媽努力活得久一點。”
我撲進她的懷裡,努力汲取溫暖:“好。”
之後的日常平淡溫馨,工作穩步上升,假期跟閨蜜們去旅遊,以及帶著媽媽解鎖更多新奇的體驗。
再聽到周棲珩跟許熙熙的訊息,兩個人在鬨離婚。
許熙熙的孩子六個月早產,沒能活下來。
更有甚者,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周棲珩的。
跟周棲珩分手之後,她找了其他的男人,一直保持聯係。
他倒是成了接盤俠。
周母氣得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
許熙熙發瘋一哭二鬨三上吊。
最後居然深夜一把火把家裡給燒了。
兩個人全身大麵積燒傷,未來的日子隻會更加艱難。
周家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們說,我這叫有福之人不進無福之家。
後來周母祈求我去看望周棲珩,說這是他的遺願。
我外派出差,拒絕了她的哀求。
漫長寒冬過去,春天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