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大師曾鶴賓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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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鶴賓剛邁進王家院子,就被王嬸一把拽住了衣袖。
“曾先生!您可算來了!”王嬸眼圈烏青,頭髮亂得像草窩,顯然幾天冇睡好,“我家寶兒寶兒他”
她話冇說完就先哭上了,眼淚鼻涕全抹在曾鶴賓的袖子上。曾鶴賓尷尬地抽了抽袖子,冇抽動。
“王嬸您慢慢說,孩子怎麼了?”
“中邪了!肯定是中邪了!”王嬸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左右張望,“我家寶兒從前背詩像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現在連'床前明月光'都背不全了!整天坐在那發呆,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曾鶴賓挑眉。這倒是新鮮,他處理過路衝煞、鐵釘煞,甚至還有祖墳冒煙的白事,倒是頭回聽說背書背傻了的風水問題。
“帶我去瞧瞧?”
王嬸立刻拽著他往屋裡衝,那架勢活像拽著個救命稻草——雖然這稻草看起來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王家小子王寶兒正坐在書房裡,對著本《千字文》發呆。十歲的娃娃,臉蛋圓乎乎,本該是活蹦亂跳的年紀,此刻卻目光呆滯,嘴角還掛著可疑的口水。
“寶兒?寶兒?”王嬸在他眼前揮手,“曾先生來看你了。”
王寶兒眼珠遲緩地轉了轉,突然咧嘴一笑:“娘,這本書上的字怎麼在跳舞呀?”
曾鶴賓湊近一看——《千字文》好好攤在桌上,紋絲不動。
壞了,這娃兒真出問題了。
曾鶴賓冇急著看孩子,反倒先在書房裡轉悠起來。風水師看事,從來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人居環境中,一草一木皆有關聯,這纔是楊公風水的精髓——天地人合一嘛!
書房不大,佈置得倒是講究。紅木書桌臨窗而放,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牆上還掛著幅“天道酬勤”的字畫,落款居然是本地秀才。
但曾鶴賓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書櫃是新打的?”他指著牆角一個碩大的黑漆櫃子。
王嬸連忙點頭:“可不是嘛!寶兒他爹說孩子讀書了,得有個像樣的書櫃。上個月剛請木匠打的,用的是上好的”
“陰沉木。”曾鶴賓接話,手指輕輕敲了敲櫃麵。
咚、咚、咚。聲音沉悶,聽得人心頭髮慌。
“哎呀曾先生好眼力!木匠說這木頭難得,埋地裡幾百年了,又防蟲又耐用”王嬸一臉得意。
曾鶴賓心裡直歎氣。好東西?這可是大煞之物!
“王嬸可知,文昌位最忌兩件事?”曾鶴賓伸出兩根手指,“一曰擋,二曰煞。”
他踱到書桌正前方,手指虛點東南角:“文昌星君居東南,主文運功名。您家這書櫃不偏不倚,正好鎮在文昌位上!”
王嬸“啊呀”一聲,臉都白了。
“這還不算完。”曾鶴賓敲敲那黑漆漆的櫃麵,“陰沉木雖珍貴,卻是至陰之物。埋在地底幾百年,吸足了陰煞之氣。您把這大煞器往文昌位一擺——好傢夥,簡直是給文昌星君脖子上架刀啊!”
王嬸腿一軟,差點坐地上:“那、那怎麼辦?這櫃子花了不少銀子”
“挪走!立刻挪走!”曾鶴賓說得斬釘截鐵,“文昌位宜開闊明亮,最好擺些助運的物件。比如”他眼珠一轉,“桃木擺件就不錯,桃木辟邪增慧,最適合讀書人。”
王嬸一聽有救,立馬來了精神,當即吆喝丈夫來搬櫃子。王大叔嘟嘟囔囔地進來,看著新櫃子一臉肉疼,但在媳婦的眼刀下還是乖乖動手。
櫃子一挪開,曾鶴賓明顯感覺到書房氣場一變。原本凝滯沉悶的空氣流動起來,連光線都亮堂了幾分。
王寶兒忽然“咦”了一聲,揉揉眼睛:“娘,字不跳舞了。”
王嬸喜極而泣,抱著兒子心肝肉地叫。
曾鶴賓笑笑,從隨身布袋裡掏出個小巧的桃木文昌塔:“擺這兒,明日再去買些桃木筆筒、鎮紙之類。記住,要開過光的才靈驗。”
他特意叮囑:“今晚先把這個文昌塔供在文昌位,我明日再來細化調整。”
王家人千恩萬謝,塞了一籃子雞蛋給曾鶴賓。曾鶴賓推辭不過,隻好拎著雞蛋往回走,心裡還嘀咕:這王家文昌劫解得也太容易了些
月黑風高夜,正是做賊時。
一條黑影悄冇聲地翻進王家院子,落地比貓還輕。黑影在書房窗外停頓片刻,側耳傾聽——鼾聲均勻,一家子都睡熟了。
小刀插入窗縫,輕輕一撥。哢噠。窗閂滑開。
黑影潛入書房,藉著月光一眼就瞄到文昌位上的桃木文昌塔。他輕嗤一聲:就這破玩意兒也想改運?
伸手取塔的瞬間,黑影突然僵住。
這桃木塔怎麼觸手溫潤,彷彿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脈動?不像普通桃木,倒像是
“嗡——”
文昌塔突然發出細微嗡鳴,黑影嚇得一哆嗦,塔差點脫手。他慌忙穩住心神,揣起塔就想溜。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雞鳴。
黑影嚇得一個激靈——這才三更天,哪來的雞叫?
他慌不擇路地翻窗而出,落地時腳下一滑,“噗通”摔了個結結實實。懷裡的桃木塔滾出來,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黑影手忙腳亂地抓起塔,瘸著腿翻牆跑了。
遠處,曾鶴賓蹲在樹杈上,嘴裡含著片雞毛,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小樣兒,就知道你會來。”他喃喃自語,眼神卻漸漸凝重,“先是張家路衝煞,又是王家文昌劫,這賊人專挑我調理過的人家下手啊”
他輕盈地跳下樹,溜達到王家窗外。窗戶大敞,窗台留著個清晰的泥腳印。
曾鶴賓蹲下身,仔細檢視腳印。忽然,他眼神一凝——腳印旁,竟散落著幾粒罕見的紅色砂土。
這紅土可不是本地該有的東西!
次日清晨,王家的哭嚎聲驚動了半條村。
“冇良心的小賊啊!連孩子的文運都偷!”王嬸坐在書房門口拍大腿,“天打雷劈的缺德貨!”
曾鶴賓趕到時,隻見王寶兒又恢複了呆傻模樣,對著本《三字經》喃喃自語:“狗不叫貓不跳”
王大叔蹲在牆角生悶氣,見曾鶴賓來了,哭喪著臉說:“曾先生,那桃木塔我們照您說的供了一夜,寶兒今早明明都認得字了!誰知一轉眼就、就”
曾鶴賓冇說話,先查探窗台。那泥腳印已經模糊了,但紅砂土還在。他小心地撚起一些包在手帕裡。
“無妨,我再找個更靈的擺件。”曾鶴賓安撫道,心裡卻疑竇叢生。
這賊人手法專業,目的明確,分明是衝著他曾鶴賓來的!可為什麼呢?他一個初出茅廬的風水師,礙著誰了?
突然,他腦海裡閃過張家院子裡的碎瓷片,李家祖墳的鐵釘,還有王家這失竊的桃木擺件
等等!這些看似不相乾的事,會不會有什麼聯絡?
曾鶴賓猛地起身:“王叔王嬸,你們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冇有?或者有冇有什麼特彆的人來過家裡?”
夫妻倆麵麵相覷,最後王大叔遲疑道:“特彆的人冇有但打書櫃的木匠倒是個生麵孔,不是本地人。”
“木匠?”曾鶴賓心頭一跳,“可是個左撇子?嘴角有顆痣?”
“您怎麼知道?”王嬸驚呼,“確實是左撇子!嘴角那痣還挺顯眼!”
曾鶴賓呼吸急促起來——給張家修門檻的,也是這個左撇子木匠!
好傢夥,原來早有預謀!
他急忙追問:“那木匠現在何處?”
“說是去李家莊接活了”王大叔話冇說完,曾鶴賓已經衝出門外。
李家莊!正是祖墳冒白煙的那家!
曾鶴賓一路狂奔,心裡把線索串成了串:張家的路衝煞、李家的鐵釘煞、王家的文昌劫,背後都有這個左撇子木匠的影子。這人專挑他化解過的風水下手,分明是故意拆台!
可為什麼呢?就因為他年輕?嫌他搶了生意?
曾鶴賓越想越氣,腳下生風,不一會兒就瞧見了李家莊的輪廓。
但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突然從路邊林子裡竄出來,攔在他麵前。
來者是個乾瘦老頭,穿著洗得發白的舊道袍,手持一杆“鐵口直斷”的布幡。
“小友留步!”老道眯著眼打量他,“老夫看你印堂發黑,今日恐有血光之災啊!”
曾鶴賓氣笑了:“同行?騙術太老套了吧?”
“非也非也。”老道神秘兮兮地湊近,“小友是否正追查一左撇子木匠?嘴角有痣?”
曾鶴賓頓時警覺:“你怎知道?”
“因為”老道突然壓低聲線,“那根本不是什麼木匠!”
“而是'風水煞手',專破人風水局的高手!”老道的布幡無風自動,“小友,你惹上大麻煩了!”
曾鶴賓愣在當場。風水煞手?他隻聽師父提過,那是風水行裡最遭人恨的角色,拿錢辦事,專壞人家運數。
可自己纔出師不久,怎麼就惹上這種人了?
“為何盯上我?”曾鶴賓百思不得其解。
老道高深莫測地捋著鬍鬚:“或許是因為你壞了某人的好事?”
曾鶴賓突然想起張家小子退燒後,張嬸逢人就誇他本事,把之前請的風水師貶得一文不值
難道?!
他猛地抬頭,卻發現老道早已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隻有地上留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煞手背後有人,小心瓷片。
瓷片?曾鶴賓猛然想起張家院子裡的那些碎瓷!
他急忙掏出包著紅砂土的手帕,又想起今早在王家窗台發現的紅土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海。
曾鶴賓立刻轉身往回跑——他得再去趟張家院子!那些碎瓷片肯定有古怪!
當他氣喘籲籲地衝進張家院子時,張嬸正在餵雞。
“曾先生?怎麼又回來了?可是落了東西?”
曾鶴賓也顧不上解釋,直奔當初發現碎瓷的角落。可找了一圈,那些碎瓷片早已被打掃乾淨了。
“張嬸,那日的碎瓷片呢?”
“早倒垃圾堆去了!”張嬸一臉莫名,“怎的?那些碎片有問題?”
問題大了!曾鶴賓心裡叫苦,嘴上卻隻好敷衍:“隻是好奇材質您還記得那些碎片有什麼特彆嗎?”
張嬸歪頭想了想:“彆說,還真有點特彆。那瓷片紅得邪乎,還帶著金線,不像咱老百姓用的東西”
紅瓷金線?曾鶴賓心跳加速,急忙追問:“您可記得瓷片上的圖案?”
“好像好像是些彎彎曲曲的紋路,看著眼暈。”張嬸突然一拍大腿,“對了!有片瓷上畫著個怪模怪樣的獸頭,瞪著倆大眼珠子,嚇人得很!”
曾鶴賓倒吸一口涼氣。紅瓷金線,獸頭紋這分明是前朝官窯的厭勝瓷!專用於風水鬥法!
難怪他當初覺得碎瓷擺放位置詭異,這根本是有人故意布的煞局!
“煞手背後有人小心瓷片”老道的話在耳邊迴響。
曾鶴賓隻覺得脊背發涼。所以左撇子木匠隻是個執行者?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而這人不僅熟知風水煞術,甚至用得上前朝厭勝瓷這種稀罕物事
他想起自己破過的幾個煞局:張家路衝煞用石敢當,李家鐵釘煞需挖釘淨地,王家文昌劫要挪櫃換桃木
每破一局,就相當於打了幕後主使一記耳光。對方這是記恨上他了?所以要派風水煞手一一破壞?
但為何專挑他化解過的人家下手?就為了讓他難堪?
曾鶴賓思緒紛亂,一時理不出頭緒。他辭彆張嬸,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路過村口老槐樹時,幾個閒聊的村婦叫住了他。
“曾先生!聽說您給王家調理風水了?效果咋樣?”
“寶兒那孩子好些冇?”
曾鶴賓勉強笑笑:“本來好些了,但”
他突然頓住話音,眼睛直勾勾盯著老槐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左撇子!嘴角有痣!正在給村裡富戶劉老爺量尺寸的木匠!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曾鶴賓深吸一口氣,壓下當場揭穿的衝動。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笑嗬嗬打招呼:“劉老爺,要打傢俱啊?”
劉老爺扭頭見是他,頓時眉開眼笑:“可不是嘛!曾先生來得正好,幫我瞧瞧這木匠手藝如何?說是從鄰縣來的大師傅呢!”
左撇子木匠抬起頭,嘴角那顆痣隨著肌肉抽動一下。他眼神閃爍,不敢與曾鶴賓對視。
“大師傅?”曾鶴賓踱步上前,突然伸手按住木匠正在測量的木料,“不知大師傅可懂楊公風水?比如文昌位宜忌?”
木匠手一抖,尺子“啪嗒”落地。
“我、我一個木匠,懂什麼風水”他彎腰撿尺子,聲音發虛。
曾鶴賓趁機逼近一步,聲音陡然淩厲:“那想必更不懂,用陰沉木鎮文昌位會阻人文思?偷桃木擺件會損陰德?”
木匠臉色“唰”地白了,額角滲出冷汗:“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還冇說碎瓷片和鐵釘煞呢!”曾鶴賓乘勝追擊,“閣下真是好手藝,既會木工,又會布煞破局!”
圍觀的村民漸漸聚攏過來,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木匠眼見事情敗露,突然一把推開曾鶴賓,拔腿就往村外跑!
“站住!”曾鶴賓拔腳就追。
兩人一前一後衝出村子,鑽進玉米地。高高的玉米稈成了天然屏障,木匠顯然熟悉地形,七拐八繞就要甩掉曾鶴賓。
曾鶴賓急中生智,想起師父教過的“地脈感知術”——靜心凝神,感知土地氣脈流動,循脈而追!
他閉上眼一瞬,再睜開時已鎖定方向,抄近路直插過去。
果然,木匠正喘著粗氣從另一頭鑽出來,迎麵就撞上等在那裡的曾鶴賓!
“跑啊?怎麼不跑了?”曾鶴賓冷笑,“說說吧,誰指使你的?”
木匠見無路可逃,突然獰笑一聲,從腰間摸出把明晃晃的刨刀:“小子!多管閒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曾鶴賓心裡一緊,下意識後退半步。他雖懂風水,可不會武功啊!
眼看木匠持刀撲來,曾鶴賓慌忙間抓起地上一把泥土,口中急念:“五黃土煞,聽我號令——疾!”
那把泥土應聲飛出,精準糊在木匠臉上!
“啊!我的眼睛!”木匠慘叫一聲,捂臉倒地翻滾。
曾鶴賓自己都愣住了——師父教的防身小術,居然真管用?!
他正要上前製服木匠,遠處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原來是村民們舉著鋤頭扁擔追來了。
“曾先生!冇事吧?”
“賊人抓住了嗎?”
曾鶴賓鬆了口氣,扭頭應道:“在這兒!快來”
就這一分神的功夫,地上翻滾的木匠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躥進更深密的玉米叢中,眨眼消失不見!
等村民們圍過來,早已不見人影。
“可惡!讓他跑了!”曾鶴賓跺腳懊惱。
劉老爺喘著大氣趕來:“曾、曾先生這到底怎麼回事?”
曾鶴賓平複呼吸,將前後緣由道來。村民們聽得目瞪口呆,繼而義憤填膺。
“天殺的煞手!竟敢害咱們孩子!”
“搜山!必須把這缺德貨揪出來!”
群情激憤中,曾鶴賓卻蹲下身,撿起木匠掉落的一件東西。
不是刨刀,不是尺子,而是一塊腰牌。烏木質地,邊緣刻著奇異紋路,中間一個龍飛鳳舞的字——
“曾”。
曾鶴賓如遭雷擊,手一抖,腰牌差點脫手。
曾?!
怎麼會是曾?!
難道指使風水煞手的幕後主使竟是他曾家的人?!
(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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