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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1931:兵王逆旅 第144章 信任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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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水浸透了棉衣,如同裹著一層沉重的鉛,每一步都異常艱難。陳峰帶領著殘餘的八十多名弟兄,相互攙扶著,在齊腰深的刺骨河水中掙紮前行。對岸懸崖頂上的槍聲已經逐漸稀疏,最終歸於沉寂,隻留下風聲嗚咽,彷彿在為逝去的英魂哀歌。那支神秘武裝是生是死,是敵是友,此刻已無暇深究,生存和擺脫追兵是唯一的目標。

河水湍急,腳下是滑膩的卵石和不測的深坑。不斷有受傷力竭的戰士被水流衝倒,嗆入冰冷的河水,身邊的人立刻七手八腳地將他們拉起,用幾乎凍僵的手臂死死架住,繼續向前。冇有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喘息、牙齒打顫的咯咯聲,以及水流嘩啦的響動。悲愴和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瀰漫在隊伍中,但更深的,是一種無言的憤怒和猜疑,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每個人的心。

陳峰走在隊伍最前麵,用步槍探路,他的臉被凍得青白,嘴唇發紫,但眼神卻比這河水更加冰冷。他不斷回頭,確認著隊伍的情況,尤其是趙山河的位置。趙山河左臂的傷口隻是用撕下的布條胡亂包紮了一下,鮮血仍在不斷滲出,在渾濁的河水中暈開淡淡的紅色。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右手緊緊握著他的那把大刀,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周圍,彷彿隨時準備撲向可能出現的敵人。

“隊長…再這麼泡下去,冇被鬼子打死,也得凍死在這河裡…”一個年輕戰士聲音顫抖著,幾乎帶著哭腔。他的臉上還帶著稚氣,此刻卻寫滿了絕望。

陳峰冇有回頭,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堅持住!前麵河道拐彎,水淺的地方上岸!不想死的,就跟上!”他的話像一劑強心針,讓幾乎麻木的眾人又提起了一絲氣力。

終於,在彷彿漫長得冇有儘頭的跋涉後,河道轉向一處山坳,水流變緩,水深也逐漸降到了膝蓋。陳峰率先爬上佈滿礫石的河岸,立刻轉身,和幾個還有力氣的骨乾一起,將水裡的弟兄一個個拉上來。

上岸的人群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很多人一上來就劇烈地咳嗽,吐出嗆入的河水,更多的人則蜷縮起來,瑟瑟發抖,臉色慘白。濕透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寒風一吹,簡直如同刀割。

“不能停!起來!都起來活動手腳!生火會暴露目標,不想凍成冰棍就動起來!”陳峰的聲音嚴厲起來,他強忍著幾乎凍僵的身體,一個個去踢、去拉那些癱倒的戰士。他知道,在這種極寒條件下,一旦停下來,體溫會迅速流失,等待他們的隻有失溫和死亡。

趙山河也強撐著站起來,用冇受傷的右臂揮舞著:“聽見冇有!都他媽給老子動起來!搓手!跺腳!媽的,這點陣仗就慫了?想想死在黑風峪的弟兄!”他的話帶著血腥,也帶著痛楚,喚起了眾人心中的悲憤。戰士們掙紮著起身,原地小跑,用力互相拍打身體,促進血液循環。

陳峰迅速清點了人數,七十九人。出發時近兩百條生龍活虎的漢子,如今隻剩下這些,而且大半帶傷,彈藥幾乎耗儘。他心中一陣絞痛,那股熟悉的、來自現代戰場的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帶來的窒息感再次襲來——那些倒在懸崖上,被炮火撕碎,被機槍掃射的身影在他腦海中閃現。他用力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內奸的陰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每一個倖存者的頭頂。

“山河,”陳峰走到趙山河身邊,壓低聲音,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按照三號備用方案,我們去野狼溝。但路線要變,原定路線作廢。”

趙山河眼神一凜,重重點頭:“我明白。我帶幾個絕對信得過的老兄弟開路,你壓陣。”他所謂的“老兄弟”,都是最初從北大營帶出來的,或者是在瀋陽城郊就跟著他們一起拚殺過來的,經曆過生死考驗。

“不,”陳峰搖頭,眼神銳利地掃過正在活動的眾人,“你受傷了,跟著我。讓王鐵錘帶三個人開路,間隔五十米。隊伍分成三組,你帶一組,我帶一組,柱子帶一組,分開走,保持視覺聯絡,但不得互相交談。到達野狼溝後,各自尋找隱蔽點,冇有我的暗號,不許彙合,不許生火,不許大聲喧嘩。”

趙山河倒吸一口冷氣,他明白了陳峰的意圖。這不僅是防備可能的追蹤,更是要在內部進行分割和觀察。信任,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奢侈和脆弱。他看著陳峰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寒意,最終隻是沉重地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命令迅速而隱秘地傳達下去。隊伍被無聲地分割開來。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氛在倖存者中間瀰漫開來。大家都不是傻子,黑風峪的慘敗太過蹊蹺,隊長此刻的安排,無疑說明瞭一個可怕的事實——隊伍裡有鬼。每個人看身邊同伴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警惕。

王鐵錘,一個沉默寡言、膀大腰圓的漢子,是趙山河從綠林帶出來的老底子,對趙山河忠心耿耿。他點了兩個同樣出身的老弟兄,一言不發,拎著步槍率先鑽入了山林,消失在稀疏的樹木和積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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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隊伍,按照陳峰的安排,分成三股,保持著一種壓抑的沉默,沿著崎嶇難行的山脊線,向著野狼溝方向艱難移動。受傷的戰士被同伴攙扶著,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帶血的腳印,很快又被風吹起的雪沫掩蓋。

陳峰走在最後一股隊伍中,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極致。風聲、枯枝斷裂聲、遠處不知名鳥類的啼叫…任何一絲異常的響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的目光如同鷹隼,掃過前麵兩支小隊成員們的背影,觀察著他們的動作,他們之間的細微交流。誰的眼神閃爍,誰的腳步遲疑,誰在不合時宜地回頭張望…都被他默默記在心裡。

這種無聲的猜疑和審查,比明刀明槍的戰鬥更讓人疲憊和心寒。

與此同時,奉天城,關東軍情報科。

佐藤英機看著桌上由龜田大隊發來的戰報,臉上並冇有預期中的喜悅,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頭。

戰報詳細描述了在黑風峪如何成功伏擊鐵血義勇隊,擊斃擊傷超過一百二十人,僅餘少量殘敵潰散。戰果可謂“輝煌”。

“龜田君確認,陳峰已被擊斃了嗎?”佐藤放下戰報,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語氣平淡地問道。

站在他麵前的少尉軍官立刻躬身回答:“報告中佐閣下(注:此處應為口誤或情報滯後,佐藤此時仍為少佐),現場混亂,未能確認陳峰具體屍首。但根據火力強度和包圍態勢,其生還可能性極低。”

“極低…”佐藤英機重複著這個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對於陳峰這樣的人來說,‘極低’就意味著可能。我們精心佈置的陷阱,幾乎抓住了他,但‘幾乎’,就是失敗。”

他站起身,走到牆上的巨幅軍事地圖前,目光落在黑風峪那片區域。“那支突然出現的武裝,查清楚了嗎?”

“暫時還冇有確切訊息。其作戰風格悍勇,戰術靈活,不像一般的土匪或義勇軍殘部。戰鬥結束後,他們迅速脫離,消失在了山林中,未能捕獲俘虜。”

佐藤英機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敲擊著:“是抗聯的人?還是…我們那位‘杜鵑’先生,並冇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可靠?”

少尉不敢接話,垂首肅立。

“通知‘杜鵑’,”佐藤英機轉過身,眼神銳利,“我需要確認陳峰的生死。如果他還活著…那就進行下一步計劃。有時候,活著的陳峰,比死了的更有用。內心的崩潰,往往比**的毀滅更徹底。”

“嗨依!”少尉領命,快步離去。

佐藤英機獨自站在辦公室中,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他並不擔心陳峰能掀起多大的浪花,鐵血義勇隊經此一役,已然元氣大傷,內部猜忌的種子已經種下。他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那隻躲在暗處的“杜鵑”,以及如何利用這次事件,將陳峰和他所珍視的一切,徹底拖入絕望的深淵。他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享受將對手的精神一點點碾碎的過程。

野狼溝,位於一片密林深處,因傳說中有野狼出冇而得名。這裡地勢複雜,溝壑縱橫,易於隱蔽,是陳峰事先選定的數個極端情況下使用的備用據點之一。

當三支小隊先後抵達預定區域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冇有月光,林間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寒風穿過光禿禿的枝椏,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按照陳峰的命令,三支小隊冇有彙合,各自在冰冷的山岩下、背風的土坎後尋找能夠勉強容身的地方。不能生火,大家隻能擠在一起,靠著彼此的體溫抵禦嚴寒。濕透的衣服結了一層薄冰,硬邦邦地硌著皮膚,帶來鑽心的冷。

林晚秋帶著醫療小隊僅存的另一個姑娘小翠,冒著被髮現的危險,在黑暗中摸索著為傷員檢查傷勢,更換包紮。藥品奇缺,她們隻能用乾淨的(相對而言)布條,甚至撕開自己的內衣進行簡單的處理。林晚秋的手指凍得僵硬,動作卻依舊輕柔而穩定。她看到趙山河手臂上那道翻卷的、已經凍得發白的傷口時,眼圈瞬間紅了,但她強行忍住,小心翼翼地清理著。

“冇事…晚秋姑娘,一點小傷…”趙山河咧了咧嘴,想露出個笑容,卻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些扭曲。

“彆動,傷口很深,再不處理會潰爛的。”林晚秋的聲音低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她從一個小布包裡拿出最後一點磺胺粉(這是林世昌上次偷偷送來的珍貴物資),小心地撒在傷口上。

陳峰冇有和任何人擠在一起,他選擇了一處可以俯瞰大部分人員隱蔽點的巨石後麵,抱著步槍,靠坐著。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黑暗中,他的眼睛依舊明亮,如同最警惕的獵豹。

他在腦海中一遍遍覆盤黑風峪的每一個細節。伏擊計劃的製定,隻有他、趙山河、王鐵錘以及另外兩個分隊長知道完整版本。行動的集結時間和路線,也是臨出發前才公佈。敵人不僅能精準設伏,還能調動迫擊炮和大量兵力預先埋伏在兩側高地…這絕不僅僅是推測行動規律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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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奸,一定在覈心層,或者,能夠接觸到核心資訊。

趙山河?不可能。他的兄弟情誼是在北大營的炮火中,在一次次生死與共中淬鍊出來的,他可以為救一個新兵豁出命去。

王鐵錘?他是趙山河的死忠,性格耿直,對日本人恨之入骨。

另外兩個分隊長?李茂才,原東北軍老兵,家裡人都死在日本人手裡;孫永貴,農民出身,老實巴交…

老煙槍?他的情報網絡是這次伏擊計劃的資訊來源之一。是他提供了運輸隊的時間和路線。但他圖什麼?他甲午年就和日本人結下了血海深仇…

蘇明月?她提供的資訊更多是關於日軍大部隊的動向和偽滿方麵的動態,對這次具體的戰術行動參與不多…

或者,是某個能夠偷聽到他們會議內容的普通戰士?但能如此精準地傳遞出伏擊地點和兵力部署…

頭腦中一片混亂,各種可能**織,讓陳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孤獨。在現代,他擁有高科技的偵測手段和嚴密的紀律體係來防範內部威脅,但在這裡,他隻能依靠最原始的觀察和直覺。

深夜,氣溫更低。戰士們又冷又餓,很多人發起了低燒,在夢中發出痛苦的呻吟。壓抑的哭泣聲偶爾從黑暗中傳來,那是年輕的戰士在夢中見到了死去的戰友。

陳峰悄悄起身,如同幽靈般在幾個隱蔽點之間無聲地移動。他需要觀察,在所有人都放鬆警惕的沉睡時刻,或許能發現一絲端倪。

在一個較小的岩縫裡,他看到了李茂才分隊的幾個人擠在一起。其中一個身影,似乎並冇有睡熟,在陳峰靠近時,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陳峰記得他,叫劉老四,是個老兵油子,平時有些滑頭,但槍法不錯。

在趙山河他們所在的土坎後麵,眾人睡得相對沉一些。趙山河即使睡著,也緊握著大刀。王鐵錘則守在靠近外側的位置,保持著警戒的姿態。

就在陳峰準備退回自己位置時,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同於風聲和鼾聲的響動。像是某種夜行小動物踩碎枯葉的聲音,但節奏和方向…不對!

他立刻伏低身體,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循著聲音摸去。

在距離主要隱蔽點近百米外的一棵老槐樹下,一個黑影正蹲在地上,似乎在埋藏什麼東西。動作很快,很輕。

陳峰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冇有立刻衝上去,而是藉助樹木和岩石的陰影,緩緩靠近,直到能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輪廓——是孫永貴分隊裡的一個戰士,名叫侯四,平時不怎麼起眼,據說家裡是獵戶出身,擅長追蹤。

隻見侯四迅速用碎石和泥土掩蓋好一個小坑,又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這才貓著腰,快速向孫永貴小隊隱蔽的方向溜去。

陳峰等他走遠,立刻潛到那棵老槐樹下,小心翼翼地挖開那個淺坑。裡麵是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巧的金屬物體——一個空的日本“仁丹”小鐵盒!

陳峰的血液瞬間冰冷!這種小鐵盒,在日軍中很常見,有時也會作為小恩小惠發給偽軍或漢奸。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一個剛剛經曆慘敗、嚴格靜默的隊伍成員手中,被偷偷埋藏…其含義不言而喻!

這是在給可能的追蹤者留標記!

陳峰冇有動那個鐵盒,他仔細地將泥土和碎石恢複原狀,抹去自己的痕跡。然後,他悄然後退,迅速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內心已是驚濤駭浪。

侯四!竟然是他!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獵戶!他是怎麼混進隊伍的?是被收買,還是從一開始就是日偽的潛伏人員?

陳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抓捕侯四,固然可以除掉一個內奸,但很可能就打草驚蛇,無法揪出他背後可能存在的更大網絡,或者那個神秘的“杜鵑”。佐藤英機佈局深遠,絕不會隻安排侯四這一顆棋子。

他必須忍耐,必須放長線。

但是,信任的裂痕,已經如同這冬夜的寒意,深深浸入了隊伍的骨髓。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看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將帶著審視和計算。而這種感覺,比他麵對千軍萬馬時,更加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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