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1931:兵王逆旅 第124章 血染響水哨
子時剛過,天地間一片死寂,唯有寒風卷著雪沫,刮過封凍的河麵與枯寂的山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響水哨日軍後勤中轉站,如同一個沉睡的、卻暗藏殺機的怪獸,匍匐在冰河一側的山坳裡。幾點昏暗的燈火在木質崗樓和營房間閃爍,如同怪獸不眠的眼睛。
陳峰帶領的突擊小隊,算上他和林晚秋,一共隻有九人。他們如同鬼魅般,借著風聲和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據點東側外圍。這裡地勢相對陡峭,鐵絲網也顯得比西麵稀疏一些,是計劃中的潛入點。
耿大壯帶領的“獵鷹”小組已經提前就位,如同融入了雪地的岩石,他們的槍口對準了東西兩側崗樓上的哨兵和巡邏隊可能出現的路徑。
陳峰伏在一叢枯死的灌木後,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仔細審視著前方的障礙。鐵絲網上掛著空罐頭盒,是簡易的警報裝置。他打了個手勢,身後兩名擅長滲透的“銳士”隊員立刻上前,用包裹了厚布的鐵鉗,小心翼翼地在鐵絲網上剪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並用手穩穩托住那些罐頭盒,防止它們發出聲響。
過程緩慢而煎熬,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林晚秋緊跟在陳峰身後,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跳動的聲音,手心因為緊張而滿是冷汗。她用力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保持冷靜,背上沉重的藥箱此刻彷彿有千斤重。
缺口終於開啟。陳峰率先側身鑽過,動作輕靈如狸貓。他蹲下身,警惕地觀察著據點內部。幾排營房和那個最大的、應該是倉庫的木屋輪廓清晰可見,兩個日軍哨兵抱著槍,縮著脖子在倉庫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湊在一起點燃煙卷,借一點微弱的火星取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預定的總攻時刻即將到來。
突然!西麵方向,猛地爆發出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撕破了夜的寧靜!
趙山河動手了!
“打!給老子往死裡打!”趙山河粗獷的怒吼聲甚至隱隱傳到了東麵,他指揮的佯攻部隊,用僅有的兩挺機槍和所有能打響的武器,向著據點西麵防線發起了最猛烈的攻擊!子彈如同潑雨般傾瀉在日軍的工事上,手榴彈爆炸的火光不時閃現,將那片天空映照得忽明忽暗。
據點裡瞬間炸開了鍋!日語的驚呼聲、哨子聲、雜亂的腳步聲混成一片。原本在倉庫門口踱步的哨兵也被西麵的激戰吸引,下意識地扭頭望去。
就是現在!
陳峰眼中寒光一閃,如同發現獵物的獵豹,猛地竄出!他身後的突擊隊員緊隨其後,如同數支離弦的利箭,直撲倉庫!
“敵襲!東麵!”一名剛轉過頭來的日軍哨兵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驚恐地尖叫起來,慌忙舉槍。
“砰!”
一聲來自遠處的清脆槍響!耿大壯開槍了!那名哨兵的腦袋如同爛西瓜般爆開,一聲未吭便栽倒在地。
另一名哨兵嚇得魂飛魄散,剛要扣動扳機,陳峰已經如同旋風般衝到近前!他根本沒用槍,左手閃電般扣住對方持槍的手腕向下一擰,右手中的刺刀帶著一道冰冷的寒光,精準地抹過了對方的喉嚨!溫熱的鮮血噴濺在雪地上,呈現出刺目的暗紅色。
“快!開啟倉庫!”陳峰低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西麵的槍聲異常激烈,說明趙山河他們承受的壓力極大,每一秒都是用生命在換取!
一名隊員用槍托砸開倉庫門上的鐵鎖,眾人一擁而入!
倉庫裡堆滿了物資!一袋袋摞得老高的糧食,一箱箱標著日文的彈藥,還有成捆的軍用棉大衣、毛毯!看著這些救命的東西,所有突擊隊員的眼睛都紅了!
“搬糧食和棉衣!能拿多少拿多少!快!”陳峰厲聲下令,自己則抓起兩個沉重的糧食袋甩在肩上。他知道,彈藥雖然寶貴,但此刻糧食和禦寒物纔是活下去的關鍵!
隊員們瘋狂地開始搬運,每個人都將自己的體力壓榨到極限。林晚秋也衝了進來,她沒有去搬沉重的物資,而是迅速開啟藥箱,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箱子,很快找到了標有紅十字和日文的藥品箱,她不顧一切地將裡麵的磺胺粉、止血繃帶等往自己藥箱裡塞,動作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就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了更加密集和靠近的槍聲!顯然,據點裡的日軍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反應過來,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向東麵壓了過來!與負責外圍警戒的幾名突擊隊員發生了交火!
“隊長!鬼子摸過來了!人不少!”一名隊員在門口依托門框射擊,頭也不回地吼道。
“加快速度!”陳峰肩扛手提,又抓起一捆棉衣,對著倉庫裡堆放的彈藥箱吼道,“準備火油!搬不走的,不能留給鬼子!”
一名隊員立刻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罐火油(從繳獲的日軍物資中蒐集的),潑灑在彈藥箱和剩餘的糧食垛上。
“撤!”陳峰看到隊員們幾乎都達到了負重極限,果斷下令。
“等等!”林晚秋突然喊道,她指著倉庫角落幾個不太起眼的木箱,“那裡…好像是罐頭!”
陳峰眼神一凝,衝刺過去,用刺刀撬開箱蓋,裡麵果然是碼放整齊的、印著日文的鐵皮罐頭!可能是肉類或者魚類!這比糧食更頂餓!
“拿上!”他毫不猶豫地命令。
最後兩名隊員奮力扛起那箱罐頭。
“點火!”陳峰最後一個衝出倉庫,對裡麵吼道。
手持火油的隊員將手中的火摺子扔向潑灑了火油的物資!
“轟!”火焰瞬間升騰而起,迅速蔓延!
“八嘎!倉庫!”
“抓住他們!”
數十名日軍士兵已經衝到了近處,看到倉庫起火,更是瘋狂地撲了過來,子彈如同飛蝗般射來!
“交替掩護!向西麵彙合點撤退!”陳峰一邊用手中的三八式步槍精準地點射擊倒衝在最前麵的兩個日軍,一邊大吼。
突擊小隊邊打邊撤,火力被完全壓製。一名扛著罐頭的隊員腿部中彈,慘叫一聲撲倒在地,罐頭箱摔破,滾落一地。
“我的腿!”
林晚秋見狀,沒有絲毫猶豫,冒著橫飛的子彈衝了過去,想要將他拖到掩體後。
“彆管我!快走!”那名隊員嘶吼著,推開林晚秋,舉槍向追兵射擊。
“砰!”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口,他身體猛地一震,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不!”林晚秋發出一聲悲呼。
陳峰一把將她拽到一堵矮牆後,子彈打得牆皮噗噗掉落。“走!”他幾乎是用吼的。他知道,此刻任何遲疑,都會導致全軍覆沒。
他們利用營房和障礙物且戰且退,但日軍的包圍圈正在迅速合攏。西麵趙山河方向的槍聲依舊激烈,但似乎也被更多的日軍纏住,難以靠攏。
“隊長!訊號彈!”一名隊員喊道。
陳峰抬頭看向西麵天空,一朵紅色的訊號彈正在緩緩升起——那是趙山河發出的,表示他們已按計劃開始向冰河方向撤退的訊號!
“發訊號!我們也撤!”陳峰下令。
一顆綠色訊號彈升空!
然而,他們的退路已經被至少一個小隊的日軍死死封住!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倉庫,兩側不斷有日軍湧來,他們被壓縮在了一片狹小的區域!
“隊長!沒路了!”一名隊員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撿起地上的石頭,紅著眼睛吼道。
陳峰看著身邊僅存的五名隊員(包括林晚秋),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彈藥也所剩無幾。一種熟悉的、源自現代戰場的絕望感再次攫住了他,那些未能帶回的戰友、那些無辜慘死的畫麵在腦海中翻騰…ptsd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上,讓他瞬間有些窒息。
不!不能倒在這裡!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清醒過來。目光掃過周圍,最終定格在據點邊緣那沿著山勢挖掘的、已經半凍結的排水溝上!
“進排水溝!順著溝往河邊撤!”陳峰當機立斷。
這是唯一可能避開正麵火力,通往冰河的方向!
隊員們毫不猶豫,立刻跳進齊腰深、冰冷刺骨的汙水淤泥中,奮力向前跋涉。日軍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子彈如同潑水般向排水溝傾瀉,手榴彈也不時在溝沿爆炸,濺起漫天泥雪。
不斷有人中彈倒下,鮮血染紅了汙濁的冰水。
林晚秋緊緊跟在陳峰身後,冰冷的汙水浸透了她的棉褲,刺骨的寒意讓她幾乎失去知覺,但她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是拚命向前。她的藥箱變得無比沉重,但她始終沒有丟棄。
突然,前方溝渠一個轉彎處,出現了兩名試圖堵截的日軍!陳峰反應極快,舉槍便射,撂倒一人,但另一名日軍的刺刀已經朝著他身邊的林晚秋狠狠捅來!
林晚秋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閉眼。
“鏗!”
一聲金屬交擊的脆響!陳峰用步槍格開了致命的刺刀,順勢一個突進,槍托狠狠砸在對方的麵門上,那日軍一聲沒哼便栽倒在汙水裡。
“走!”陳峰拉起驚魂未定的林晚秋,繼續向前。
當他們終於掙紮著衝出排水溝,踏上封凍的河麵時,突擊小隊隻剩下陳峰、林晚秋和另外一名重傷的隊員了。三人都是渾身泥濘,血跡斑斑,在光滑的冰麵上踉蹌奔跑。
身後,日軍的叫罵聲和槍聲緊追不捨,子彈打在冰麵上,濺起無數冰屑。
遠遠地,可以看到西麵河岸,趙山河帶著殘餘的佯攻部隊也在一邊阻擊,一邊向河對岸撤退,雙方隔著寬闊的冰河,無法彙合,隻能各自為戰。
“快!過河!”陳峰嘶啞地喊道,攙扶著那名重傷的隊員。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到河中央的時候!
“噗通!”
那名重傷隊員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冰麵上,再也爬不起來。
“大劉!”林晚秋想要回去拉他。
“來不及了!”陳峰死死拉住她,因為他看到,對岸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新的身影!不是日軍,而是…穿著雜色衣服,端著各種老式武器的人!
是周邊村鎮被日軍驅趕來的“自衛團”!
他們竟然被佐藤安排在了這裡,作為第二道封鎖線!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冰河之上,無所遁形。
陳峰和林晚秋站在冰河中央,陷入了絕境。
陳峰緩緩放下肩上的糧食袋,舉起了手中子彈所剩無幾的步槍,將林晚秋護在身後。他的目光掃過對岸那些眼神惶恐、猶豫,卻又被刺刀逼著向前的“自衛團”,又看了看身後越來越近的日軍追兵。
絕境,真正的絕境。
林晚秋看著陳峰寬闊卻布滿傷痕的後背,看著他腳下那袋用兄弟們的鮮血換來的、沾滿泥汙的糧食,心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壯和…一絲解脫。至少,她證明瞭自己,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她輕輕從藥箱裡拿出了一把手術刀,握在了手中,眼神堅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對岸的“自衛團”中,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一個身影猛地推開身邊持槍督戰的偽軍,對著冰麵上的陳峰和林晚秋大聲喊道:
“快往北跑!北麵冰薄!彆過來!”
是孫永田的聲音!他不知何時,竟然混在了“自衛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