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俠道 第363章 認命
小木舟輕盈地漂浮在如鏡麵般的湖麵上，緩緩前行。
水中清晰的倒影隨著微微漣漪搖曳蕩漾，將平靜與波瀾巧妙地融合，彷彿一幅動態的水墨畫。
三個老頭緊緊地挨在一起，紮堆兒於船頭，他們的身影顯得有些佝僂，彷彿揹負著沉重的心事。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潘思怡靜靜地佇立在船尾，她的身姿婀娜，卻又帶著幾分落寞和孤寂。
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陰晴不定的神色，時而眉頭緊皺，時而目光閃爍，顯然內心正思索著某些錯綜複雜、讓人難以理清頭緒的事情。
回想起剛剛那飽含送客之意的魔性琴音，猶如鬼魅一般縈繞在眾人耳畔，久久不散；
再加上整個交談過程中那些內涵深刻且變化多端的言語，更是如同亂麻一般糾纏在心頭，使得幾人心情愈發煩亂不堪，百感交織。
當船緩緩靠向永侯府碼頭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日月上人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開口問道：“不戰而潰之言究竟何來啊？”
永侯眼皮一翻，沒好氣地回道：“你問我？”
被這麼一反問，日月上人頓時語塞。
其實，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早已察覺到了永侯兩人也同樣處於迷茫之中。
但由於自己心中著實沒底，所以才會忍不住有此一問。
幾人上岸後，默默地沿路前行。
眼看著就要到通往永侯府與葉雨城西門的岔路口了，永侯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他輕輕地吧嗒了一嘴，頗具感慨地提醒道：“楊天祏掌控川中之心不用多言，因此必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曹家來搶他碗裡的肉。
既然其已經有此安排，根本沒必要過於深究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緣由。
畢竟，隻要最終能夠收獲一個良好的結局，其他的又何須過多在意呢？
我倒是覺得，更應該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思考一番接下來的路究竟該怎麼走才對！
你們禦靈宗的未來將要何去何從纔是關鍵所在！”
“什麼意思？”
日月上人緊緊盯著永侯的側臉，原本就已緊皺的眉頭此刻更是揪成了一團。
永侯駐足回頭，目光輕輕掠過潘思怡，投向了西湖對岸。
“自古以來，把自己的情敵親手推上至尊之位這種事情，我可是聞所未聞呐。”
話音一落，日月上人如遭當頭一棒，整個人瞬間懵了。
彷彿他那顆一直被如何應對即將爆發的川中大戰這個念頭填滿的腦袋，總算是騰出了些許空間來容納新的資訊。
他靜靜地佇立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整張臉開始漸漸扭曲起來，五官全都緊湊到了一塊兒。
但具體是什麼樣的表情……那陰陽相間的膚色，令人實難分辨清楚。
永侯瞥了他一眼，“自從與楊天祏相處這段時日以來，我從中得到了一份極為深刻的感悟……”
日月上人趕忙追問：“是何感悟？”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氛圍竟宛如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永侯麵對日月上人居然毫無半分避諱之意。
隻聽見他悠悠地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他曾經跟我講過，需要些人用！”
“人？”
日月上人如墜雲霧，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永侯輕輕搖了搖頭，苦笑著解釋道：“當時我也沒能領會其中的深意！直到今日，我總算是徹底明白了。”
說到此處，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又是一聲輕歎：
“一直以來，他總是對這個人不屑一顧，對那個人嗤之以鼻，那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討厭至極。
可是如今回想起來，心中卻隻剩下，深深的無力感。
他既不為名，也不為利，卻這樣拚死拚活，殫精竭慮，儘做些旁人難以理解的事。
具體何為……咱這局外人真是一點兒也看不懂啊！”
永侯神情言語都極其複雜，那雙原本深邃明亮的眼睛此刻變得空洞無神，直直地遙望著對岸的沁雅居。
沉默片刻後，他接著喃喃自語道：
“這丫頭和楊天祏都曾向五行前輩提及過，舉凡入仙！……然則，其意義又在哪裡？”
他這番言辭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絲毫沒有對先前提出的疑問給出一個清晰明確的答案。
看起來，似乎僅僅隻是在抒發著個人的感慨罷了。
日月上人沉吟了數息之後，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躁與疑惑，再次開口問道：“你說的這些，究竟跟我禦靈宗接下來所要做的抉擇有什麼關係？”
永侯漫不經心地又瞥了他一眼，然而這次眼神中卻明顯多出了幾分輕視的味道。
他嘴角翹了一下，語氣譏諷地回道：“反正我是已經認命了！至於你嘛，認不認隨你自己。
不過，我可得好心提醒你一句，他的刀已然磨利，至於最終會砍向誰……還真不好說，嗬嗬！”
日月上人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永侯那張看似淡然自若的側臉，彷彿在試圖從其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或者虛假。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心中也漸漸有了定義：
眼前之人的這番說辭絕非信口胡謅、隨意玩笑之語，而是發自肺腑、深有感觸之言。
想到此處，日月上人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閉上雙眸，開始陷入到一種極度深沉且專注的思考狀態之中。
片刻之後，永侯忽然輕擡腳步，轉身向侯府走去。
正當幾人以為這場對話即將以沉默告終之時，永侯口中卻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來。
倘若連自己對手真正的意圖都無法窺探出哪怕一星半點，那麼試問又有何資格去與之爭鬥抗衡呢？
言儘於此，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話後，永侯便頭也不回地漸行漸遠。
日月上人呆呆地佇立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永侯與太叔管家的身影消失，依舊沉浸在那深深的思索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連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變得固化起來。
終於，在潘思怡輕柔而又帶著幾分關切的呼喚聲中，日月上人才勉強回過神來。
此刻的他，眼神迷茫且空洞，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有些失魂落魄、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