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俠道 第421章 獨樹一幟
酉時一刻,眾人仍浸在緊張與期待交織的氛圍裡。
驀地,以楊天祏為中心,毫無預兆地乍起一抹極淡的黃光,刹那間貫穿整座小城,直抵方圓數裡之外。
範圍內的所有宗師境,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便已儘數被吞噬,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待眾人驚回神時,眼前早已換了天地——腳下是鬱鬱蔥蔥的草地,空氣中彌漫著清涼的薄霧。
而對麵,赫然立著數千妖族,雜亂無章,這一簇,那一群,外圍零星散落。
他們雖已化為人形,卻大多仍帶著獸類印記:或頸間綴著細碎鱗片,或身後拖著毛茸茸的尾巴,或耳朵聳起尖尖的弧度……
兩族之間的空地上,一棵枯槁的參天巨樹直刺蒼穹。雖早已沒了枝葉,軀乾卻依舊挺拔如劍。
巨樹下,一塊丈高石碑靜靜佇立,碑上刻著三個醒目的大字“共生天”,字跡斑駁,透著歲月磨洗的蒼古。
碑文大意是說,人族與妖族需兩兩互選,結隊曆練,途中需彼此扶持——妖族借人族智慧破局,人族憑妖族異能開路,曆經重重險阻後,方有機會尋得傳說中的“化靈池”。
不過,這隻是體麵的說辭,實則曆來是人族主導,隻因多數考驗皆需倚仗智慧。
化靈池的位置從無定數,需每個組合通過層層考驗,贏得某種神秘認可,方能得見其蹤。
而池中之水,既能助妖族徹底褪去獸形、化出完美人身,亦可助人族鞏固穴位、淬煉筋骨,往後修煉自會事半功倍。
眾人目光在妖群中流轉片刻,漸漸從初見半妖形態的微妙感中平複,開始認真物色合心意的夥伴。
華服青年宋裕恒最先有了決斷,他上前一步,朗聲道:“我選這隻雪狐。”
語落便走向妖群領先位置的一名女子——她滿頭雪白絨發,尖銳指甲閃著碎玉般的清冷之光。
雪狐女子輕盈迎上,斂衽行禮,嬌俏又有禮數。
“我選它。”素衣青年姚澈聲線平穩,目光落在妖群邊緣一個身形敦實的青年半妖身上。
那是海象魚所化,古銅色麵板泛著水光,頸間有深色魚鱗紋如墨畫。
他見姚澈看來,隻是平靜頷首,動作沉穩。
冠帽青年滕修禮始終身姿端直,目光掃過妖群後,停在一隻頭頂紅棕羽冠的半妖麵前。
那是雞冠鳥所化,頸間有黑白羽紋如織,頭頂羽冠與滕修禮的冠帽恰好呼應。
“你隨我來。”滕修禮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雞冠鳥半妖立刻挺直脊背,邁著與滕修禮一般端正的步子上前。
白袍青年曹硯秋目光在昆蟲半妖間轉了轉,最終落在一隻身形纖長的半妖身上。
那是蘭花螳螂所化,衣衫呈淡粉白漸變,手臂收在袖中,透著一股草木般的靈動。
“便是你了。”曹硯秋嘴角噙笑,摺扇輕點。
蘭花螳螂半妖輕盈上前,袖擺拂動的弧度,竟與他摺扇開合的節奏隱隱相契。
四人選妖時,妖族皆溫順應從,場麵平靜。可輪到其他人選,妖群便起了騷動——有的扭頭不應,有的直接躲開,顯然不願屈從。
眾人選得差不多時,場中隻剩兩類存在:
一是那隻被特意留著的頂級鳥妖,金羽華尾,目露威儀,雖非神獸卻自帶上古血脈的凜然氣,明眼人都知是給朱昭涵留的;
二是些歪瓜裂棗,或化形不全,或氣息孱弱,被挑剩下後,縮在角落無人問津。
當然,還有幾個自視不低的在觀望——它們雖不及給朱昭涵留的金羽鳥妖,卻也算出眾,顯然在等楊天祏。
幾乎所有目光都聚在他身上——朱昭涵的歸屬早已心照不宣,唯有他的選擇成了懸念。
朱昭涵看向楊天祏,淡淡頷首,似有讓他先選的意思。
楊天祏卻沒看那頂級鳥妖,甚至沒瞥一眼那幾個觀望的妖族,徑直走向邊緣角落的那些低等“殘次品”。
眾人嘩然間,他已指了三個:陰冷青蛇妖,憨傻熊妖,俏丫頭猴妖。
“就你們三個。”
他話音剛落,那三妖愣了愣,隨即又驚又喜地圍上來。
旁人瞧得目瞪口呆——多少人費儘心思想求一隻頂尖妖族而不得,他倒好,竟從旁人懶得理會的棄子裡,一口氣挑了三個?
而此時,朱昭寒才緩步走向那隻金羽鳥妖,鳥妖見她走近,竟微微俯首,似在行禮。
無需多言,這最頂尖的存在,終究歸了最相配的人。
周遭人群早已按捺不住,四散而去,在廣袤草地上尋了各自的角落。
楊天祏帶著三妖走向草地邊緣一片高聳的亂石堆。
剛站定,捷足便像找到歸宿般,“噌”地躥上一塊平整巨石,坐下後又不安分地晃著腳丫東張西望;
夯山則在地上蹲坐下來,寬厚手掌無意識摩挲著地麵碎石,發出沙沙輕響,倒像是在跟石頭打招呼;
玄鱗默默退到石堆投下的陰影裡,素青長袍垂落如墨,與周遭沉靜融為了一體。
楊天祏的目光從三人身上依次掃過,帶著一種瞭然的篤定。
熊妖站著是類人輪廓,渾身裹著深棕色短毛,像沒褪乾淨的皮裘,肩膀和胳膊的毛直接露在粗韌的獸皮外。
他手掌比同族寬出近一半,指尖還帶著未褪儘的鈍圓爪甲,抓東西時總不自覺用指節發力。走路時肩膀微晃,帶著熊類落地有聲的沉勁。
楊天祏拍了拍他硬實的胳膊,“你雖未完全化形,但這手掌、搬石頭、掰硬木,比什麼都好用。就叫夯山,配你這份真誠務實。”
夯山猛地擡頭,眼裡的迷茫散了大半,轉而透著股被說透心思的熱乎勁,腳重重往地上跺了跺,震得碎石子跳起來——像是在說“我就是這樣”。
接著,楊天祏轉向那猴女。
遠看麵板白皙,五官靈秀,頭上還彆著朵野花。近看才見耳尖是圓潤的小弧,手腳指甲泛著淡粉的光澤,帶著點小爪子的弧度。
“倒是藏著股不摻假的純粹。”楊天祏笑了笑,“就叫‘捷足’,配你這機靈勁兒,也配你這看似野趣、實則乾淨的性子。”
捷足“噌”地蹦到他麵前,鼻尖幾乎要撞上他下巴,脆生生道:“捷足!我喜歡!”
說著突然伸手揪了揪他衣袖,又像被燙到似的閃電般縮回手,躥回石堆上晃腿,眼裡的雀躍藏都藏不住。
最後,楊天祏看向陰影裡的蛇女。
素青長袍垂得筆直,脖頸線條柔和得像春水,麵板白得像溫玉,眉眼細長,笑時眼尾微挑,更添幾分冷媚。
瞧著完美得挑不出錯處,唯有眼尾那微挑弧度,藏著不易察覺的鋒銳,像把未出鞘的刀。
“性情堅韌,偏藏深陰,叫玄鱗。”
玄鱗垂眸,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波動,指尖在袖中輕輕蜷了蜷,再擡眼時,嘴角噙著淺淡的笑,聲音輕得像風:“謝公子賜名。”
隻是笑意未達眼底,反倒襯得那份內斂更顯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