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硝不安靜 盛夏獨座思
盛夏獨座思
盛夏的陽光把崇文三中的教學樓曬得發燙，高二三班的教室窗戶敞開著，卻吹不進一絲涼風，隻有蟬鳴裹著熱氣，從窗外源源不斷地湧進來。上課鈴響前五分鐘，班主任領著個高個子男生走進教室，身後跟著的學生抱著一摞新書，白t外麵套著件寬鬆的黑色外套，半紮發垂在肩後，正是張涵宵。
“同學們安靜一下，給大家介紹個新同學。”班主任拍了拍手，示意張涵宵往前站，“這是張涵宵，從信臨十二中轉來的，以後就是咱們班的一員了。”
教室裡瞬間響起一陣小聲的議論，不少女生偷偷擡頭打量他。186的身高在班裡格外紮眼，白t勾勒出清瘦卻挺拔的身形，黑色外套的拉鏈沒拉，露出裡麵乾淨的領口，隻是他垂著眼，嘴角沒什麼笑意，渾身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張涵宵，你就坐第三排那個空位吧，旁邊是學習委員，有不懂的可以問她。”班主任指著教室中間的座位，那裡靠窗，旁邊還空著個位置，顯然是特意留給他的同桌。
可張涵宵卻沒動，隻是擡了擡眼，聲音淡淡的：“老師，我不需要同桌。”
這話一出，教室裡的議論聲瞬間停了，班主任愣了一下，看著他眼底的堅持，又想起他父母轉學時常提的“讓他專心學習”，最終點了點頭：“行，那你就單獨坐，有什麼需要再跟我說。”
張涵宵沒說話，抱著新書走到那個空位坐下。他把書往桌上一放，沒急著整理，反而轉頭看向窗外，崇文三中的操場和信臨十二中很像，連跑道旁的梧桐樹都長得差不多，隻是他知道，這裡沒有趙澗息趴在桌上問他數學題的樣子，沒有陳瑞明課間拽著他去小賣部買檸檬糖的吵鬨，隻有滿室的陌生和揮之不去的悶熱。
接下來的幾節課，張涵宵沒怎麼聽課。他要麼趴在桌上，盯著課本上的英文單詞發呆，要麼轉頭看向窗外，指尖在桌肚裡反複摩挲著一個小盒子，裡麵裝著他從舊手機裡拔出來的電話卡，卻始終沒勇氣拿出來。
終於熬到下課，教室裡瞬間熱鬨起來，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隻有張涵宵還坐在座位上。他從桌肚裡拿出那個小盒子，小心翼翼地開啟，取出那張電話卡。卡身很薄，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他的指尖顫了顫，想起趙澗息頭發垂在臉側的樣子，想起陳瑞明嚼著檸檬糖罵他“混蛋”的模樣，喉嚨突然發緊。
他口袋裡揣著個新手機，是父母給的，說“方便聯係”，可他隻用來打過一次電話給家裡，之後就一直放在口袋裡。此刻他把新手機掏出來，螢幕亮起，卻遲遲不敢把電話卡插進去。他怕一插上卡，就忍不住給趙澗息發訊息，怕父母發現後去找她的麻煩。可他又想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陳瑞明有沒有幫他照顧好她。
指尖反複摩挲著手機卡槽，張涵宵的眼神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以前和趙澗息、陳瑞明在信臨十二中操場散步時的樣子。那時候他們總愛在樹下聊天，趙澗息會搶他的數學習題冊看，陳瑞明會偷偷往他口袋裡塞檸檬糖，而他會趁兩人不注意，悄悄攥住趙澗息的手。
“喂，新同學，你沒事吧？”學習委員見他一直盯著電話卡發呆，忍不住小聲問了句，“是不是電話卡出問題了？我可以幫你看看。”
張涵宵猛地回過神，趕緊把電話卡塞回小盒子裡，合上蓋子攥在手裡，搖了搖頭：“沒事，謝謝。”他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說完就把小盒子放回桌肚，轉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學習委員見他不想多聊，也識趣地沒再追問，轉身加入了同學的聊天中。教室裡的笑聲和打鬨聲此起彼伏，可這些熱鬨都像隔了一層玻璃，傳不到張涵宵的耳朵裡。他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像被盛夏的陽光曬得沒了水分，隻剩下一片荒蕪。
上課鈴響了，張涵宵把新手機放回口袋，重新趴在桌上。他看著課本上的字跡，腦海裡卻全是趙澗息的樣子。
她哭的時候會把頭發哭濕，貼在臉頰上。
她開心的時候會踮起腳拍他的肩膀，說“張涵宵你真厲害”。
她生氣的時候會叉著腰罵他，可眼裡卻沒有真的怒火。
他又想起陳瑞明，想起他總愛罵他“混蛋”卻會偷偷給他上藥。想起他熬夜給自己抄的英語語法，想起他說“拿獎了要請我們吃火鍋”的約定。心裡的疼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他攥緊了桌肚裡的小盒子，指甲嵌進掌心，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這節課講的是英語閱讀，老師在講台上念著英文句子，張涵宵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想起自己拿的英語競賽一等獎，想起那晚父母摔碎的手機，想起自己跪在地上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們”的樣子，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下課鈴響後，張涵宵再次拿出那個小盒子，看著裡麵的電話卡，卻還是沒勇氣插進去。他知道，隻要他不插卡，趙澗息和陳瑞明就不會受到牽連，隻要他乖乖待在崇文三中，父母就不會去找他們的麻煩。
盛夏的陽光越來越烈，把教室曬得像個蒸籠。張涵宵把小盒子放回桌肚，重新轉頭看向窗外。他知道，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等父母的氣消，等自己有能力保護趙澗息，等一個能光明正大地把電話卡插進手機，給她發一句“我想你了”的機會。
而在那之前，他隻能一個人坐在這個陌生的教室裡，對著一張小小的電話卡發呆，把對趙澗息、對陳瑞明的思念，藏在盛夏的蟬鳴裡，藏在黑色外套的口袋裡，藏在隻有自己知道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