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攜花信穿過巷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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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門外,路西洲如同被釘在原地。
一名同行的檢察官助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著自家上司失魂落魄、麵無人色的樣子,低聲問道:“路檢……您……不去追嗎?”
路西洲緩緩收回目光,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一片荒蕪的死寂。
他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不追了……”
“追不上的。”
“從我選擇相信所謂的‘鐵證’,從我在法庭上提交那份要命的監控,從我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一次次走向林夕顏開始……我就已經永遠失去追上她的資格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吞嚥下無儘的悔恨和苦澀。
“她說的對,我錯的太離譜,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這一次……”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痛徹心扉後的清醒。
“我唯一能送給她的,或許就是……真正的自由。”
他轉身,背影在空曠的監獄門口顯得格外蕭索和孤。
親手為自己這場遲來的醒悟畫上了句號。
另一邊,疾馳的跑車內。
顧宴白猛地一腳踩下刹車,跑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
他轉過頭,墨鏡早已不知何時摘下。
一雙深邃的眼眸緊緊鎖住盛景歌,裡麵翻湧著難以置信和一種小心翼翼的狂喜。
“盛景歌,”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低啞,“你剛纔……什麼意思?”
海風透過敞開的車窗吹進來,拂動著盛景歌的髮絲。
她看著他難得一見的緊張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有春風拂過,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笑了笑,那笑容不再是麵對路西洲時的冰冷和譏諷。
而是帶上了一絲真實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和釋然。
“就是突然覺得,”她語氣輕鬆,目光卻認真地看著他。
“你現在這副樣子……好像有點順眼,我好像……有點喜歡了。”
顧宴白瞳孔微縮,像是生怕驚擾了一個易碎的夢,聲音壓得更低。
“你……再說一次。”
盛景歌迎著他緊張的目光,緩緩地、堅定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顧宴白猛地伸手,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低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不再帶有任何試探和玩味。
而是充滿了積壓已久的深情、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
晚風在車外呼嘯,卻吹不散車內驟然升騰的熾熱溫度。
……
時光荏苒,轉眼便是三年。
這三年裡,路西洲如同自我放逐般投身工作。
近乎嚴苛地要求自己和每一個案件。
他記住了盛景歌最後的話,恪守著檢察官的職責,維護著程式正義,卻再也找不到當初那份篤定的信念感。
他因為林夕顏案件中的失察和後續的一些投訴被降級處分,但他坦然接受。
一次係統內部的交流會上,一位新來的同事無意間提起閒話:“聽說顧家那位少東家,前幾年鬨得沸沸揚揚逃婚的那位,最近喜得貴子了啊,場麵辦得那叫一個熱鬨……”
“對了,你名牌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真的好浪漫哦。”
路西洲正在整理資料的手指猛地一頓。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他淹冇。
曾幾何時,在那個他們尚且甜蜜的新婚夜裡,她窩在他懷裡,臉頰微紅地暢想著未來。
“西洲,以後我們要生兩個寶寶,好不好?”
“男孩就叫小西洲,要像你一樣聰明又帥氣!”
“女孩就叫小南風,溫柔又貼心……”
他當時失笑,問她為什麼是“南風”。
她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裡麵盛滿了全世界的星光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輕聲念道:
“因為‘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啊……”
“多浪漫!”
路西洲猛地閉上眼,強行壓下眼底洶湧的酸澀和心口那陣尖銳的、幾近窒息的疼痛。
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沉寂的荒蕪和平靜的死水。
他對著好奇的同事,極力扯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符合他如今人設的溫和笑容,聲音平靜無波:
“嗯,她喜歡。”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可惜……屬於他的那陣南風,終究再也吹不到他這片……荒涼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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