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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歸時 第47章 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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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葬之日,長街縞素。

禦京王府的靈柩,緩緩行進在京城的主道上。

送葬的隊伍,卻出奇的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隊伍最前方。

那個抱著禦京王牌位的少女身上。

是嘉寧郡主,溫弈墨。

禦京王一脈,已無子嗣。

她這個血緣最近,身份也最高的子侄,親自抱靈。

人群中,開始響起竊竊私語。

「女子抱靈,成何體統?」

「聞所未聞,簡直是敗壞綱常!」

「禦京王府,真是後繼無人至此……」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

她忽然停下腳步。

整個送葬隊伍,也隨之停住。

溫弈墨轉過身,抱著沉重的牌位,望向那些非議她的人。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條街的人聽清。

「女子如何?」

「敢問這位大人,女子比男子低賤,是寫在哪朝的法典裡?」

「憑什麼男子生來,便高人一等?」

她目光如炬,掃過一張張錯愕的臉。

「十月懷胎的是女子。」

「哺育孩子長大的,也是女子。」

「為何到頭來,還要被自己生養的男子看不起?」

「昔有商女富可敵國,亦有花木蘭替父從軍,更有女相掌印,女傅育人。」

「她們,又比哪一個男兒差了?」

「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子,便連為親人送行的資格,都低人一等麼?」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長街之上,鴉雀無聲。

有人聞言,羞愧地低下了頭。

也有老者,氣得吹鬍子瞪眼,怒斥她「大逆不道」。

遠處一架華麗的馬車裡。

溫弈舒撩開車簾,看著那個萬眾矚目的身影,嫉妒地絞著手裡的帕子。

又是溫弈墨。

又是她在出風頭。

可……

她說的,好像又沒有錯。

溫弈舒想起自己那個草包太子哥哥。

就因為毒害禦京王,被父皇奪了封號,圈禁在上林院。

可那又如何?

父皇還是偏心他。

日日去看他,親自教他課業。

送去的補品、賞玩的器物、絕色的美人,流水似的。

那哪裡是圈禁,分明是教養。

怕是用不了多久,父皇就會尋個由頭,讓他重新當上太子了。

溫弈舒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憑什麼?

就憑他是個男人嗎?

那個蠢貨,除了投了個男胎,還會什麼?

這天下,憑什麼就該是他的?

父皇的心,真是偏到了骨子裡。

禦京王的喪事辦完之後,溫弈墨沉寂了很久。

直到恩師錦晏六十歲壽辰到了,她才從低落的心情裡走出來。

她去和母親唐念綺說了這件事。

唐念綺看見女兒眼裡終於有了神采,就沒有多問。

她隻簡單說:

「去吧,凡事小心。」

「母親在京城,等你歸來。」

溫弈墨心裡一暖。

她知道,母親永遠是她最可靠的後盾。

她帶上可竹,還有一箱早早備好的壽禮。

主仆二人換上普通衣服,輕車簡從,一路趕往忘憂穀。

車馬勞頓,風塵仆仆。

幾天後,她們終於到了。

忘憂穀。

山清水秀,靜謐幽深。

彷彿世外桃源,隔絕了塵世的一切紛擾。

溫弈墨走下馬車,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裡都是師傅種的藥草的清香。

哪怕是冬日,也如此馥鬱芬芳。

她朝四周看了看,尋找進穀的機關。

可竹也在旁邊好奇地張望。

「郡主,這兒真好看,可是……該怎麼進去呀?」

溫弈墨笑了笑,剛想說話——

忽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寧靜。

溫弈墨下意識回頭看去。

隻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遠處的官道上,兩匹馬停了下來。

馬上的人正要下馬。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穿一身利落的勁裝,眉目英氣——

竟然是小王爺安談硯!

他身邊還有一位胡須半白、精神矍鑠的老者。

應該就是定遠王府的老王爺。

安談硯也看見了她。

他動作一下子停住,臉上寫滿了驚訝,好像不敢相信會在這兒遇見這張隻驚鴻一瞥的臉。

一身騎裝襯得她身形挺拔,墨發束起,更顯清爽利落。

微風輕輕拂過,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五官精緻的臉。

尤其是那雙杏眼,清澈明亮,眼尾處一顆小小的淚痣,若隱若現,更添了幾分獨特的氣質。

兩人對視著,空氣好像一下子靜了下來。

還是安談硯先反應過來。

他大步走過來,臉上帶著些不確定:

「夏姑娘?」

他開口,聲音裡帶著驚喜:「你怎麼會在這兒?」

溫弈墨迅速收起驚訝,臉上露出微笑,從容又親切:

「錦晏先生是我的老師。」

她輕聲解釋,「他六十大壽,我身為弟子,自然要來為他祝壽。。」

她停頓一下,看向安談硯,略帶好奇地問:

「倒是你,安世子。」

「這裡遠離定遠,千裡迢迢,你又怎會來此?」

安談硯撓了撓後頸。

這是他有些緊張時的小動作。

他說,「我……我收到魏然的信,他說錦晏先生大壽,請我過來。」

「我想見見這位高人,我爺爺也很久沒見先生,就一起來了。」

原來是魏然。

溫弈墨心裡明白了。

看來今天這兒會很熱鬨。

安老王爺也走了過來,仔細打量著溫弈墨:

「談硯,這位姑娘是?」

安談硯正要介紹,一個清朗含笑的聲音就從穀口方向傳了過來:

「人都到齊了,怎麼都站在外麵不進來?」

大家轉頭看去。

穀口的石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移開,幾個人從裡麵走出來。

最前麵的是一位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錦晏先生。

他身邊跟著一個麵容溫潤的年輕人,是無隅。

另一邊是個穿月白錦袍的俊雅男子,拿著摺扇,麵帶笑意——

正是西涼王府的小王爺,魏然。

魏然身後也跟著一位氣度不凡的老者,應該就是西涼老王爺。

好一場巧遇。

不。

溫弈墨心想,這恐怕不是巧合。

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她的目光輕輕從魏然臉上掃過。

安談硯已經快步上前向錦晏先生行禮:

「晚輩安談硯,見過錦晏先生。」

安老王爺也走上前,笑著說:

「錦晏先生,好久不見了。」

溫弈墨也定下心神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徒兒拜見師父,恭祝師父福壽安康,鬆柏長青。」

說完,她讓可竹把賀禮呈上來。

那是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

錦晏先生摸著鬍子,笑嗬嗬地看著她:

「你這丫頭,來了就好,還帶什麼東西。」

嘴上這麼說,眼裡的笑意卻藏不住。

他知道這個徒弟的心意。

他開啟盒子,裡麵是一件用天山雪蠶絲做的長袍。

衣料柔軟,光澤柔和,針腳細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有心了。」

錦晏先生滿意地點點頭。

他抬頭看向兩位老王爺,帶著點得意說:

「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他指著溫弈墨:

「這就是我跟你們提起過的那個……不省心的小徒弟。」

溫弈墨無奈地笑了笑。

她上前一步,再次向兩位老王爺行禮,舉止大方、不卑不亢:

「晚輩夏昭斕,見過安老王爺、魏老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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