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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歸時 第57章 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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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弈舒聽罷,嗤笑一聲。

「不過是個酒樓裡的繡坊,能有什麼好東西?」

「凡品罷了,也配與宮裡的貢品相提並論?」

她嘴上雖這麼說,眼睛卻不自覺地,又瞟向了流螢身上的衣裳。

那霞粉的底色之上,幾朵盛開的廣玉蘭,繡得栩栩如生,彷彿能聞見花香。

廣玉蘭,是她最愛的花。

這心思,隻一瞬,便被馮晚寧捕捉到了。

馮晚寧收回手,淺淺一笑。

「公主殿下說的是。」

「隻是臣女以為,好東西要親眼見過纔算數。」

她頓了頓,戲謔道。

「莫非在公主眼裡,隻有臣女手中的東西,才值得一搶麼?」

這話,說得極妙。

既是激將,也是暗諷。

周遭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是啊,公主身份尊貴,何必與馮姑娘爭一方帕子。」

「馮姑娘說得在理,既有比賽,去瞧瞧便是。」

眾人雖不敢議論公主,可那同情又欣賞的目光,卻都落在了清麗端莊的馮晚寧身上。

溫弈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這是宮外。

她可以憑身份壓人,卻堵不住這悠悠眾口。

下一刻,她忽然笑了起來。

她竟主動伸手,親熱地挽住了馮晚寧的胳膊。

「馮姐姐說笑了,妹妹不過是與你玩笑罷了。」

「既然姐姐有興致,妹妹自然要奉陪。」

她裝出一副尊敬表姐的模樣,姿態親昵地拉著馮晚寧,轉身便朝焦凰閣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流螢與溫弈墨交換了一個眼神。

溫弈墨隨後轉身,沒入旁邊的一條小巷,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她要從小路繞回焦凰閣,趕在她們之前,佈置好一切。

焦凰閣一樓,偏西的院落。

這裡便是繡閣所在。

溫弈墨趕到時,院中已擺開了十幾張長桌。

桌上鋪著上好的絨布,上麵陳列著一幅幅精美的繡品。

她深吸一口氣,對院中早已等候的繡娘們道:「都準備好了?」

眾人齊聲應是。

這些繡娘,都是她費儘心思,從各處高價請來的高手。

她見過宮裡最好的繡品,也跟著師傅遊曆天下,見過無數刺繡大家。

她對自己繡閣的繡娘,有十足的信心。

更何況,今日參賽的花樣,是她與馮簡一同畫出的新稿,外麵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她溫弈墨,從不屑於作假。

她也相信,溫弈舒也好,馮晚寧也罷,還有那些即將聞風而來的貴族女子,她們都不是傻子。

孰優孰劣,她們一眼便能看清。

溫弈墨叩了叩桌麵,眼神銳利如刀鋒。

今日,她要焦凰繡閣,一舉成名。

宮門前的雪,被車轍碾得汙濁不堪。

宴席散了,那股子暖烘烘的酒氣也被寒風吹得一乾二淨。

沈傳師縮著脖子,在朱紅的宮牆下,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

他看見林石詣的儀仗出來,連忙哈著白氣,小跑著迎了上去。

「太傅大人!」

沈傳師躬著身,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下官,下官剛纔在殿上,一時衝動,言語莽撞,還望太傅大人恕罪。」

林石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在他眼裡,這沈傳師不過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隻是,他此刻心煩意亂,也沒心思去踹這條狗一腳。

寶庫被盜,已快一月。

丁興已經死了,而石穿雲,更是如人間蒸發,一絲線索也無。

他派人盯死了京城乃至全國的當鋪、黑市,可那些珍寶,竟一件都未曾露麵。

他愈發肯定,盜他寶庫的,絕非尋常小賊。

背後,必有滔天勢力。

他讓趙峰死死盯著林安。

可那小子,安分守己毫無破綻。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懷疑。

心頭肉被剜走的疼,讓他夜不能寐。

如今,正是缺錢的時候。

林石詣停下腳步,渾濁的眼珠終於轉向沈傳師。

「沈禦史有心了。」

他聲音嘶啞,聽不出喜怒。

「隻是,些許小利,上不得台麵。」

沈傳師聞言,心頭一凜,隨即大喜。

他懂了。

太傅大人這是嫌他之前送的禮太薄,看不上眼。

焦凰閣外,人聲鼎沸。

百姓們跟著公主的儀仗,烏泱泱地湧了進來。

溫弈舒環顧四周,這地方,比她想象中要雅緻得多。

她壓低聲音,悄聲問身旁的新雨。

「這焦凰閣,什麼時候開的?」

新雨連忙回話:「回公主,這裡之前叫雅弄軒,一個多月前重整後才開業的。前院是酒樓,後院是妝閣和繡坊。」

「尤其是妝閣的花露和香胰子,如今在京中貴女圈裡,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呢。」

溫弈舒柳眉一豎。

「沒用的東西!」

「京城裡出了這麼大的風頭,你竟現在才告訴本宮?」

新雨嚇得一哆嗦,急忙告罪。

「奴婢……奴婢是怕公主瞧不上這些民間玩意兒,汙了您的眼。」

溫弈舒冷哼一聲。

「算你識相。」

嘴上雖嫌棄,她的眼睛,卻早已好奇地四處打量。

眾人剛踏進繡閣院落,便聽見二樓傳來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

「在下淩雲,恭迎公主殿下大駕光臨。」

眾人抬頭。

隻見一人身著玄色錦袍,身形高挑,正慢慢從樓梯上走下。

隻是他臉上,戴著一張銀製的麵具,遮住了整張臉。

溫弈墨走到溫弈舒麵前,拱手行禮。

她用了變聲術,聽起來像個青年的聲音。

溫弈舒上下打量著她,眼中的不悅幾乎要溢位來。

「放肆!」

「見本宮為何戴著麵具?」

「摘下來!」

此言一出,滿院寂靜。

溫弈墨,也就是淩雲,似乎怔了一下。

隨即,她低聲道:「在下容貌醜陋,怕汙了公主與各位貴人的眼。」

溫弈舒哪裡肯聽。

「本宮讓你摘,你就摘!」

「再多廢話,就掌你的嘴!」

淩雲沉默片刻,終是抬起手,緩緩取下了麵具。

「嘶——」

人群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麵具之下,不是一張臉,而是一片交錯縱橫的疤痕。

皮肉翻卷,溝壑縱橫,猙獰可怖,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溫弈墨坦然地迎著眾人的目光。

這傷疤,是她一早讓李陽歌用特製的藥膏畫上去的。

她算準了溫弈舒會來這一出。

正好,借她的口,為自己日後長期戴著麵具,找一個無人再敢質疑的理由。

溫弈舒的臉,瞬間煞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快戴上!」

她尖叫一聲,滿臉嫌惡。

「晦氣的東西!」

淩雲依言,重新戴好麵具,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波瀾。

「為慶賀今天的盛會,也為給公主殿下賠罪,在下提議,不如請公主殿下與馮小姐一同,做今日繡娘大賽的評判,如何?」

溫弈舒嗤笑一聲。

「本宮豈會為你們這些商賈之事費心?」

她骨子裡,就瞧不起這些逐利之徒。

一旁的馮晚寧卻笑著開了口。

「公主殿下乃金枝玉葉,眼光自然是頂好的。」

「若能得您一句評判,是這些繡娘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上前一步,對著溫弈舒福了福身。

「隻是臣女以為,這滿京城,若論品味,誰能及得上您?」

「除了您也沒有誰比公主更夠資格,坐在這主位上了。」

「若您不評,這魁首之名,怕是名不副實了。」

這話,說得溫弈舒心頭舒坦。

她最愛聽的,便是旁人說她獨一無二。

她高傲地一揚下巴,算是應了。

馮晚寧順勢將她引至主位坐下。

溫弈墨拍了拍手。

早已準備好的繡娘們,捧著各自的繡品,依次上前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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