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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歸時 第66章 青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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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遠封地,天牢深處,潮濕而陰冷。

空氣裡浮動著稻草腐爛的氣息。

海恒他手中,捏著一張剛從青鳥腳下取下的密信。

信上隻有寥寥數字,卻字字淬著血。

“殺文燼,陷安談硯。”

落款,是一個青色的印記。

青使。

他從未見過此人,卻必須聽命於他。

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那個為了保護海列將軍,死在戰場上的護衛。

也想起海列將軍將他收為義子時,人前那副悲痛又仁義的模樣。

“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兒子。”

可旁人的閒言碎語,卻像帶毒的針,日日夜夜紮在他心上,紮了十幾年。

“不過是個下人的種,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將軍可憐他,想抬舉他罷了。”

就連他的孩子,在書苑裡,也總是被海列的親孫子欺負,有一次竟然被推進了池塘差點淹死。

而海列隻是不痛不癢地打了一頓,罰了句禁足時,那恨,便長成了參天大樹。

沽名釣譽。

他恨海列入骨。

所以,當朝廷的人找上他時,他沒有絲毫猶豫。

那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青使”,便是他如今唯一的主人。

他將密信撕碎了,吞到肚子裡,這才提著食盒,走進了牢裡。

“吱呀——”

牢門開啟。

海恒將飯菜一一擺上。

“小王爺,王妃,用膳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恭敬。

他看著安談硯與文燼王妃將飯菜吃下,又看著他們相繼倒在草蓆上,人事不省。

時機已到。

海恒對守在外麵的兩名獄卒使了個眼色。

“去換防吧,這裡我盯著。”

獄卒不疑有他,轉身離去。

四下無人。

海恒轉身,重新走入那間昏暗的牢房。

他從懷中抽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閃,直逼文燼王妃的咽喉。

就在刀鋒即將觸及麵板的瞬間。

一隻手,如鐵鉗般,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本該昏迷的安談硯,睜開了眼。

“你終於來了。”

安談硯的聲音,冷得像冰。

他的眸子,清亮如寒星,哪裡有半分昏沉。

海恒大驚失色,抽身後退,但為時已晚。

“你……”

海恒大驚失色。

與此同時,文燼王妃也坐起身,神色平靜。

安談硯手腕用力,隻聽“哢噠”一聲,海恒吃痛鬆手,匕首落地。

二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安談硯招式淩厲,全無平日的溫厚。

海恒拚死反抗,卻被逼得節節敗退。

海恒喘著粗氣,滿眼不可置信。

“你……你們沒有中計?”

安談硯將他一腳踹開,冷聲道:

“我在京都六年質子,若無這點警惕,怕是死了千百回了。我跟母妃早就服下了可解百毒的藥,在你轉身的時候,也將那些吃食都吐了!”

海恒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不過是靠著質子的身份苟活罷了!”

他自認武藝不輸於人,重整旗鼓,再次攻了上來。

安談硯不再廢話,從木板床下抽出長劍,長劍出鞘,銀光乍泄。

隻三招。

劍鋒便已抵在了海恒的喉間。

海恒癱在地上,麵如死灰。

一切,太過輕易了。

安談硯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心中掠過一絲異樣。

就在這時,牢房外火把驟亮,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牢門被猛地推開。

火光瞬間湧入。

定遠王當先一步,身後跟著海列、江相如,還有暖雨和青文。

護衛聽楓手按刀柄,護在王爺身側。

海列看著被劍指著喉嚨的義子,身形一晃,險些站立不穩。

他上前一步,聲音,蒼老而沙啞。

“為什麼?”

海恒看到他,眼中怨毒更甚,嘶吼道:

“為什麼?”

他笑了起來,笑聲淒厲。

“你收我為義子,不過是為了你那‘仁義’的好名聲!”

“我父親為你而死,我的兒子卻要被你的孫子欺辱!”

“你待我,何曾有過半分真心!”

字字句句,如利刃剜心。

海列的臉,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幾個字。

“我待你……視若己出啊……”

他真心實意地將這孩子當親生兒子撫養,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轉過身,對著定遠王,這個戎馬一生的老將軍,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王爺。”

“老臣……厚著老臉,為他求個情。”

“求您,饒他一命!”

定遠王看著頭發花白,為王府操勞了一輩子的老將軍,沉默片刻,終是歎了口氣。

“罷了。”

“留他一命。”

一旁的青文見海恒居然死不了,藏在袖中的手,驟然攥緊。

垂下的眼簾裡,閃過一抹殺意。

不能讓他活著。

安談硯正要開口審問。

青文卻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整理王妃衣衫,指尖不經意地,拂過腰間。

一枚青玉螭龍佩,一晃而過。

那是“青使”的信物。

海恒的瞳孔,驟然緊縮。

青使!

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竟然就是青使!

緊接著,青文的手指,又似無意地滑過腰間的荷包,露出了一枚用紅繩穿著的狼牙。

海恒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是他親手給兒子戴上的護身符!

他明白了。

今日他若不死,死的,便是他的妻兒。

他眼中最後一絲光亮熄滅了。

“啊——!”

海恒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不顧頸間的劍鋒,從袖中抽出另一把匕首,瘋了一般刺向安談硯。

變故隻在眨眼之間!

“小王爺小心!”

安談硯反手一劍去擋。

聽楓離得最近,想也不想,手中長刀橫劈而出!

“噗嗤——”

血光飛濺。

海恒的動作,凝固了。

他低頭,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尖,眼中是痛苦,也是解脫。

“不要!”

安談硯和海列同時大喊,卻已晚了一步。

海恒的身子軟軟倒下,鮮血染紅了冰冷的地麵。

他睜著眼,望著牢房頂的黑暗,再沒了聲息。

死寂。

天牢裡,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安談硯看著那具尚有餘溫的屍體,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愈發濃烈。

定遠王上前一步,聲音沉穩,傳遍整個天牢。

“此事,乃是一場針對小王爺的陰謀。”

“如今凶手海恒,畏罪自儘,真相已水落石出。”

“即刻起,還小王爺清白!”

天牢裡的血腥氣,還沒有散儘。

***

天光大亮,鎮國寺香火依舊鼎盛。

溫弈墨一身尋常布衣,僅帶著可竹與霜月,混在往來香客中,並不起眼。

還未行至大雄寶殿,前方便傳來一陣喧嘩。

一道嬌蠻的女聲,淬著怒火,劃破了寺廟的清淨。

“把你們方丈叫出來!”

溫弈墨腳步一頓,望了過去。

人群中央,一身豔麗羅裙的溫弈舒正抓著一個小沙彌的衣領,滿麵怒容。

她手裡,攥著一隻半舊的香囊。

“公主,使不得,這兒人多眼雜。”

婢女新雨在一旁焦急地勸著。

溫弈舒卻不管不顧,一把將小沙彌推開。

“我倒要問問,你們鎮國寺是普度眾生,還是謀財害命!”

話音剛落,另一道溫柔的女聲插了進來。

“舒兒,這是怎麼了?”

馮晚寧撥開人群,快步走到溫弈舒身邊,一臉擔憂。

“你怎麼跑到這裡生這麼大氣?”

溫弈舒一見是她,眉頭皺了一下。

這個馮晚寧真是慣會裝腔作勢,明明兩人關係這麼僵,她還一副好姐妹的樣子。

她正想發火,忽然想到正好可以利用利用她。

她眼眶微紅,帶上了幾分委屈。

“晚寧表姐,你來得正好!”

她將手裡的香囊舉到馮晚寧麵前。

“你聞聞!就是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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