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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歸時 第70章 笑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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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寨聚義廳的爭吵,猶在耳邊。

而千裡之外的京城,太傅府的書房裡,卻非常的安靜。

林石詣的臉色,比窗外的天色還要陰沉。

他麵前的茶,已經涼透了。

鎮國寺的事,像一根魚骨,死死卡在他的喉嚨裡。

全拜文熙那個蠢貨公主所賜。

她把事情鬨到了明麵上,現在全京城的百姓,朝堂上的那些清流,都盯著太常寺卿馮禮。

張秉文,裴文堅,他那些老對頭,一個比一個跳得歡。

字字句句,都在彈劾馮禮,劍鋒卻都對著他林石詣。

他本想將此事壓一壓,等風聲過去。

可馮禮那個廢物,等不及。

他聽著門下幕僚的彙報,太陽穴突突地跳。

“太傅大人……馮大人他……他派人去了大牢。”

“方丈,監寺,還有那些僧人……全都……暴斃了。”

林石詣的眼皮猛地一抬。

“那些流民呢?”

幕僚的聲音都在發顫。

“……也……也都處理乾淨了。”

“砰!”

一隻上好的汝窯茶杯,在他腳下碎得四分五裂。

“蠢貨!”

林石詣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是嫌自己的死期,來得不夠快嗎!”

這下好了,事情鬨得更大了。

幾十條人命,一夜之間就沒了。

好在馮禮手腳還算乾淨,沒留下什麼把柄。

龍椅上的那位,也隻是不痛不癢地罰了馮禮的俸祿,讓他在家禁足一個月。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林石詣正煩躁地踱步,宮裡的小太監來了。

“太傅大人,陛下在清輝殿設宴,請您即刻入宮。”

又是宴席。

林石詣的眼中閃過一絲苦笑。

他知道溫明謙為何如此鐘愛宴飲。

當年他還是個不起眼的皇子時,所有人都圍著嫡皇子溫明遠轉。

除了他林石詣,無人將這個大皇子放在眼裡。

他就像個無人問津的影子,在那些觥籌交錯的宴會上,獨自品嘗著屈辱和冷落。

所以他恨。

他發誓,若有一日君臨天下,定要讓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奉承他,恭維他,畏懼他。

如今他做到了。

清輝殿內,歌舞昇平,暖香醉人。

美貌的宮娥穿梭如雲,諂媚的臣子笑語不斷。

溫明謙坐在最高處,微胖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享受著這一切。

他看見林石詣,立刻招了招手。

“亞父來了,快,賜座。”

貼身的總管太監親自上前,為林石詣斟滿了酒。

“亞父,鎮國寺的事,辛苦你了。”

“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

林石詣躬身答道。

溫明謙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放下酒杯,聲音壓得極低,彷彿隻是閒談。

“朕聽說,西涼王最近身體不太好。”

“可他手裡的兵,卻越來越壯了。”

林石詣心中一凜,知道正題來了。

“西涼地處邊陲,兵強馬壯,才能為我大啟鎮守國門。”

“是啊。”

溫明謙幽幽地歎了口氣,目光掃過林石詣。

“可兵太強了,朕……夜裡就睡不安穩。”

他這是嫌西涼王府的兵權太重了。

也是,哪有皇帝不忌憚藩王的。

林石詣不知道,溫明謙真正睡不安穩的原因,不止是西涼王。

還有他這個權傾朝野的“亞父”。

溫明謙想看著他們鬥。

讓林石詣這條老狗,去咬西涼那頭猛虎。

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他這個皇帝,再出來收拾殘局。

到時候,他要將所有威脅,連根拔起。

這個天下,隻能有一個聲音。

那就是他溫明謙的聲音。

林石詣卻隻當他是少年天子,心急著收攏權力。

他拱手,聲音沉穩。

“陛下放心。”

“臣,會為您分憂。”

溫明謙立刻露出了感動的神色,親自起身,扶住林石詣。

“有亞父在,朕就放心了!”

“來,亞父,朕敬你一杯!”

他舉起酒杯,眼中滿是感激。

林石詣毫無察覺,舉杯一飲而儘。

君臣二人,各懷鬼胎,相視而笑。

殿內的歌舞,愈發靡麗了。

京城的靡靡之音,傳不到黎陽的山裡。

這裡隻有風。

風穿過鬆林,帶著凜冽的寒意。

月光如霜,灑在安談硯一身玄色的勁裝上,映出他沉靜的眉眼。

他跟著山匪,無聲無息地穿行在山林間。

腳下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已瞭然於心。

哪裡有陷阱,哪裡有暗樁,哪裡有機括,他閉著眼都能走過去。

白日裡那場“狼狽逃竄”,可不是白演的。

他已經跟著山匪行徑的路線,摸透了這個匪窩。

現在,到了跟他們清算的時候了。

他身後,跟著一隊同樣無聲的精兵。

終於,他在一處隱蔽的山坳停下。

匪寨的輪廓,就在眼前。

他抬手,學了一聲夜梟的啼叫。

“咕——咕——”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出去。

這是訊號。

聚義廳裡,江相如正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各位好漢……大爺……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我家中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兒啊……”

幾個看守的山匪被他吵得頭疼,正不耐煩地喝著酒。

“閉嘴!再嚎就割了你的舌頭!”

江相如抽噎了一下,哭聲更大了。

就在這時,那聲夜梟的啼叫,幽幽地飄了進來。

他的哭聲,戛然而止。

通紅的眼眶裡,哪裡還有半分淚意,隻剩下一片清明和冷冽。

看守的山匪罵了一句:“怎麼不哭了?啞巴了?”

江相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哭累了,想活動活動筋骨。”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抖,看似結實的麻繩竟如朽木般寸寸斷裂。

那山匪的酒碗還沒送到嘴邊,就見眼前一花。

“哢嚓”一聲脆響。

江相如已經扭斷了他的脖子。

另外幾個山匪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如鬼魅般欺身而上。

三拳兩腳,便都躺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大步流星地走向寨門,拔下了沉重的門栓。

“吱呀——”

寨門洞開。

月光下,安談硯持劍而立,身後是如狼似虎的精兵。

“辛苦。”

安談硯隻說了兩個字。

江相如聳聳肩。

“那是,你得給我補償。演哭戲還挺費嗓子的。”

喊殺聲,驚醒了整個山寨。

大部分山匪還在睡夢中,或是醉倒在酒桌上,就被抹了脖子。

大當家和二當家提著刀衝出房間時,大勢已去。

火光映著刀光,血色染紅了聚義廳的地麵。

二當家臉色慘白,看著滿地的屍體,手裡的刀都在抖。

“大哥,降了吧!”

“我們……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大當家雙目赤紅,狀若瘋魔。

他一腳踹開二當家,唾沫星子噴在他臉上。

“降個屁!”

“老子生是流寇,死也是流寇的魂!”

他咆哮著,揮舞著九環大刀,直直衝向安談硯。

“小崽子,拿命來!老子就算跟你同歸於儘也不會當這縮頭烏龜!”

刀風凶悍,帶著一股蠻橫的死誌。

安談硯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隻是側身,避開刀鋒。

然後手腕一翻,佩劍如毒蛇出洞,狠狠地刺入了大當家握刀的手腕。

“啊——”

大當家慘叫一聲,九環刀哐當落地。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安談硯的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劍鋒,讓他瞬間清醒。

他看著安談硯,眼中滿是血絲和不甘。

“要殺就殺,彆他孃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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