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誦餘生護格桑 003
紮西白瑪一瞬間僵在了原地。
等到護士推著人進屋後,她才邁開腳走向桑吉絳秋。
桑吉絳秋扭頭看到她,目光頓了一秒,難得主動解釋。
“你剛才也聽到了,醫生說隻有家屬簽字才能動手術。”
“我說自己是許懷夕的阿郎,是為了救人。”
紮西白瑪攥緊手,心頭卻悶得像堵了一團棉花。
昨天,桑吉絳秋也隻需要當著村民的麵,說一句他是自己的阿郎,她和我弟弟也得救了啊。
為什麼他卻說紅塵俗事,他不會插手呢?
許懷夕的命重要,難道她和弟弟的命就不重要嗎?
外麵的天漸漸暗了下來。
紮西白瑪想到獨自在家的弟弟,越來越不安。
她催促桑吉絳秋。
“你能不能先跟我回去一趟?隻要你回去露個臉,說我不是災星,就沒人敢搶走我的家了……”
可她的話沒落音,卻被桑吉絳秋皺眉打斷:“懷夕還沒出來,我怎麼能走?”
“可是德吉一個人在家,我怕他被欺負……”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被桑吉絳秋擰眉訓斥。
“你也知道佛祖普渡眾生,你和德吉是眾生的一員,懷夕就不是?”
“你擔心你弟弟,你自己可以先回去,我不阻攔。”
他用紮西白瑪說的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
白瑪終究還是不放心,自己先回了家。
回到家,她卻發現家門從外麵鎖上了,德吉縮在乾牛糞堆後麵,小臉慘白。
他已經凍得沒有知覺。
“德吉!”
紮西白瑪顫抖抱起他,拚命趕去了醫院。
“醫生!求你們救救我弟弟!”
“他被凍的渾身發青了!”
德吉很快被推入急救室,她紅著眼跪在急救室門前。
顫抖合著雙手,祈禱佛祖保佑弟弟平安。
“白瑪,德吉怎麼了?”
身後忽然傳來桑吉絳秋的聲音。
紮西白瑪的手還在發抖,睜眼看向桑吉絳秋,一開口喉嚨裡就泛出鐵鏽味。
“我回去的時候,德吉被趕出門外,在雪地裡快凍僵了……”
她腦海浮現德吉青紫的臉,眼淚止不住在眼眶打轉。
她終究還是沒忍住,質問桑吉絳秋。
“明明我們是在佛祖見證下辦了婚禮,我們是真的夫妻。”
“為什麼你可以輕而易舉地說自己和許懷夕是夫妻,卻不肯向村民說一句你是我的阿郎?”“我和許懷夕,有什麼不一樣?”
她紅著眼看他,他那雙沉靜的眼裡閃過她看不懂的情緒。
這時,護士走過來通知。
“桑吉先生,你太太醒了。”
桑吉絳秋錯開了紮西白瑪的目光:“我馬上去看她。”
紮西白瑪的心猛地一沉,彷彿比外麵的雪地還要冷。
離開前,桑吉絳秋取下自己手上的佛珠交給她。
悲憫說:“白瑪,我會給德吉誦經祈福,佛祖會保佑德吉平安無事。”
紮西白瑪看著手裡的佛珠,隻覺得桑吉絳秋施捨的悲憫刺痛了她的心。
明明自己纔是他的太太……
桑吉絳秋離開後,就沒再回來。
紮西白瑪在急診室外等到後半夜,纔等到德吉平安無恙地送到病房。
“是阿姐不好,阿姐回來太晚了。”
雪夜無聲,她紅著眼摟著弟弟,像阿爸走的那天一樣。
她本以為,桑吉絳秋回來了,一切就會變好。
可原來隻是她自以為。
天亮的時候,德吉已經緩過來了。
紮西白瑪拿來奶茶要給他暖暖身子,卻在門口碰見了許懷夕。
這是她和許懷夕第一次單獨碰麵。
許懷夕的麵板很白,和他們風吹日曬的藏族女孩不一樣,看起來柔柔弱弱,難怪桑吉絳秋總要關心她。
紮西白瑪壓下情緒,打了個招呼:“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許懷夕笑著晃了晃她手裡的相機,“白瑪,要不要看看我拍的照片?”
紮西白瑪本想拒絕,可她又說:“我和絳秋回來的路上,拍了很多他的照片哦。”
話到嘴邊,紮西白瑪點了點頭:“好。”
許懷夕遞過來時,相機裡正在播放一段視訊。
日光映照雪山之巔,懸掛的許願牌叮鈴作響。
漫天經幡之下,桑吉絳秋雙手合十,莊嚴神聖地闔著眼念誦經文。
“桑吉絳秋!”許懷夕的聲音從鏡頭外傳來。
桑吉絳秋停下動作,清冷的眸看過來,瞬間化作溫柔的無奈。
那一眼,那滿眼的溫柔,是紮西白瑪從未見過的親昵。
她從前去廟裡找桑吉絳秋,隻要一出聲,就會被他冷著臉嗬斥。
“佛門重地,禁止喧嘩!”
失神間,紮西白瑪的手忽然被許懷夕猛地一拽。
“啪”一聲,相機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桑吉絳秋匆匆走出拐角,衝她冷臉嗬斥——
“白瑪,你為什麼摔壞相機?你知不知道這是懷夕媽媽留給她的唯一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