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劍魄 第10章 萬佛閣前魔影現
後山禁地,萬佛閣。
與其說是一座閣樓,不如說是一座嵌入山體的巨大石窟殿宇。入口處是兩扇高達數丈、雕刻著萬千佛陀講經圖的厚重石門,此刻其中一扇竟已歪斜碎裂,露出內部幽深黑暗的通道。碎石遍地,門楣上古老的封印符文黯淡無光,顯然遭到了暴力破壞。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土腥味、石粉味,以及一股更加令人心悸的、彷彿來自九幽之下的陰寒邪氣。那邪氣與地宮死寂碎片同源,卻更加磅礴、更加古老,帶著一種蠻荒的暴戾。
玄覺與央金最先趕到,尚未靠近,便被那門內溢位的邪氣逼得氣息一滯。
“好強的邪氣!裡麵的東西…醒了?!”央金持刀在手,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玄覺靈覺全開,琉璃寶身自主運轉,抵禦著邪氣的侵蝕。他清晰地感覺到,萬佛閣深處,有一股沉睡萬古的恐怖意誌正在緩緩蘇醒,如同冰川下的火山,積攢著毀滅性的力量。而更讓他心驚的是,他體內那枚源核碎片,竟在此刻不受控製地微微發熱,傳遞出一種既排斥又隱隱渴望的複雜情緒,彷彿遇到了同類的…挑釁?
“必須阻止它完全蘇醒!”玄覺沉聲道,與央金對視一眼,兩人毫不猶豫,化作一金一青兩道流光,衝入了那破碎的石門之後!
三位首座長老緊隨而至,看到被破壞的入口,皆是臉色鐵青。
“快!結‘三才伏魔印’!加固外圍封印,防止邪氣外泄,殃及拉薩!”貢喀急聲喝道,與強巴、桑傑措迅速占據三方之位,手印翻飛,磅礴佛力化作三道金色光柱,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暫時封住了萬佛閣入口,也隔絕了內部大部分邪氣的溢位。
然而,誰都明白,這僅僅是權宜之計。真正的戰場,在萬佛閣深處。
閣內並非想象中的殿堂,而是一條向下傾斜、無比寬闊幽深的甬道。四壁並非岩石,而是某種暗沉如玉的骨質,上麵雕刻著無數扭曲、痛苦、掙紮的魔怪形象,與佛門清淨之地格格不入。甬道兩側,每隔數丈便矗立著一尊尊形態各異、但皆呈忿怒相的鎏金佛像,它們手持各種法器,怒目圓睜,彷彿在鎮壓著甬道儘頭的什麼東西。
但此刻,這些佛像身上的金光大多黯淡,甚至有些表麵出現了細微的裂紋,絲絲縷縷的黑色邪氣正從裂紋中不斷滲出。越往深處,邪氣越濃,溫度也越低,空氣中回蕩著一種低沉的、彷彿億萬生靈哀嚎的嗡鳴,衝擊著人的心神。
玄覺與央金將速度提升到極致,沿著甬道向下疾馳。沿途看到數名鎮守此地的武僧倒在血泊中,已然氣絕,傷口處殘留著與洛桑身上同源的灰黑色邪力。
“他們果然在這裡安排了人手!”央金咬牙,眼中怒火燃燒。
突然,前方甬道拐角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非人般的咆哮!
兩人加速衝過拐角,眼前景象讓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的央金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拐角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圓形地廳,地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邊緣銘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老封印符文,但此刻許多符文已然碎裂、黯淡。黑洞之中,濃鬱如墨的邪氣如同井噴般洶湧而出!
而在地廳之中,三名身著血紅蓮紋袍、氣息強悍遠超之前所見任何邪徒的身影,正圍著一尊已然碎裂的降魔金剛像,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握著一柄不斷滴落著黑色粘液的、如同某種生物脊椎骨製成的扭曲匕首!匕首尖端,正插在降魔金剛像眉心那已然黯淡的“卍”字印中心!
顯然,正是他們破壞了此處的關鍵封印節點!
而在他們身後,黑洞邊緣,一個由無數慘白骸骨堆砌而成的、約一人高的簡易祭壇已然搭建完成。祭壇中央,懸浮著一枚拳頭大小、不斷搏動著的暗紅色肉瘤狀物體,散發出與地宮死寂碎片同源、卻更加鮮活、更加暴戾的邪異生命波動!
那肉瘤如同心臟般搏動,每搏動一次,黑洞中噴出的邪氣就濃鬱一分,深處那恐怖意誌的蘇醒程序就加快一分!
“以‘穢孽之心’為引,加速封印破除…好狠毒的手段!”央金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穢孽之心”定然也是寂滅星庭的手筆,能以最汙穢邪惡的生命力,侵蝕、腐化佛門封印!
那三名邪徒頭目看到玄覺二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殘忍的獰笑。
“攔住他們!儀式不能中斷!”為首那名手持骨匕的邪徒厲喝,另外兩人立刻揮舞著奇門兵刃,帶著滔天邪氣,悍然撲向玄覺與央金!其速度與威勢,竟絲毫不弱於寺內的首座長老!
“殺!”央金毫無懼色,藏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雪亮匹練,迎向其中一人,刀鋒過處,空氣凍結,邪氣退散!
玄覺則對上了另一名手持骷髏念珠的邪徒。那邪徒揮舞念珠,無數怨魂虛影尖嘯著撲出,纏繞向玄覺,試圖侵蝕他的神魂。
若是以前的玄覺,恐怕瞬間便會心神失守。但此刻,他心燈火種微微一蕩,溫暖光芒護住靈台,那些怨魂虛影如同飛蛾撲火,觸之即散。他腳下步伐玄妙,避開對方砸來的念珠,手中須彌鈴輕輕一搖——並非擴散音波,而是將鈴音凝聚成一線,如同無形尖針,直刺對方邪功運轉的核心節點!
那邪徒悶哼一聲,氣息驟然一亂,眼中露出駭然!這小子對力量的控製,怎會如此精妙刁鑽?!
玄覺得勢不饒人,琉璃寶身力量爆發,一拳轟出!拳鋒之上七彩光華流轉,帶著淨化萬邪的意誌,直接轟散了對方護體邪氣,重重砸在其胸膛!
哢嚓!胸骨碎裂聲清晰可聞!
那邪徒慘叫一聲,倒飛出去,撞在骨質牆壁上,鮮血狂噴,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邊,央金也與對手戰得難分難解。她的刀法狠辣淩厲,密宗真氣剛猛無儔,將那邪徒逼得連連後退,身上已多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然而,那名手持骨匕、正在維持儀式的邪徒頭目,對此卻視若無睹。他口中念念有詞,骨匕上黑光大盛,那“穢孽之心”搏動得更加劇烈,黑洞中噴出的邪氣幾乎化為實質,深處那恐怖意誌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彷彿下一刻就要破封而出!
“來不及了!”央金心急如焚,想要擺脫對手去阻止儀式,卻被對方拚死纏住。
玄覺解決掉自己的對手,目光死死鎖定那邪徒頭目和搏動的穢孽之心。強行衝過去阻止?對方實力不明,且有儀式邪力護持,未必能成功。而且,他體內那枚源核碎片的躁動越來越明顯…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劃過他的腦海!
既然這穢孽之心與源核碎片同源,都能引動此地的古老邪物…那是否可以用碎片的力量,反過來…乾擾甚至控製它?!
風險極大!一個不慎,可能弄巧成拙,加速邪物蘇醒,甚至讓自己被碎片反噬!
但眼下,已沒有更好的選擇!
“央金!幫我擋住他!”玄覺對央金喊道,同時不再壓製丹田內那枚源核碎片!
轟!
一股混沌未明、卻浩瀚磅礴的氣息,猛地從玄覺體內爆發出來!他雙眼瞬間化為一片混沌之色,發絲無風自動,周身空間都微微扭曲!
那正在維持儀式的邪徒頭目猛地轉頭,看向玄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源核之力?!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玄覺沒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用於引導那狂暴的碎片力量。他伸出手掌,並非攻向邪徒,而是遙遙對準了那搏動著的穢孽之心!
“以混沌…禦混沌!給我…停下!”
他低吼一聲,將碎片那混亂本源的力量,如同馴服野馬般,強行灌注向穢孽之心!
兩股同源卻不同屬性的力量悍然對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更深層次的、規則層麵的扭曲與衝突!
穢孽之心那規律的搏動猛地一滯!表麵那暗紅色的光澤劇烈閃爍,明滅不定!它散發出的邪異生命波動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暴漲,時而驟縮!
與之相連的黑洞噴湧的邪氣也隨之紊亂,深處那恐怖意誌的蘇醒程序,竟被硬生生打斷,發出了一聲更加暴怒、卻帶著一絲困惑的咆哮!
“不!!!”那邪徒頭目目眥欲裂,想要阻止,卻被玄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純粹的、高高在上的混沌本源氣息所懾,動作慢了半拍!
就是這瞬間的乾擾!
央金抓住對手因這變故而分神的刹那,藏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式絕殺,直接洞穿了對手的心口!
隨即,她毫不停留,身形如電,直撲那儀式核心的邪徒頭目!
與此同時,通道入口處,三道強橫的佛光如同怒龍般衝入地廳,正是貢喀三人穩固了外圍封印後趕來支援!
眼見大勢已去,那邪徒頭目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與瘋狂,他猛地將手中骨匕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以自身精血與靈魂為祭,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詛咒:
“星庭…不朽…爾等…終將…歸於寂滅!!”
轟!
他身體猛地炸開,化作一團濃鬱的黑霧,裹挾著最後一股邪力,衝向那失控的穢孽之心,似乎想與其同歸於儘,做最後一搏!
“小心!”貢喀急聲提醒,三人佛印齊出,試圖阻擋。
但玄覺的動作更快!在那黑霧即將觸及穢孽之心的前一刻,他強忍著碎片力量反噬的劇痛,猛地將那股引匯出去的混沌之力徹底引爆!
嗡!!!
混沌的力量如同無形的風暴,瞬間席捲了整個地廳!
那團黑霧在混沌風暴中如同落入絞肉機,瞬間被撕扯、湮滅!
而那枚失控的穢孽之心,在內外力量的夾擊下,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猛地收縮,然後…徹底碎裂!化為無數暗紅色的光點,消散於空中。
失去了引子,黑洞中噴湧的邪氣驟然減弱,深處那恐怖意誌的咆哮聲也帶著不甘與憤怒,緩緩沉寂下去…
地廳內,暫時恢複了平靜。
隻有彌漫的邪氣與戰鬥的痕跡,訴說著方纔的凶險。
央金扶住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的玄覺,關切道:“你怎麼樣?”
玄覺搖了搖頭,壓下喉頭的腥甜:“沒事…力量反噬,調息一下就好。”他看向那重歸平靜的黑洞,心有餘悸。方纔若是晚上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貢喀三人走上前來,看著碎裂的穢孽之心和消散的邪徒,臉色依舊沉重。
“雖然暫時阻止了封印破除,但萬佛閣封印已然受損,邪氣泄露,需得儘快修複。”貢喀沉聲道,“而且,寂滅星庭此番行動,準備充分,計劃環環相扣,其誌非小。”
桑傑措看向玄覺,目光複雜:“方纔你動用那股力量…實在凶險。此力雖能克敵,然其本質混沌,用之愈深,恐反噬愈烈,甚至…迷失本心。”
玄覺默然。他何嘗不知?但與寂滅星庭這等敵人周旋,常規手段已顯不足。這柄雙刃劍,他不得不握。
強巴長老看著破碎的入口和死去的武僧,怒哼一聲:“當務之急,是徹底清查寺內,絕不能再有第二個洛桑!同時,必須儘快找到修複萬佛閣封印的方法!”
眾人退出萬佛閣,重新以佛法將入口暫時封禁。
回到寺內,氣氛依舊凝重。雖然挫敗了敵人的一次重大陰謀,但所有人都清楚,這僅僅是開始。寂滅星庭的陰影,已然牢牢籠罩了這座千年古刹。
玄覺回到聽竹苑調息,腦海中卻不斷回響著那邪徒頭目臨死前的詛咒,以及萬佛閣深處那恐怖意誌的咆哮。
“歸於寂滅…”
他們追求的,究竟是什麼?
而自己體內這枚碎片,又將在未來的風暴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縷重新變得溫順的混沌微光,眼神深邃。
路,似乎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