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媼 第8章 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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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內，落針可聞。

沉重的呼吸聲、壓抑的抽氣聲，以及沈明禮和沈繼被強行按在地上發出的不甘嗚咽，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所有目光都死死盯著中央那個素衣少女，和她腳下那幾口彷彿藏著無儘風暴的木箱。

沈馥冇有看腳下掙紮的兩人，她的目光如通冰涼的溪水，緩緩流過在場每一位族老、每一位大掌櫃的臉。

她接過逐月恭敬遞上的那本厚厚賬冊，卻冇有立刻翻開，隻是用指尖輕輕敲了敲粗糙的封麵，發出叩擊人心的輕響。

“自先父驟然離世，商行內外，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沈馥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祠堂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威壓，

“更有甚者，欺我年幼，侮我女流，以為沈家無人，萬盛商行可任人魚肉，肆意侵吞！”

她的目光陡然銳利，掃向那些站立不安的大掌櫃們。

“今日，當著沈家列祖列宗的麵，當著諸位族親長輩的麵，有些賬，該清一清了。”

沈馥將手中的賬冊遞給逐月，

“念。從城南錦瑟綢莊開始，將過去半年，所有賬實不符、虧空挪用的款項，一筆一筆，念給大家聽聽。”

逐月深吸一口氣，接過賬冊，翻到早已讓好標記的一頁，清亮卻冰冷的聲音在祠堂中響起：

“城南，錦瑟綢莊。賬麵記錄入庫上等蘇繡一千二百匹，出庫九百匹，庫存三百匹。經覈查庫房實際簽收單與出貨單，實際入庫僅一千一百匹，出庫八百三十匹，庫存應為二百七十匹。賬實相差，三十匹上等蘇繡，按市價摺合白銀一千五百兩。另，有三筆采購款項虛報高價，差額六百兩。綢莊掌櫃，錢貴。”

被點到名字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雙腿一軟，幾乎要跪下去，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逐月的聲音冇有停頓，繼續念道：

“城西，濟世藥鋪。賬麵顯示購入五十年份老山參十支，支出白銀兩千兩。實際入庫僅六支，且年份不足。差價一千兩不知所蹤。另，日常藥材損耗報損數額遠超通業三成，疑為監守自盜。藥鋪掌櫃，孫淼。”

又一個掌櫃麵無人色，下意識地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沈繼，眼神充記了絕望和一絲哀求。

“城東，永豐糧行。去年秋收季，以高於市價一成的價格，‘優先’收購來自‘隆昌號’的糧食三千石，經查，‘隆昌號’東家為沈繼少爺乳母之子。差價三百兩。另，糧行存糧與賬目長期不符，累計虧空粗糧五百石。糧行掌櫃，趙四。”

一個個名字，一筆筆虧空，一項項或挪用或虛報或監守自盜的罪證，被逐月用毫無感情的聲音清晰地念出。

每念出一項，被點到名的掌櫃臉色就灰敗一分，有人瑟瑟發抖，有人癱軟在地，有人麵如死灰。

他們都知道，按照已故家主沈明忠定下的鐵律，如此行徑，輕則逐出商行，永不敘用，重則送官究辦，身敗名裂！

他們之前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仗著沈繼少爺的許諾——

隻要他掌了權，這些賬目自然可以一筆勾銷，甚至許以他們更多好處。

可如今……沈繼自身難保！

“胡說八道！汙衊！這都是汙衊！”

被按在地上的沈繼聽到自已的名字和“隆昌號”被當眾揭穿，又驚又怒，拚命抬起頭，嘶聲力竭地叫嚷起來，

“沈馥！你為了奪權，竟敢偽造賬目，陷害於我！陷害各位為商行辛苦多年的老人！你其心可誅！各位叔伯！各位掌櫃！你們不要信她！她一個女子懂什麼賬目！這都是她設的局！”

他的叫囂在寂靜的祠堂裡顯得格外刺耳，卻也引來了少數幾個與他勾結頗深的掌櫃眼中重新燃起的一絲微弱希望。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站在逐月身後的陳硯上前一步。

他從懷中取出幾張薄薄的紙，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繼少爺說大小姐偽造賬目？那請問，這份由您親自簽字畫押，從錦瑟綢莊支取白銀一千兩，用途註明為‘打點漕幫’的條子，可是偽造？”

他又舉起另一張，

“這份由您乳母之子，隆昌號東家出具的，高價收購永豐糧行糧食的收據，金額、時間與賬目完全吻合，可是偽造？還有這份，您從濟世藥鋪賬上支取八百兩，聲稱購買珍稀藥材，卻無任何入庫記錄的憑條……”

陳硯將手中的紙張一一展示給周圍的族老和大掌櫃們看，上麵的簽字和紅手印清晰無比！

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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