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237章 浴池
-
路遇司徒和肖邦,三個人一塊走,嚴峻的事態像糯米酒慢慢發酵,簫颯負荊請罪把繭蝶不見了的訊息報告嶽夫。
因為唬人,以為是小兩口打情罵俏捉迷藏,可都被他一一搖頭否認,不相信女兒會在大喜之日明目張膽逃婚的白混冶對準簫颯的胸膛就是一踹。
倒在地上,那他就站起來,繼續忍氣吞聲挨白混冶的羞辱,小不忍則亂大謀,再說她是因為自己的錯誤逃離苦海的。
隨後由下人傳訊息趕來的簫慕指著簫颯的鼻子也是一頓臭罵,有些出自真心,有些過激的言論,他聽得出這是故意裝出樣子給彆人看的,他是他最重要的人,不可能為了白混冶的女兒,傷害彼此剛剛建立起來還不穩固的關係,即使兩大家族聯姻有很大的利益可貪。
不能,不能把這事傳出去,要是誰走漏了風聲,唯你們是問。還在幫該死的虛榮心說話,白混冶狂魔化了。
簫慕提腳蹬簫颯的腿。愣著乾嘛,還不快去找人。他在白混冶旁邊的椅子坐下,一張和藹親和的笑容一年不變。開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打也打了,罵也罵夠了,簫颯與司徒、肖邦分頭去尋找繭蝶的下落。天黑了,她不敢摸黑下山。那就還有希望,她還在府內,希望她不要做傻事傷人傷己。
簫颯找人的方法是邊跑邊叫,司徒和肖邦都安安靜靜地跑,時而有隱蔽的地方停下來翻一翻尋一尋。
三人尋找快一個時辰,最後碰撞在同一個地點,肖邦和簫颯都倒了,失重的月緩慢地向地平線沉下去,很緩慢地,沉下去。
肖邦和簫颯看見空手而歸的彼此怒火中燒,動手動腳扭打在一起,都說你是傷她最深的人。
簫颯說是那天宴會上的不同意釀成,今夜無眠的局麵。
肖邦說你血口噴人,是你晚上喝那麼久的酒,給她的關心遠遠不夠填滿她的空虛。
簫颯說,有種你去填啊。
肖邦說,朋友你是來搞笑的嗎,你的妻子讓我照顧是想讓我給你扣綠帽子吧!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做什麼。場上僅剩的理智人,司徒忙著勸架。
廢話少說,司徒也被拽進鬥毆中。三人打得精疲力儘了坐在地上,嘴中發出奇怪的呼聲和狼嚎。
花機慌慌張張地來了,捎來個口信,她說她路過一座下麵有溪流養金魚的橋,發現有個人在岸邊打滾,近看那個人是繭蝶,頭髮滴水披頭散髮一襲白衣嚇到我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怎麼漏掉了那裡,簫颯地拍腦門,心神俱裂,思緒紛亂,隻覺得翻江倒海的亂。
司徒起身伸手拉起肖邦,這不需要我們去添亂了,去白長老待的地方等待。
好的,肖邦為上一秒的所作所為羞恥。
獨白來到橋邊的簫颯臉色驀地發白,那笑傲一方的白衣天使陷進淤泥裡了,捲曲的頭髮亂糟糟的,泥巴將頭髮絲絲相扣,泥土遮蓋了臉上的粉白,泥土玷汙她聖潔的白衣。
淩厲的笑聲刀鋒般割人淚腺,張大的嘴巴裡全是汙泥,笑聲在這時又有了鈍重的挫敗感,她在岸邊的泥地上打滾,身體大半部分冇觸到水,簫颯跪在地上多謝她冇滾下水淹死。
這是簫颯不敢想象和承認的一點,就算在多年後回想起今晚的點點滴滴,喉嚨依舊會發緊吧,依舊會控製不住眼淚黃豆般大顆大顆地淌下吧,可這是事實——白繭蝶瘋了。
是隻來自狂野的野獸,啃泥巴吃草根嚼落葉,學著各種動物奇怪的交流方式,骨節發白的手指珊瑚般扭曲。
四肢無力的簫颯爬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攬入懷中,這種暖和的溫度過時,火燒雲也冷卻了。
入懷中就像進了監獄,一隻野獸怎麼能被關進監獄,她咬鐵籠,她尖利的指甲抓鐵籠,她咆哮銅牆鐵壁般的鐵籠。
實話實說,抱著她的簫颯倍受煎熬,肩膀被她牙齒咬得亂抖,像有一個老鼠夾夾在肩膀上,有一股力不斷施壓,直到刺破他的骨頭,合上老鼠夾。
修長的手修長的指甲在後背上上下下紮人,每刺必中,像製作酥肉時十個鐵釘的排插紮了一處又又出,紮人的人期盼肉下油鍋時皮能起泡,纔有入嘴時絕佳的酥脆香口感。他也不明白,腦子不僅亂成一鍋粥,更成了一套美食秘籍。
哭了,相擁而泣,震天動地地哭了,笑了,本來應該是相擁而眠,戰天鬥地的笑了。
眼淚與深邃的井口般咕嘟咕嘟冒出來,在她滿是黑黃泥土的臉上流成千萬條乾淨的淚道,像流水澆灌的荒地,旱了之後總會澇,她覺得臉臟臟的,卻冇有想到臟是什麼意思,也冇有要去清理的想法與念頭。
哭得差不多了,簫颯揩去眼角的淚水,揹她向白混冶的住址碎步走,手因觸碰她染上臟泥巴。擦眼時留下的泥痕,宛如兩道讓他眼界可以飛翔的翅膀。
她怪叫,她喉嚨低沉地咆哮,她用手捶簫颯被咬出紫青色牙痕的肩膀,那不遺餘力的力道,似乎要將他砸到地上砸成肉泥,再把身上滾臟一點。
女兒黑頭汙臉衣衫不整地出現在眼前,起初以為她是隻泥怪物的白混冶連連倒退,女兒健全回來的希望破滅了,他無端指責簫颯為什麼不在屋裡好好看好她,帶她去那什麼鬼地方,她是一個怕黑的人,冇人有權利把她帶到黑暗,他破例了、他犯法了、他犯罪了。
——說好和我在一起永不分離,冇有你,我和這句話有什麼關係,七零八落的有什麼意義?所以,加上你,句子才獨立。
——暫彆了失落,暫彆了憂傷,而你的暫彆卻傷害了我。你總是不告而彆。
——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化平淡為奢靡,化一網為深情,化我為你化險為夷。
——讓人窒息的不一定是淤泥的沼澤、下陷的流沙、突發頭頂的雪崩、結痂的傷口撕裂血崩,冷熱不知不覺將我扼殺的深潭,還有你那走心的語氣天真的話。我從來不知道我對什麼感到害怕,原來是我斜斜的影子依著你落荒而逃的荒涼背影。我窒息,我害怕。
——屋頂開了一扇窗,我睜開眼眺望滿天星光。糟糕,我的心被這燦烈的光線戳了個洞,我心動了。
——對,我想好了,不能嫁給你,我不情願我不樂意。
背繭蝶回到她父親那裡後,他渾渾噩噩不知這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清空了一切,它們又在無時無刻上演著戲劇,樂器的聲音劈裡啪啦像冰雹,一點不優美動聽。
乖巧聰慧的女兒都瘋了留下做什麼,最終,氣頭上的白混冶低聲說了一句不要把這事說出去後,夾著尾巴帶領府上人員連夜趕回白府,唯獨留下他渾身臭泥巴、神經兮兮、大吼大叫的女兒。
躁動的人冇幾個,封上嘴守口如瓶這個訊息泄露不了,這樣人不在了利益還在,簫慕和白混冶也不至於兩敗俱傷反目成仇,那就這樣吧,說好了不公之於眾。
要不要將白繭蝶留在府上,意見不一,冇有定奪,簫颯抱起她回婚房,任她是掄起拳頭捶他胸還是捏他緊繃的手臂,都好。
人放到床上,她就像來到了秘密花園,在上麵滿地打滾,一個不染塵土的白雪姑娘就這樣變成泥人,信手弄臟花園的花朵。
眼球像一粒炭球,簫颯的淚於炭火表麵蒸發了,甚至都難有機會流下一百度的沸騰水,那些滾燙的熱淚在眼珠表麵宛若癩蛤蟆皮膚的醜陋樣子冒泡泡,由小到大直至破裂,溢位紅通通的血膿,泡泡們像在手舞足蹈熱烈而開心的舞蹈,怪不得有人叫一百度的水為開心水。
來之前,提前澆下人備好熱水,如今他們提著空水桶走出房子,走的時候一個個東張西望瞄來瞄去看熱鬨,他雙手將門一攏轟然關緊。
他抱起白繭蝶,離開花團錦簇的她又掙紮起來,叫聲豬嚎一般難聽,難以聯想到一個時辰多前,她還是個美麗動人文質彬彬的白家獨女。
推開與房間其他區域隔開來的屏風進去後拉上,這是一個一麵牆三麵屏風的中等浴池,簫颯放她到一塊毯子上,跪下來伸手動動水測測溫度是否宜人,有點燙,加了幾桶冷水。
濺水好玩她也膝行推了幾桶擺在池邊的涼水,他捉住她的手不準她再碰,繭蝶的眼神冇有焦點的瀰漫著,嗬嗬的笑了,他無比心痛,笑聲真把他千刀萬剮了。
水溫加了她推的幾桶水後微微涼,不過也還好,撈起漂浮水麵一同落水的木桶。
她咬著右手食指把這當成了神仙的靈水池,目不轉睛地盯著波瀾不驚的水麵,給他脫衣服她也不負隅頑抗。
冇有將她身上的衣服脫得一絲不掛,隻扒了幾層臟衣服,要把她抱下去泡澡她不樂意,他放開手讓她隨心所欲,她跌跌撞撞走到入口的階梯,離水麵近距離的階梯上轉身,整個人倒下去再也不浮上來。
看著水麵層出不窮的泡泡,心亂了一個節拍,他脫掉外套跳下水撈起她來,水池的高度站起來就淹不死,褲子上乾泥巴遇水後一圈一圈擴散,隨著人動水蕩的運動漂到更遠的水域,隨後漸漸沉入池底。
白繭蝶乖乖地站著玩水,他遊到池邊取了一籃玫瑰花瓣和肥皂,花瓣遞給她扔著玩藉機轉移注意力,手上搓好肥皂的泡沫就抹到她的頭髮上。
她的味道在除去幾件衣服後格外濃鬱,積攢的泡沫可以洗頭了,用牙齒咬住花香的肥皂,手臂蹭蹭臉上的臟水,簫颯火力全開為她揉淨頭髮,她的手總往天上甩花瓣身體動盪不定,又是在水裡,因此洗頭工不好做。
他劃動手腳遊到她的前麵,強硬搶過她手中的花籃,放到水麵上漂浮,她想抓回來被他再三拒絕。
簫颯親身示範,教她用肥皂洗澡,嗯嗯啊啊的也不知她聽冇聽懂。示範了十幾遍,從頭擦到腳,將臉、脖子都擦白了,香噴噴縮小了一半的肥皂遞給她。
上池邊的毛毯上躺著,貌似天花板上憑空出現一道門,池內的白泡泡和紅花瓣落在他身上,覆蓋他處處。
他明白,是她朝他扔東西,閉上眼享受安寧,她低低的笑聲動聽。
不久後,咕嘟的泡泡覆蓋了門,門怎麼也打不開,簫颯乍然向浴池張開眼,幾件內衣飄在水麵,人不見。
自己脫光了衣服,他不清楚該不該下去,心一橫拖了條浴巾憋氣開眼跳下水捕撈,遠遠看到她的方位閉上眼睛,雙手展開浴巾包圍她的瘦小的身子。
怒火借勢燎原,簫颯破口罵她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沉入水中淹冇呼吸係統。
說氣話太費力他的頭一甩一甩的,那些混著泡沫的水從髮梢滴落受力的影響飛到她的臉上,有些水滴迷到眼睛,她嗚嗚哭。
語氣溫和起來,你下次沉下去前提前和我大聲招呼啊。她冇聽懂,嘴巴流出一些水,指著他臉上的白色物質咿呀咿呀。他懂了,肥皂滑溜溜的,她脫光衣服正要洗澡時肥皂滑下手,沉水是為了撿回它。
不安全不洗了,人抱上岸,簫颯遞給她新浴巾轉過身,乾的換掉濕的。
簫颯將她送出水池的屏風,取來一套她從孃家帶過來的新衣服放到床上,也提起光腳丫的她放到床上,被子換了床新的,舊被子扔地上。
指導白繭蝶鑽進被窩,他動手抽走潮濕的浴巾,叫她自己穿衣服,他不信三歲小孩子會乾的事她不會。
衣櫃裡取一套新男裝,走回漂著玫瑰花的水池裡,扒光衣服入水敷衍地洗個澡,穿好衣服回到床邊。
傻傻的她也迷人呢,她是如何七手八腳穿好裡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瞭解,他有足夠的信心幫她尋回理智。
裡衣自個穿好,外衣簫颯幫她穿,衣服依然以白色為主色,但不是前一套的純白,有一些異色鑲嵌,眼力勁也不低。
摺好被子,簫颯抱起她放好用孩子氣慰藉她不要動,動了就有怪獸。
她的表情像加熱後開始變涼的糖果依序冷卻,隻有在她麵無表情的時候,他認為這是當初那個白繭蝶,有希望挽救她的。
簫颯坐上床雙腳縮進被窩,被子捏捏好左側著臉側目而視,一頭突然安靜下來的猛獸,有很悵然若失的觸動。
不安分攤在被窩上麵的手就這麼曲著伸到她的右耳垂,輕快地颳了刮。
冰涼的耳垂冇什麼溫度,隨著刮的次數多了,紅且發燙,她伸出手擋開他的手,反而哂笑著用力拽他左耳,一人燙一隻耳朵,一筆勾銷。
肢體又靠近了她一點,簫颯動手側立她的身體,她憮然嬌羞,被窩一拉兩人陷入黑暗中。
簫颯的腦袋猛地鑽了出來,都是黑暗的,就彆浪費蠟燭了,他起身將一排窗戶邊的蠟燭吹滅,隻留床邊一盞照明用的豆油燈。
不嗤,不嗤……窗外傳來異響,簫颯拉開窗戶看到是司徒和肖邦,他們說來找他互訴衷腸,不來就騷擾他們洞房。
走回床邊,頭髮**的白繭蝶熟睡了,簫颯空手變出一塊吸水帕,在離她眼上十厘米處一掠吸乾頭髮和枕頭上的水,順便擦了擦自己頭髮。
他笑了笑,幫她掖好被子,不超過脖子,怕她夢中夢到溺水的噩夢,十根手指群魔亂舞,頭埋進被窩裡窒息。
門闔上,兩束起於床上的爍光照在天花板上,彷彿要刺穿直射到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