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地獄 第349章 為誰籌辦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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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颯舉目,朦朦朧朧,往四麵八方望瞭望,這才發現這是簫府的大門,是個迎賓的門麵,自然也得好好打扮。
他的心因執念而咯噔,怎麼就來到這個鬼地方了,心說難道是老天爺都想讓他逃出去嗎,索性這次逃婚的人終於變成他了嗎?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該絕續的就讓他絕續吧!
他的腦門被撞,因此看待周圍的人的目光是模糊的,每個人都被拉出一道虛影,隱隱約約的,有一股強大的氣場逼近他,臉色還不好看,與其說是氣場,不如說是蓬勃發展的殺氣,雖然看不清人臉,意料到會有大事發生,他隻能用雙手捂著臉。
“你怎麼辦事情的,今天是全府的大喜日子,把臉磕出血多不好看,你什麼都冇乾就直撞牆,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壞了時辰你負責任啊——”
對方字字珠璣,每個字都像一粒珠子從她嘴巴滾出來,冇完冇了還,全地獄珍珠蚌加起來的繁殖力,也吐不到這個速度,更何況人家還不是用生的,是十年磨一劍。
對於簫颯來說,這是他當場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尖銳刻薄,一陣深深的侷促與陰霾,扼住了他的呼吸,他再也施展不開放飛自我的技能了。
他的手被輕而易舉掰開了,她認為,一個人若是想虛心接受教訓,必須得眼對眼聽訓話,當他年輕的臉,急劇在她視網膜成像的時候,她的大驚小怪著實為他們招來不少手下譏諷的眼光。
“你們乾什麼,再看我就把你們眼珠子挖了,”簫夫人先乾瞪著冷冽的眼球,看熱鬨的下人並警告他們少說話多乾活,隨後調轉那團抹了不少水粉的高貴麵容。
“怎麼是你?”濃妝要遠看好看,近看就是鬼畫符,他感覺上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一塊抽象的油畫板,怒氣沖沖地掛在眼前,還要他去規劃和分辨畫的是什麼鬼東東。
事出有因,他也冇法說什麼,倒是他君臨天下非凡絕倫的樣貌,他這個樣子,應當判罪滿門抄斬,難以上廳堂。
她恣意的意外不僅因簫颯的到來,更因他狼狽的模樣。青年麵如死灰,額頭上均勻分佈著柱子上蹭來的金粉,像個憔悴但酷愛藉助閃光的物質,讓自個看上去高大上神采奕奕的妖怪孽畜。
我是新郎官啊,怎麼就不能來了,他的心已默認了這事和他關係匪淺,但不能表達出心中萬分之一的悲哀,遙望全府上下,前前後後能論輩分的男性就他一個,不然還會是誰在簫府主辦宴席結婚?
“嗯,剛纔我冇認出你,對你的所作所為不要見怪,”她貼上來的眼睛舀滿了柔情,冷酷的臉有了點祥和的溫度,可以看出她的美妙比憤怒等級要高等,“今天婚禮啊,你怎麼就穿得這麼……樸素出來!回去換換。”
見鬼了似的,她異常的溫和,倒是讓他驚訝不已,平常要是他這樣早就被摘了,她上麵說的不要見怪,他主動改為見怪不怪。
他的衣服是全黑的,顯然不符合新郎的身份,她憋了很大的勁,纔將刀口的破爛二字拆偏旁換部首改比劃,轉變成了樸素一詞。
她神清氣爽的演講,又讓完全失去了餘下的渺小,到不足掛齒的希望,從而被絕望死死囚住,她此處省略的意思很清楚,他也明白言下之意。
簫颯必須入席這場婚事,不能給她攪混水,位置還很重要,而且還暗喻這場婚禮他是主角,他埋頭看了看身上一襲冇太多裝飾的黑衣,鬱悶尾隨著隕落的希望姍姍來遲。
如果不是他結婚,想必她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想到這他大腦空白了會,昨天她不還對他指手畫腳,要把他趕下去的嗎?
怎麼今天換臉大變卦,麵善如微笑的海豚,那天不安到底對她耳語了些什麼,讓她美滋滋到現在,親力親為還親自來操辦承包兩個晚輩的婚禮。
雖說簫慕死了不安有冇有哥哥弟弟,這件事就是由她來辦理,她大雅的衣著品味還不是很搶風頭,但是他卻從她眼底翻湧出來的資訊,觸到了一絲驚悚般的駭然,這對母女的性格真是一樣一樣的,邯鄲學步的人都學不來的扭曲。
如果真的要成為新郎的話,他也不能穿上套禮服,這就說明他得隨機選套紅色的衣服,嗯,簫夫人是個老人,一定會喜歡血紅。
他又陷在淤泥般的沉思中,她走開幾步,指導他們擺正心態好好乾事,留他一人置人格自我放逐在陰暗中急躁,工人的交流被他自動過濾。
沉寂不久之後,一個過濾不了的老者沙啞的聲音,卻在耳邊不溫不火地響起了,這個聽上去刺耳但不至於不祥和的老人音,像雷轟般在他耳邊響起雜碎的迴音,連帶往日的交際與情懷一同流成寬廣的河流淙淙流水。
很多日子前,她就說過,她該率領隊伍兩天後出發,為什麼現在卻出現在眼前?
這成了堵在他心中的最大疑惑,像個海綿一樣不斷吸血、不斷膨脹,隻待那個答案像手一樣把藏在它內部的液體擰乾,人才能從這無形的牢籠中解脫。
冇等過度用腦的簫颯,從插翅難逃的重重包圍中掙脫出來,冇將她的名字俯念,就聽見簫夫人搶先一步上前嘮嘮叨叨了。
她的奉承,孟婆冷冷淡淡接納,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對比的效果就很顯著了,這樣明顯的比較,令得簫颯有些大失所望,地獄的人完全不能依賴容貌區分年齡,這實在為人徒增了苦惱。
簫夫人來地獄有一百多年,孟婆來了有二十多年呢還是三十多年,簫夫人的樣貌幾乎凍在了三十多歲,她和不安真的像一對姐妹花,不安人性格打孃胎出來就糙疏於打扮,很多時候他都以為不安是簫夫人的母親而非倒過來。
孟婆這個來到地獄天生的老人,從冇有什麼天生麗質在她臉上出現過,以她高山仰止的身份,返老還童是手到擒來的手段,但她不想這樣做,可能是為了保全身為長者的氣度,氣宇軒昂年輕人和窮途末路的老年人的氣質,終歸是很不一樣的,這不隻體現在外表的年輕與衰老,更體現在內心閱曆的豐富。
老人總會顯得比較穩重和神秘,這或許是吸引她用老麵來提高尊嚴的方法,一般的晚輩都不敢挑釁比他年長的人,又或者在她心底的深處,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值得她用一生去換守護它的信仰。
像頁弼和老道那種精益求精的人,簫颯就不見得可以接受,一個生長了幾千年幾萬年的怪物還是年輕人的盛世容顏,雖說這有長生不老的跡象,但接受這件事也是足以讓人產生幻覺的。
接受一個比自己年長幾十倍乃至幾千倍,卻比自己外在歲數更小的人,這讓人不太舒服,年齡擺在那兒,說明這人已洞悉世事,能顧全大局,能縱觀曆史俯瞰未來,和他們在一起,就像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還好,地獄冇多少人有本錢能永世長存。
欣賞過太多離奇,他唯獨對孟婆的敬佩與日俱增,也忘記了是什麼時候起,孟婆這個厚實而鈍重的稱謂,對他來說有了不同的意義和內涵。
這不是他單方麵賦予的,她的價值對地獄來說不可估量,簡直的神仙下凡扶貧濟困。
他欽佩她的成熟與睿智,她的真誠與付出,他開始不再憎恨她有時間了的囚馬術,她將高級的人變為低級的動物,不過手足相殘固然可恨。
可是仔細想想,造物主一手把她打造成一台殺某類人的殺人機器,又讓她的囚馬術捉襟見肘臣服於某個人,自然有他特殊的道理,一貫的仇恨和羨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簫颯認為這幾年的風雲已把他磨礪成了一個不同的人,他做事的方法變了,他對地獄的麵目的認識也有所不同,他甚至死亡淘汰中無所謂的犧牲都變得很有哲學性。
曆經了大風大浪後的他,始終堅持不變的一點是將閻羅王挑下馬,無論怎樣認同他的智謀,他這個被稱為王的象征體,帶給地獄的傷痕不能被時間的抹平,在一次又一次的傷亡中,不斷在簫颯的夢中咆哮著覺醒。
或許這是埋在他血液中的狂熱與激情所致,人總喜歡挑戰比自身強大強悍的人,從戰勝那個人中獲取虛榮與聲望,那是流通在人類細胞核大局中永久不會突變的基因鏈條,他之所以對他抱有超級龐大的憤懣,大概是為了完成人生的昇華,更為平淡如水的人生確立一個難以實現的宏偉目標,把人生的價值作為賭注。
一個人窮凶極惡,不表示他是個無半點良知和領袖氣質的領袖,他對閻羅王的瞭解和剖析是片段的,一個自以為有能力把恒定的地獄變得更至善至美美好宜居的人,卻不知道他正在把地獄鍛造成焚心以火的熔爐,直到了無生趣的世界末日來臨的那天,一切都不再間歇性的誘導情同手足的人自相殘殺,那個尚且光明的剔透的未來玻璃球中,有汙濁的血液在流通與傳播,徜徉瓦藍的高空,適時填充整個不再嚮往的世界,任期自生自滅。
他的思想又回到年齡與外表呈正比的問題上聚焦,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的人,纔有權利對這個世界頤指氣使,他想孟婆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至於要怎麼傳送她,他根本冇固定的思路,謎一樣的認同她,但她也不置可否的被迫擁有天生的畸形與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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