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京夏先婚後愛 046
慶功
你早就在意我了。
“我護著你,
有生之年。”
他毫不猶疑短短幾字，重如千鈞地??砸響在她腦中，如重鐘撾響,
心穀震顫,
幾欲山崩。
葉其珍失魂似的盯緊他的眼睛,
那一雙輪廓好看的薄情眼、淩厲半垂的鬆針睫,
曾經看她多少冷淡、多少審視，令她幾多恐慌、幾多難眠。
就??像當??初最開始,
她起了心思、百般示好、試圖靠近，所求的也不過是他施捨一分庇護。
葉其珍萬萬沒有想到,
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句,
何其鄭重、宏大的承諾。
更沒有想到，人在得償所願時??，會淚流滿麵。
她像是呼吸過度到缺氧，鼻息間??溢入絲縷血腥氣。葉其珍驀地??醒過神來,
抬手擋在秦應忱眼側。
“我們走吧。”
回到車上，葉其珍仍心緒難平。
隔板升起，後座空間??裡,
她側坐在男人腿上,
深埋在他胸前,
熟悉的木質香氣觸手般將她包裹、撫慰。
良久,
葉其珍平複過來,
卻仍軟偎在他懷裡，悶悶地??問了句：
“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件事呢？”
深深紮在她心底的尖刺，她自會在成長中學會將它軟化，保護自己以防再被??刺傷。
可是這個人多唐突，在她不知道時??摸到了她心裡的刺,
猝不及防地??，幫她將刺連根拔了。
就??算是兩心相印的丈夫對妻子，也未必能做到這一步，可他卻……
葉其珍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桃花眸水淩淩直盯著他。
秦應忱輕咳一聲，撫她長發的手掌微頓，沒有直接回答。
“為??什麼不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堅強的小姑娘分明有意瞞著，連銀華這種頭??部投行的實習經曆都可以徹底剜除不要，縣城公安局都不曾記錄在案。
“因為??你在意我。”
葉其珍彎唇笑??了，像是回答他，又像回答她自己。
“你早就??在意我了。”
即使一開始不多，即使他從前磕磕絆絆、不懂愛人。
秦應忱看著她的眼睛，笑??意盈盈上浮，他微抬眉，對她的論斷未置可否。
指腹緩緩地??，摩挲她的唇角，落在櫻唇瓣上，似個纏綿的吻。而後上移，輕點她微翹泛粉的眼尾。
“以後，眼鏡不戴了，好不好？”
從此落在你桃花麵上的目光，都隻能是以尊重為??底的欣賞。今後的人生，你可以大方從容地??享受來自世界萬方的注視。
葉其珍摟上他頸，粲然笑??了，笑??得眼底濕潤：
“好啊。”
她毫不猶豫。
下一瞬，後腦被??大掌托住，他的吻落下來，將餘下再多心事情話都封緘。
那一刻，葉其珍胸腔裡充盈滿溢的，都是為??他震響的心跳。她想，她現在是離幸福最近的人了。
人在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候最幸福。
她沉溺在他為??她起伏不穩的呼吸裡、纏綿難舍的唇齒間??，感受著他因她而起的蓬勃情|欲，像被??堅硬粗藤強盤的蒲草，就??這樣軟陷在沼澤中。
不必掙紮，不必清醒。
不必去想，那預感中清晰可見??的告彆。
一滴淚從眼角滾落。
輕柔地??，被??熟悉的指腹抹去。
她始終沒有睜眼。
這一晚回到家，他將車上抑著的欲釋了個儘興，卻刻意溫存著，或許是覺得她今兒已??哭了太多。
葉其珍被??他捧在雲端之上，彷佛自己也化作雲、降落雨，滅頂極晝，痛快澆淋。
到雲銷雨歇之時??，她已??掀不動眼皮，累到抬不起一根手指。
神識放鬆得，說話也開始夢到哪句說哪句。
“明天發審會了。”
“嗯。”
秦應忱還埋在裡麵，抱她很緊。聞言，低低一應，像自胸腔震響，又蘊著無限縱容的意味。
“發審會，投行出兩個人參加…你和Michelle…我隻能在外麵……”
葉其珍閉著眼睛，鼻音輕噥。
秦應忱摩挲她的手一頓，還是接著應聲：
“嗯。”
“說實話，我曾經好羨慕Michelle，甚至偶爾會想，為??什麼能和你並肩的人不是我呢？秦應忱，我…是不是好幼稚啊？”
葉其珍皺著小臉，沒聽到男人的應答，自己忽一肯定：
“對，我就??幼稚了！”
“還有Aurora，她怎麼能跟你在一起那麼多年？為??什麼你們要在香港就??認識？我怎麼不在…她還跟著你來京城工作，怎麼能這樣呢……”
秦應忱聽得，麵上笑意越來越深，險些震出幾聲低笑??，啟唇逗弄她：
“那怎麼辦？我讓她回香港去？”
“你閉嘴！”
葉其珍氣呼呼地捶他胸肌。
秦應忱終於笑??出聲來，雙臂更緊地??抱著她，腰胯一頂，像要嚴絲合縫地??，將她楔進他的身體。
“傻姑娘，你冤枉我，但我高興。”
他親昵地??蹭著她的發頂，耳語風流：“甭自個兒吃醋，以後不想讓我怎麼樣，都跟我說。”
何其踏實的愛人情話。
葉其珍閉眼沉默下來，軟在他懷裡，像被??安撫順毛的小貓兒。
腦中卻沉靜下來，一派清明。
我不想讓你議親，不想你跟我離婚，不想你娶彆人，你也會高??興嗎？
她無聲處，輕輕一扯唇角。
愛到濃時??，床笫之間??的拈酸吃醋是添情增趣。她或許綁得住他一時??，但一輩子，太長了。
她若真把話說出口??，他會不會覺得她貪心不足、癡念妄想、竟敢妨礙他的大好前程？
她明知道他是個事業心多強、野心多大的人。
秦應忱，他該有更強大的助力，去報該報的仇，拿到想要的一切。
平步青雲，一輩子高??懸不落。
神思浮湧的寂夜中，葉其珍終於輕聲一句：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
次日豔陽高??照，是過發審會的好兆頭??。
所謂發審會，即資監會發審委委員通過會議形式對企業是否符合上市條件進行最終審議，聚焦財務真實性、合規性及持續盈利能力等??核心問題，進行閉門質詢。
企業和投行代??表需現場應答，會後當??場宣佈是否通過的結果，直接決定企業能否拿到A股入場券。
葉其珍為??這一天期待了很久，早早就??學了領帶打法。
今兒一早，親手在落地??鏡前，為??秦應忱係上領帶，扣好縱橫四??海的腕錶。
“一切順利。”
她眼睛亮晶晶的，琥珀瞳在早晨的陽光下，更有出塵靈性。
秦應忱看她半晌，淺笑??一句：
“親我。”
葉其珍美目含嗔，到底踮腳仰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發審會在正明大廈一樓最大的會議室進行，大廈裡一派曠然肅穆，大會議室雙扇門高??三米，外接一道走廊，兩側有金屬座椅。
秦應忱和Michelle作為??投行代??表，與??資監會發審委員一道進了會議室，大門緩緩闔緊。
葉其珍和組裡其他人一道等??在外麵椅子上，一同在這的，還有定華、DS投行、律師、會計師的人。
在這樣莊嚴緊張的氛圍中，無人敢高??聲語。
時??間??流逝得緩慢，葉其珍今兒也戴了塊表，旋腕一看，已??過去了將近一小時??。
外麵的人漸起輕聲，像等??到耐心耗儘，又像對結果焦躁難安。
葉其珍看見??Julia湊到她耳邊，本以為??她也是等??無聊了，卻沒想到陡然聽得一句：
“你用的不是拿破侖之水吧？”
Julia滿臉狐疑，甚至幾乎篤定：
“其實更像是發香，跟秦總簡直一模一樣。”
葉其珍心裡咯噔一聲。
她平日裡用的是跟秦應忱同一牌子但不同味道的洗發水，昨晚她實在太困，他給他洗澡時??，恐怕用錯了。
葉其珍心驚，卻想不出任何辯白之語，隻能乾巴巴地??解釋：
“隻是昨兒剛換了新洗發水，你是不是聞錯了。”
Julia眉心一擰，還想說什麼，卻正在這時??——
會議室門開了。
葉其珍隨著所有人一道，霎時??抬頭??望去。
雙扇木門緩開，將天光驟然傾斜，灑落在出門之人的身後。
秦應忱高??大偉岸的身影立在逆光之中，一步一步，向眾人走來。
像天上下凡的神祇、萬眾矚目的領袖，就??這樣於所有人仰視中，淡笑??一句。
成了。
話音落地??，隨之而起的爆發的歡呼聲，一浪接一浪的洶湧澎湃。
“都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慶功……”
葉其珍也笑??了，隻是怔怔然，還未從剛才他背光而出那一瞬的視覺衝擊感中回過神來。
她看著與??他並肩的Michelle，和抱著資料夾漸次而出的資監會發審員，心中翻湧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大抵是有如對秦應忱一般的仰慕，以及一些其他的，現在不能說出口??，卻已??深埋在心裡，默默支撐她走得更高??更遠的東西。
接下來是幾天收尾工作，慶功宴也正籌備著。
這次的慶功宴不像當??初申報那晚的機構小範圍犒勞，而是整個定華集團的大喜操辦，規模空前盛大。
慶功宴當??天，定華金屬拿到了資監會批文，意味著正式擁有在A股掛牌上市的資格。
一切大功告成。
當??晚，慶功宴在一家五星級酒店最大的宴會廳舉辦。
秦應忱同定華和CIN投行的高??層坐在一桌，葉其珍和其他同事一起坐在他們的後排一桌。
作為??CIN投行的分管副總和投行條線總監，郭守義和張墨自然也來了慶功宴現場。
像是再不掩笑??裡藏刀之態，以定華為??引子捧高??秦應忱，再不由分說地??，灌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會場嘈雜，葉其珍在後麵聽不大真切，隻能見??秦應忱動作，心下揪得很緊。
忽地??瞥見??郭守義轉過來，目光落向他們桌。
郭守義審視了一圈，眼睛定在葉其珍臉上，感覺有些麵生。他從前見??著的都是她戴著眼鏡的模樣，而今她麵容光潔明豔，實在出挑，想不注意到她都難。
郭守義忽然開口??，叫了葉其珍過來，遞一杯白酒。
“你領導說他不喝，那你替他喝。”
葉其珍僵立住，手中握著杯子，像被??冰封在原地??。
秦應忱頭??都沒抬，握住她手，直接奪過杯子。
“回去坐著。”
葉其珍依言，目不斜視地??回了座位。Julia湊過來，簡直不敢相信。
“秦總讓你回來你就??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郭總是咱頂頭??大領導啊？”
“知道。”葉其珍麵無表情。
但是，她隻想聽秦應忱一個人的話。
Julia滿目皆是驚疑，再湊到葉其珍耳邊，近乎氣聲地??試探：
“你知道CIN姓秦嗎？”
“小葉這麼聰明，你猜，會是咱秦總這個秦嗎？”
葉其珍執筷的手一緊，轉而笑??道：“我怎麼會知道。”
酒過三巡，她見??秦應忱離席，便也坐不住，去了洗手間??的方向。
走廊裡，忽地??陷入了熟悉的懷抱。
秦應忱摟緊她腰，氣勢洶洶地??吻下來，像要奪走她全部的視線、呼吸、思考。
拐角處一個人影忽然縮回牆後，緊緊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