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京夏先婚後愛 063

    追妻
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已??近深秋的寂夜,
京城的氣候乾爽微涼，體感??甚為舒適。

葉其珍卻已??折騰出了一身細汗，柔軟的天絲羊絨乳白打底衫粘在背上,
偏生還被秦應忱摟得??死??緊,
像恨不能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秦應忱比她高出許多,
狹小逼仄的空間裡,
就這樣俯著頭頸抱她，大手還捧著她的臉,
不停地為她拭淚。

滾熱的淚水汩汩流了他??滿手，像是順著筋脈一路流向胸腔,
燙得??他??那顆冷凍僵死??的心臟恢複了嘭嘭的跳動。

小姑娘瘦了。

去年夏天衣衫單薄,
她身上每一寸的弧度輪廓他??都清楚。如今穿得??暖絨絨的，蝴蝶骨卻更明顯了，肩頭也??薄得??，令他??幾不敢握。

“這些日子,
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嗯？”

他??的聲音很低，像自胸腔震出，又有些啞意,
莫名蠱人。語氣卻微沉,
就像他??們不曾有過那些刺骨愛恨、而隻是久彆重逢,
她仍在他??身邊,
被他??心疼、聽他??管教??。

葉其珍卻陡然清醒過來,
深深吸氣，推開了他??的手。竭力眨掉眼裡的淚水，目光恢複冷靜清明。

“所以呢？”她沉靜抬眸，“秦應忱，你有你的難言之隱,
我就一定要被你揮之即去召之即來嗎？你要我回到你身邊，然後??呢？繼續一無所知??地任你擺布，冷不防哪天再被你往心頭刺上一刀嗎？”

他??似是急切：“我不會——”

“可我不信你了。”

葉其珍無比冷靜，甚至堪稱殘忍地，給他??下了判詞。手指卻在身後??扣緊了流理台，指尖煞白。

秦應忱聞言一僵，向後??踉蹌了半步，卻因實在狹窄，脊背傷口碰上對麵牆壁，他??輕微倒吸了口氣。

葉其珍臉色霎時一變，拽著他??的手令他??遠離那牆，卻與她近得??，像極了麵對麵擁抱。

“你、你的傷，要不先去醫院……”

她目光亂晃，乾巴巴地關心。

秦應忱低頭看著她，緩緩地又將她抱住，下巴彆扭地放在她的頸窩。

“珍珍，我疼……”

葉其珍心頭驀地一抖，脊背被他??撫得??發軟。耳邊聽見他??繼續低聲：

“可能，堅持不到去醫院了。”

葉其珍臉色一白，“啊？！”

秦應忱渾身的重量愈發靠在她身上，像個被雨淋濕、大隻卻落魄的獅子。

“所以，可能要麻煩珍珍，幫我上藥，可以嗎？”

葉其珍張了張嘴，“可是、我，我家裡沒有藥……”

“我讓汪鉞送上來。”

“……”

葉其珍思索著，等汪鉞送上來，讓他??給秦應忱上藥不就行了？

然而等到人很快上來敲開了門，葉其珍才說出半句：“你要不進來給他??……”

汪鉞立刻後??撤俯首，“夫人您的房間，我哪兒??能進呢？我下樓等。”

說著甚至沒等電梯，一溜煙就順著步梯跑下了樓。

葉其珍簡直目瞪口呆。

等到秦應忱脫了身上幾乎與傷口粘連的白襯衫，半伏到她的兩人位小沙發背時，她纔看清楚他??的慘狀。

道道深紅見血的臂長傷口錯雜滿背，原本??遒勁健碩的背脊此刻皮開肉綻，竟找不出一絲完好處。

葉其珍拎著藥箱的手一抖，控製不住地，直直落下淚來。

好在那人背過身了，不會看見她淚流滿臉的窘迫。她抖著手蘸碘伏，努力吸氣平複著聲音，不教??他??聽出破綻。

“你、你這傷，待會兒??還是去醫院吧，我怕傷口太深太長，可能需要縫針……”

“對不起，珍珍——”

她陡然聽到這麼一句道歉，輕觸傷口的棉簽頓在半空。秦應忱卻並未回頭，聲音啞沉：

“又讓你為我流眼淚了。”

葉其珍呼吸一滯。左右瞞不過他??了，她索性自暴自棄，也??不壓抑哭腔了，卻還嘴硬：

“我、我纔不是心疼你，我隻是嚇到了……”

“嗯，”他??耐心十足，溫聲哄她，“以後??，不會了。”

秦應忱始終沒有回頭，凝向牆壁的目光裡，無人得??見一抹狠意。

身後??的姑娘卻沉默了很久，一直到給他??用碘伏消完毒，灑雲南白藥止血時，都未再說話。

“珍珍？”他??試探著，想??聽她的聲音。

葉其珍深吸一口氣，終於??艱難問道：

“你……不打算給我講講嗎？”

就當是她同情心泛濫，願意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連傷重至此都不肯跟她吐露半句實情，那她還如何指望，能有跟他??坦誠相處、相知??相偕的未來？

秦應忱顯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陣沉默之後??，在她處理到腰上的傷口時，忽然出聲：

“秦英朗進去了，這輩子不會再出來。”

葉其珍手一抖，藥粉撒了一大團在他??的西裝褲上。

她顫著聲音，“所以，你贏了……那為什麼……”

他??終於??轉過來，握住她拿不穩藥瓶的手。

“是，我贏了。從明天起，我就是CIN集團的總經理。”

“但還不夠。”

秦應忱沒等她作出反應，直視著她的眼睛，語氣森然：

“他??敢這樣打我，是因為，我還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葉其珍脊背一個激靈，確認了他??的言下之意，幾乎毛骨悚然。

“太危險了……”她下意識喃喃。

安家、秦英朗，相繼出事。秦英慧，他??的姐姐，如今即使是困獸之鬥，也??必會做生死??一搏。

他??要如何、如何再扳倒一個亡命之徒……

“彆擔心，彆急，”秦應忱攬過發怔的人兒??，細細摩挲她單薄的腰背。

“再給我一點時間，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

那你呢？

葉其珍霍然抬眸，嚥下了到嘴邊的質問。

可是他??明明、明明知??道，她擔心的是他??！

秦應忱被她清澈眼眸中灼灼的清冷怒意刺痛，竟生出些類似於??慌張的情緒，隻能無措地抱著她，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我愛你……”

“可是我留不住你。”

葉其珍輕聲一句，幾不可聞，卻驟然截斷了男人的聲音。

她不足以留住他??。從前是，現在也??一樣。

他??還是要去鬥、去算計，去以身為棋、跟天賭命，去背負那些本??不該強加在他??身上的、上一代的仇怨。

不死??不休。

她靜靜窩在他??懷裡，無聲滾下淚來。

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彙聚在他??的心口，灼燙得??，秦應忱心臟緊縮，痛到幾乎窒息。

可是他??無法辯駁半個字。冰雪聰明的姑娘，總是能精準捕捉他??心裡最無解之處，一擊即中。

算計半生、爭鬥半生，他??卻總會在這個柔軟脆弱的小姑娘麵前，失去所有力氣和招數，變得??無措，變得??狼狽。

他??隻能慌不擇路地抱著她，一遍遍地細吻、輕哄，等待這個心軟又心狠的姑娘，給他??斷下判決。

還好、還好——

她最後??紅著眼睛送他??離開時，對他??說的話是：

“你要平安。”

他??會平安。他??會贏。

他??會重新追她回來，給她一個真正圓滿的家。

可是秦應忱什麼也??沒說。他??隻是又吻了她，情難自禁。

那一晚之後??，秦應忱幾乎替代了之前放在她身邊跟蹤保護的人手。

閒來便??驅車停在她單位不遠處，等她下班。

有時湊上去，問她想??不想??吃加班餐，不等人拒絕，便??用和牛烤肉亦或唐叔那新出的甜品誘惑她。

有時被她嚴詞拒絕了，便??央著她給他??後??背的傷口塗疤痕膏，說這麼私密的事，他??受不了彆人來碰。

總之這人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來了十有八/九的總能誘哄她坐上他??的車。再十有六七磨得??跟她上樓。

極疲憊時，甚至彆扭地蜷在她狹小的兩人位沙發上，枕著她的腿，就那樣睡了過去。

葉其珍沉默著，手指撫上他??的鬢角。這人在睡夢中也??不安穩，額頭細細滲出了冷汗。

她為他??拭淨，輕輕按揉他??的太陽穴，良久，開口喚他??：

“應忱，回家睡吧。”

秦應忱眉頭微動了動，卻仍半夢未醒，一回身摟住了她的腰。

“珍珍，跟我回家……我保護你……”

葉其珍倏地抬頭，眨了眨眼睛，不教??淚滴到他??臉上。

葉其珍的單位內部規定，不禁止不同司局的同事戀愛。

於??是便??不乏有其他??司的單身才俊盯上了她這個過分漂亮優秀的年輕姑娘，明裡暗裡地在她麵前開屏。

這一日下班在大廈門口，便??被秦應忱撞了個正著。

隔壁司的大哥正盛情邀請她一起吃個晚餐，秦應忱繃著臉上前，一把握著葉其珍的手腕，將人帶到了身後??。

“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啊？”大哥愣了下，沒反應過來，“不是，不是說小葉單身……”

“她年紀小，臉皮薄，不想??公開而已??。”

秦應忱麵無表情，說得??理直氣壯。大哥沒道理懷疑半分，隻得??尬笑著打了個招呼，自個兒??擠地鐵去了。

人一走，葉其珍就甩開他??的手，語調傲嬌，像是不服：

“您是我哪門子男朋友啊？”

秦應忱卻斂了這些日子對她百依百順的低姿態，肅起神色，隱隱有些似曾相識的強勢：

“珍珍，我不管你什麼時候原諒我，但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彆想??找彆人。明白嗎？”

葉其珍被他??凶得??一愣，好久沒聽見他??發威，她還真當他??是病貓了。

顧忌著是單位門前，葉其珍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秦應忱似也??驚愕了下，頓了兩秒，才追上來。他??去撈她的手：

“好了，好了，咱不為彆人生氣。我就不信我在這，你還看得??上他??？”

葉其珍聽見這話，險些氣笑，手被他??握住，她又甩開。

“嘶，”秦應忱沒招，直接把人抱到路邊台階上站著，連手帶腰給她環抱住，令她動彈不得??，隻能直視著他??。

“小脾氣越來越大了，現在說一句都說不得??？”

“對，我就是脾氣大！你找彆人去啊！”葉其珍佯凶瞪他??，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

秦應忱好氣又好笑，咬得??牙根癢癢，“真是膽兒??肥了，敢說找彆人這種話，是要下不來床的，壞小孩兒??。”

葉其珍瞪他??，兩腮卻緋紅，好在如今天暗得??早，昏闃中看不真切。

“我我我要回家了！你是什麼壞人啊不讓人下班……”

“壞人是想??提醒你，走過了，我車在那邊兒??。”

“誰、誰要坐你車了？”

秦應忱一挑眉，“那我陪你坐地鐵？”

“你有——”

“病”字還沒出口，就被人隔著羊絨大衣拍了掌腰下的位置。

拍灰一樣的力氣，卻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葉其珍臉頰爆紅，對著男人施施然去開車的背影無聲罵了好幾句討厭，氣鼓鼓踩著他??的影子，跟了上去。

到家便??一關門將人拍在了門外??，讓他??反省去了。

*

與此同時，一處昏寂私宅。

烏鴉閒棲庭院枯樹，隻聽得??屋裡中年女人歇斯底裡的哭喊：

“……我去看英朗了，他??過得??怎麼能好、怎麼能好！”

“秦應忱——那個賤人生的小賤種，當年怎麼沒一起死??了？！”

“我要讓他??死??！我要讓他??死??！——”

“當年我媽能弄死??他??媽，現在我一樣能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