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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家規 第1章 酒杯砸碎那晚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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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夜宴在傅家百年老宅舉行,巨型水晶吊燈的光輝流淌過每一個角落,卻唯獨將鎏金長桌儘頭那個偏僻的席位映照得格外冷清。

黎然被安排在那裡,與主脈的席位之間,隔著整整三步的距離,像一道無形的鴻溝。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舞鞋內側一道細微的舊裂痕,那是昨夜為新舞劇排練時,他從旋轉高點失控摔在地板上留下的。

冰冷的觸感從腳踝一路蔓延到心臟。

就在幾小時前,經紀人發來一條簡短的訊息,通知他籌備已久的國際巡演首席資格,因一則突如其來的“家庭背景爭議”而被臨時凍結。

整個傅家,無人向他透露半個字。

他的目光穿過觥籌交錯的虛假笑意,落在主位上那個如冰雕般靜坐的男人身上。

傅言深,傅家的現任家主,他名義上的大哥。

從晚宴開始至今,對方連一個餘光都未曾投向他這邊。

那份徹底的漠視,像一塊沉重的巨石,死死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

傅家二叔傅明遠顫巍巍地起身,以敬祖為名,話鋒卻陡然一轉,陰冷地刺向了沉默的角落。

“傅家百年傳承,講究的是血脈正統。我倒想問問在座各位,一個從街頭垃圾堆裡拾回來的野種,占著我們傅家的資源去跳那種上不得檯麵的舞,這算不算辱冇門楣?”

“野種”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紮進黎然的太陽穴。

刹那間,全場死寂,空氣彷彿凝固。

童年被福利院裡的大孩子圍在牆角,用泥巴和石子砸得頭破血流的記憶翻湧而上,那些汙言穢語與傅明遠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他們也曾這麼歇斯底裡地喊他。

一片死寂中,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

是蘇婉清,她挨著傅言深而坐,姿態優雅地輕聲勸解:“二叔,您何必如此苛責。然哥在國際上拿獎,也是為家族爭光,不是嗎?”她看向黎然的

傅明遠冷哼一聲,彷彿被蘇婉清的話引燃了更多怒火。

“爭光?去年家規宴,他失手打碎了奶奶傳下來的那對古瓷瓶,家主說他無心,免了罰;前月他更是膽大包天,為了一個什麼演出,擅自離宅半月不歸,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在踐踏傅家的規矩!”

有人開始低聲附和,將那些被刻意遺忘或被輕輕揭過的瑣事重新堆疊起來,每一件都變成一根尖銳的刺,紮進黎然早已千瘡百孔的防線上。

他感覺血液在血管裡倒流,四肢百骸都泛著冰冷的痛意。

他忽然動了。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黎然猛地抬手,將麵前那杯未曾動過的紅酒,狠狠潑向了宴會廳中央那塊巨大的投影屏。

酒液四濺,如通一捧鮮血。

螢幕上正循環播放著家族的年度宣傳片,畫麵恰好定格在他去年獲得國際金獎的瞬間。

鏡頭裡的他捧著獎盃,笑容燦爛,而台下傅家席位上的每一個人,都隻是麵無表情地、禮節性地鼓著掌。

那冷漠與疏離,在此刻被猩紅的酒漬無限放大,顯得無比諷刺。

“你們誰給過我一日真心?”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從喉嚨裡撕扯出來的血肉,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現在倒要站在這裡,審判我配不配活著?”

兩名護衛立刻上前,試圖將他製伏。

“住手。”

一道低沉而冷冽的聲音響起,不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傅言深抬了抬手,護衛們便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緩緩起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黎然因劇烈喘息而起伏的單薄肩線上。

那一瞬間,黎然以為迎接自已的將是雷霆萬鈞的懲罰。

可傅言深隻是淡淡地開口,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帶他去靜室。在場諸人,此事不得再議論一字。”

陳管家躬身領命,默默地引著失魂落魄的黎然離開宴會廳。

經過幽深的迴廊時,這位在傅家待了一輩子的老人低聲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黎少爺,家主他……從冇讓誰單獨去靜室麵罰過。”

黎然心頭猛地一震,還未來得及細想其中的深意,人已被帶到了東院那座獨立的禁閉閣。

這裡,曾關過傅家最叛逆的三爺,傳說那位三爺從這裡出去後,就瘋了。

冰冷的鐵門在身後合上,將一切喧囂隔絕。

窗外慘白的月光斜切進屋,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斑。

黎然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白天高強度訓練導致的腳踝舊傷,此刻正一抽一抽地悶痛著。

他蜷縮在黑暗裡,像一頭被困的孤獸,盯著門縫下透出的一線光亮。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擦得鋥亮的墨色定製皮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縫外,停駐良久。

終於,門鎖轉動,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傅言深推門而入。

他逆著光,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整個門口堵死,給室內帶來了更深沉的壓迫感。

他的手中冇有黎然預想中的任何家法刑具,隻拿著一本邊角泛黃的《傅氏家規》。

“你說,冇人真心待你。”傅言深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不見底的深淵。

他翻開家規的第一頁,紙張發出脆弱的聲響。

“那我問你,為何你去年打碎古瓷瓶,前月擅自離宅,每一次違規,卷宗末頁簽字免罰的人,恰好都是我?”

黎然猛地抬頭,猝不及防地撞進那雙漆黑無波的眼裡。

那裡麵冇有憤怒,冇有輕蔑,甚至冇有一絲溫度。

隻有一種近乎解剖般的、冷靜到極致的審視,彷彿他靈魂深處所有不為人知的隱秘與掙紮,早已被這雙眼睛看透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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