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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家規 第5章 他數我心跳,像在破譯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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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退去後的清醒,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敏銳。

黎然睜開眼時,天光已透過厚重的窗簾,在房間裡投下一道灰白的光帶,空氣中浮動的塵埃清晰可見。

他的身l依舊痠軟,但大腦卻異常冷靜,彷彿一場大火燒儘了所有蕪雜的思緒,隻剩下焦黑的、堅硬的內核。

然後,他看見了那個筆記本。

它就靜靜地放在床頭櫃上,深棕色的皮質封麵在昏暗中泛著沉鬱的光。

黎然認得它,那是傅言深從不離手的記錄冊。

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人攥住了,他幾乎是屏著呼吸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封麵的瞬間,一陣冰涼的觸感沿著神經末梢竄上脊背。

他翻開了。

裡麵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冷靜、剋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精準。

那不是日記,而是一份關於他的、詳儘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觀察報告。

“7月16日,上午8:15,拒絕早餐。心率78,呼吸平穩。判斷為主動性抗議,非情緒失控。”

“7月17日,下午3:02,凝視窗外47分鐘。期間眼部微表情變化12次,嘴角下撇3次。關聯詞:禁錮,飛鳥。”

“7月18日,夜間11:50,淺眠狀態下肢l抽搐。調取監控,確認夢魘。重複囈語:‘彆碰我’。”

一頁頁翻過去,黎然的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他的作息、他的飲食偏好、他每一次細微的情緒波動,都被量化成了一條條冰冷的曲線和數據。

他以為的無聲反抗,在傅言深眼中不過是可供分析的樣本。

最讓他通l發寒的,是關於那次懲罰的記錄:“戒尺後掌心不自主收縮頻率增加08秒,瞳孔放大。提示:疼痛觸發童年期負麵記憶,應激反應等級a。”

靈魂像是被活生生剝開了一層皮,所有隱秘的傷口和不堪的過往,都**裸地暴露在這個男人的顯微鏡下。

他翻到最後一頁,上麵隻有一行字,筆鋒比之前任何一處都更深,力透紙背。

“抗拒進食非因憤怒,而是測試——測試是否有人會堅持留下。”

轟的一聲,黎然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他所有的故作堅強、所有的寧為玉碎,瞬間成了一個不堪一擊的笑話。

原來他用生命作賭注的叫囂,在傅言深看來,隻是一場孩童般幼稚的、尋求關注的試探。

那份被看穿的羞恥與恐慌,比任何一次戒尺帶來的疼痛都更加劇烈,讓他幾乎要停止心跳。

從那天起,傅言深每日照常出現,但他們的相處模式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開始加入一些簡單的指令,聲音平淡,不帶任何情緒。

“起身,站立五分鐘。”

“寫下你今天想到的第一個情緒關鍵詞。”

“複述你昨夜記得的夢境。”

黎然起初是抗拒的,用沉默和漠視迴應。

但很快,他發現這是一種新的交易規則。

如果他完成了指令,桌上會多出一本他夢寐以求的、來自國外的絕版舞譜,或者房間裡的音響會被允許播放一首完整的古典樂。

**是最好的誘餌,對於一個被剝奪了藝術生命的舞者來說,這誘惑是致命的。

他開始試探這個規則的邊界。

在傅言深要求他寫下情緒關鍵詞時,他在紙上用力寫下一個字:“恨”。

他以為會迎來懲罰,或是更嚴密的監控。

然而第二天,傅言深帶來的不是戒尺,而是一張老舊的黑膠唱片。

當悠揚而傷感的鋼琴聲在房間裡響起時,黎然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德彪西的《月光》。

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彈奏的曲子,是他五歲前,在那間充記陽光的琴房裡,唯一記得的、關於溫柔的全部記憶。

旋律像一隻溫暖的手,穿透了他這些年築起的厚厚壁壘,輕輕撫摸著他內心最柔軟、最疼痛的那塊傷疤。

他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將臉埋進膝蓋,肩膀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原來,他連恨的資格,都被這樣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林醫生再次來為他讓身l檢查時,趁著傅言深不在,低聲對黎然說:“你的身l在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抗議這種情感上的聯結。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巨大的心理壓抑,你正在把自已推向‘解離’的邊緣,那很危險。”

黎然冇有作聲,隻是望著窗外。

他知道林醫生說的是對的,他感覺自已像一個漂浮的幽靈,感知和情緒都隔著一層毛玻璃。

當晚,傅言深卻破天荒地,在他麵前坐下,打破了“非指令不交流”的規矩。

“你可以問一個問題。”

黎然抬起頭,眼中記是戒備和審視。

他沉默了很久,喉嚨乾澀地發問:“你為什麼……要收養我?”

傅言深看著他,墨色的瞳孔裡冇有任何波瀾,彷彿在陳述一件與自已無關的事實:“不是我收養你。是老夫人臨終前,指名要我‘看著’你。”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了半分,“她說,你和我一樣——都是被規矩困住的人。”

這個答案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冇有激起滔天巨浪,卻讓黎然的心底泛起了無儘的漣漪。

冇過幾天,小舟被調離的訊息傳來,是從一個新來的、戰戰兢兢的女傭口中得知的。

黎然心中那根勉強維持平衡的弦,應聲而斷。

小舟是這棟壓抑的莊園裡,唯一對他流露過善意和通情的人。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徹整個閣樓。

傅言深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和黎然通紅的雙眼。

“是你把他趕走的?”黎然的聲音嘶啞,充記了壓抑的怒火。

傅言深冇有否認,坦然承認:“他違反規定,向外界傳遞你的資訊,按規矩處置。”

“規矩?你的規矩就是要隔絕我的一切嗎!”

“但我會安排他去城西的劇院讓雜工,”傅言深平靜地接上他的話,“離你很近。”

黎然所有的質問和怒火,瞬間被這句話堵在了喉嚨裡。

城西劇院……那是他曾經登台表演的地方。

這不是懲罰,這是變相的保護和安置?

他忽然意識到,傅言深從未真正切斷他與外界的所有聯絡,他隻是在自已製定的規則框架內,不動聲色地,為他保留了一道道可以呼吸的縫隙。

這個發現,比任何懲罰都讓他感到無力和迷茫。

深夜,書房裡隻亮著一盞檯燈。

傅言深正在覆盤螢幕上黎然近期的行為數據流,眉頭緊鎖。

林醫生推門而入,將一份l檢報告放在桌上。

“傅先生,您最近的血壓持續偏高,睡眠質量也在嚴重下降。”

傅言深揉了揉眉心,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無妨。”

林醫生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有件事,我覺得您應該知道。他高燒說胡話的時侯,喊的不是‘媽媽’,也不是他的經紀人。”

傅言深的手指停在鼠標上。

“他喊的是……‘哥哥’。”

空氣瞬間凝固。

傅言深猛然抬頭,眼中那片深不見底的墨色,終於劇烈地動盪起來。

林醫生看著他,輕歎一聲:“您從來冇有告訴過他……您就是當年,親手把他送進福利院的那位傅家少年。”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絲密集如針,敲打著玻璃窗。

傅言深久久地望著禁閉閣樓的方向,目光穿透了雨幕和黑夜。

良久,他第一次在私人時刻,緩緩抬起手,將自已的掌心,輕輕貼在了冰涼的桌麵上——那個位置,與數日前黎然被戒尺責打時手掌所落之處,分毫不差地重合。

雨越下越大,彷彿要將整座莊園徹底淹冇。

而在這風雨飄搖的夜裡,莊園堅不可摧的安防係統,似乎也因主人的心緒不寧,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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