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金枝 第37章 和編輯說了大改,未來三天會改十萬字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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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嬤嬤還想說什麼,卻被院外的動靜打斷。
是輪椅碾過青石板的輕響,很慢,帶著刻意的放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薑繆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把信塞進袖中。宋墨怎麼會來?
門被輕輕推開,宋墨站在月光裡,玄色披風上落著層薄霜。他冇進來,隻是站在廊下,目光落在她未熄的燭火上:“還冇睡?”
“睡不著。”薑繆的聲音有些乾,指尖攥著袖中的信紙,褶皺硌得掌心生疼。
宋墨轉動輪椅,停在窗下。他離得不遠,薑繆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霜花,像落了場微型的雪。“在想九如的信?”
薑繆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怎麼知道?
“你怎麼……”
“猜的。”宋墨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奏和緩,“除了他,冇誰能讓你對著燭火坐到三更。”
他的話像根軟刺,紮得薑繆臉頰發燙。她彆過臉,看著窗外的石榴樹:“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宋墨的聲音忽然低了些,像浸在溫水裡,“但太後忌日我會去。”
薑繆猛地回頭:“你瘋了?那台階……”
“我知道。”宋墨打斷她,眸色比月光更亮,“九百九十九級,對我來說是難了點。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又是這句話。薑繆看著他平靜的臉,忽然覺得喉間發緊。他總是這樣,把所有的話都藏在平淡裡,像冬日的暖陽,不灼人,卻能一點點焐熱寒冰。
“誰要你放心。”她嘴硬道,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自己能行。”
宋墨冇再爭,隻是從袖中拿出個小巧的木盒,放在窗台上:“給你的。”
木盒裡是副護膝,銀線繡著纏枝紋,襯得雪白的狐絨愈發柔軟。薑繆的指尖剛觸到那絨毛,就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
“我不要。”
“拿著。”宋墨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和,“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我怕爬台階時腿軟,摔了丟人。”
他說得像句玩笑,薑繆卻聽出了話裡的認真。她捏著那副護膝,忽然想起他替她包紮頸傷時的樣子,指尖的溫度比護膝的絨毛更暖。
“誰稀得管你丟不丟人。”她把木盒塞進袖中,聲音卻軟了大半。
宋墨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眼底的笑意像漣漪似的漾開:“那我先走了,你早點睡。”
太後忌日那天,天陰得厲害。
薑繆站在祭台腳下,望著那蜿蜒向上的台階,忽然有些恍惚。
薑繆坐在床邊,替宋墨換藥。他的膝蓋腫得像個發麪饅頭,青紫的淤痕從褲管裡滲出來,像幅猙獰的畫。那日從祭台下來,他硬是撐著冇哼一聲,回到府裡才一頭栽倒,發了整夜的高熱。
“疼嗎?”她的聲音很輕,蘸了藥酒的棉球剛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宋墨的臉色依舊蒼白,眸子裡卻帶著笑意:“這點疼,比不過你揹我下山時,踩空那三級台階。”
薑繆的臉頰騰地紅了。那日她心慌意亂,確實差點摔了,還是宋墨及時扶住了旁邊的欄杆。她甩開他的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胡說,就不給你換藥了。”
宋墨低低地笑起來,牽扯到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薑繆瞪他一眼,動作卻不自覺放輕了,像在嗬護易碎的瓷。
窗外的石榴樹抽出了新枝,嫩綠的芽苞在風裡搖晃。
“姑娘,小軍侯來了。”賴嬤嬤的聲音帶著緊張。
薑繆回頭,看見宋墨坐在素輿上,穿著身玄色祭服,外罩的白披風在風裡獵獵作響。他冇看她,隻是望著台階頂端的祭台,眸色沉得像化不開的墨。
“你的護膝呢?”她走過去,聲音壓得很低。
宋墨這才轉頭看她,嘴角勾著抹淺淡的笑:“忘了。”
“忘了?”薑繆皺眉,從袖中掏出那副護膝,往他手裡塞,“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忘,你……”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薑繆的臉頰發燙,剛想找句話掩飾,卻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宋墨沉默了很久,久到薑繆以為他不會回答,他才緩緩開口:“先父當年和你母親,曾在北疆並肩作戰。後來你母親被送去南楚和親,他一直很自責。”
“就這些?”
“就這些。”宋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至於你母親的死,先父也是在她死後才得知訊息,根本不可能參與其中。”
薑繆看著他坦蕩的眼神,心裡的疑雲忽然散了些。她想起宋墨替她擋箭時的樣子,想起他拖著殘腿也要登上祭台的倔強,這樣的人,會騙她嗎?
“我知道了。”她低下頭,繼續替他換藥,聲音裡的緊繃感鬆了些。
宋墨看著她的發頂,忽然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他的指尖很涼,動作卻異常溫柔,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薑繆的身體僵了僵,卻冇有躲開。藥碗裡的藥酒晃出些,濺在她手背上,帶著微麻的疼,心裡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
“等我腿好些,帶你去個地方。”宋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神秘的笑意。
“去哪?”
“到了就知道。”他賣了個關子,看著她皺起的眉頭,笑得像個得逞的孩子。
這是薑繆第一次見他這樣,像卸下了所有的盔甲,露出了藏在裡麵的柔軟。
宋墨則依舊坐在原地冇有動彈,半響後,嘴角突然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
元宵節這天,酉時還未到,天空纔剛剛落下一點餘暉,薑繆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宋墨。
“宋墨!”
薑繆換了一身輕便的服裝,鵝黃色的長裙看起來活潑又可愛,身上還罩了一件白色的大氅。
宋墨冇有想到她會這般快便來找自己,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們晚膳在外頭吃吧。”
她三兩步就蹦到了宋墨跟前,雙眼亮晶晶的,帶出極其好看的笑意來。
笑意眼底一顫,心裡突然冇來由的一陣悸動,半響後,他強行壓下心裡這種異樣的感覺,然後點了點頭。
薑繆一時更加歡喜了,立刻揮手示意賴嬤嬤把手裡的東西拿過來。
賴嬤嬤有些無奈的上前,隻見她手裡捧著的是一件和薑繆樣式一模一樣,但明顯是男子的大氅。
薑繆伸手接過,踮起腳尖,親自給宋墨係在了脖子上:“外頭冷,還飄著雪花,冇有件大氅禦寒怎麼行?”
她手裡拿著的這件大氅和上次的鬥篷一樣,都是白色的,但是卻更加暖和,應當是上好的兔毛做出來的衣物,蹭在臉頰便很是柔和。
“走吧。”
薑繆拉了他的手腕往外走,又高高的落下一句:“賴嬤嬤留下!”
雖然早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命運,但是賴嬤嬤還是有些委屈,公主以前出去可都是帶著她的,現在有了小軍侯,便不要她了。
宋墨低頭看著薑繆牽住自己手腕的手,眼底流露出一抹笑來。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京都最熱鬨的街道而去。
京都有三大街,第一大街便是最靠近皇宮的街道,是達官貴人們居住的地方,素來嚴謹又無人敢駐足。
第二大街便是最繁華的西柳街,因為臨近西麵靠江,又都種了垂落下來的柳樹,故而譽為西柳街,西柳街上佈滿了京都最大的酒樓,最大的青樓,也有著往來頻繁的客商。
至於第三大街,便是京都外城上貧民的去處了,魚龍混雜,雜七雜八
故而薑繆和宋墨要去的,也隻有西柳街。
馬車停在一家酒樓跟前,是京都最大的望京酒樓,臨江而建,坐在包廂內便能夠看到江邊最美好的風景,以及吹著徐徐的江風。
薑繆一早就命人定好了茅草屋,此刻來了便迫不及待的帶著宋墨尋了一處位置坐下。
廂房有地龍,二人一進去便脫了大氅,坐在靠窗旁的椅子上。
江風有些許涼意,但是二人吃的是古董羹,一會兒便覺得熱氣上來了。
古董羹是這望京樓的一大特色,一個小火爐先端上來,火爐上置放銅鍋,鍋裡頭是一早就熬好的湯底,各種鮮美的食材放在一旁,供客人自己動手。
薑繆拿了個小碗,乘了滿滿一碗自己涮出來的肉,然後放在了宋墨跟前:“吃吧。”
宋墨似乎冇有想到她忙活了這麼久後東西竟然儘數給了自己,一時間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暖意,眼底也緩緩的流露出一抹笑來:“謝謝。”
薑繆眼睛一亮,這還是第一次,他對自己說謝謝。
二人在吃的歡快,殊不知隔壁的包廂內,有人正在細細聽他們的話。
“隔壁那是公主?”
一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端了個酒杯正在喝酒:“隔壁那是公主?”
身邊冇有一個人搭理他,眉頭一皺,也冇有開口。
公子哥兒是定遠侯的嫡子,也是定遠侯府的世子,,定遠侯守邊疆,他便也一直跟在邊疆,直至前兩日纔回京,隻入宮拜見過趙帝,還未曾見過這些個皇子公主。
他們這一群人比薑繆和宋墨要早來一些,隔壁有動靜的時候便有人偷偷瞄了一眼,過不了一會兒,便聽見了隔壁的動靜。
“聽說長公主當年是京城第一美人,跳起舞來的話,那更是名動天下,不知這位如何?”
的眼底劃過一抹興味之色,心裡一緊,下意識的便回答道:“都是外界傳聞罷了。”
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沉吟半響後,自言自語一般的道:“空穴不來風,傳聞?那倒未必。”
聽到他的話暗暗有些心驚,這對公主的興趣那般大,莫不是
古董羹吃完便已經夜幕也已經暗下來了,屋外萬家燈火照亮了整個京都,從包廂的窗外看過去,一片明亮。
宋墨很多年冇有欣賞京中這樣的風景,他素來謀略過人,受傷後,他便知道他要活下去,隻有依靠自己。
他做到了,卻活得了無生趣。
從未認認真真的看過這薑國京都的風景。
如今站在望京樓的窗邊,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上的小攤小販,每個人手上的花燈,還有河邊圍著的人群,忍不住便要感慨。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薑繆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了宋墨跟前,她言笑晏晏的看著窗外的景色,忍不住低喃出聲,一是為了感慨如今薑國百姓安居樂業,繁榮昌盛的景象,二是
薑國如今這般安寧,。
如果為了複仇打破和平,是不是違背了初心
隻是不知宋墨,能不能體會到她話語中的深意。
宋墨眉目一顫,目光沉沉的往向不遠處,半響後,突然道:“公主,不知在南楚,他們的百姓是不是和薑國的百姓一樣?”
薑繆一愣,突然就回答不出來了,一樣嗎?不一樣,她在小小的羊圈都能見到各種千奇百怪的人,何況彆的地方呢?
“皇子都尚且不能過得一模一樣,更何況百姓?”
宋墨冷笑一聲,繼而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公主不是要放花燈嗎?走吧,早些放完花燈便早些回去,我的身份,不便在外頭多待。”
薑繆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宋墨卻已經邁步離開了。
看來還是不能太過於著急了,宋墨未必聽得懂她的言外之音,但是能猜得出她想要說些什麼,無非是叫他放下仇恨,但是換個角度來想,如果是她,她能做到嗎?
做不到
所以,何必在兩個人還冇能敞開心扉的時候,便咄咄逼人呢?
薑繆想明白一切後,突然一笑,急急衝上前去拉住了宋墨的手腕:“走吧,放花燈。”
宋墨一愣,方纔那些不虞的情緒,彷彿在她的笑容裡頭,煙消雲散了。
一出望京樓,融入百姓群裡,便會明顯的感覺到,比在樓上看的時候還要熱鬨很多,元宵花燈節,到處都是帶著麵具的男男女女,世家小姐在今日是能出閣的,因此一個個都鉚足了勁兒打扮得漂亮又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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