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金枝 第40章 暗中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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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回來,薑國最重要的軍演就要開始了。
“公主在京城,太子不敢光明正大對你動手。離了京山高皇帝遠,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皇後孃娘在您手裡吃虧的事,定然會找回來的。”
不管薑繆如何開口,宋墨都不肯鬆口讓她跟著一起去。
先是拿軍中不許女眷,又拿怕薑遲疑心,薑繆心裡不甘。
她早前在九字先生的信裡就對軍演留下很深的印象,也是能快速弄清楚如今軍權和那些士卒打好關係的最快辦法。
最重要的是她要去找一個人。
薑繆嘴上答應了宋墨,等人前腳走後腳就換了太監的衣服混進了隊伍。
一路到了紮營的地方。
薑繆還想找個冇人的地方躲著,就被領頭的張公公拉住,拿了打水的桶塞進她手裡;“去給軍侯燒水沐浴。”
行禮的手驟然一緊,薑繆抬頭時,宋墨已經掀開簾子進入帳中。
明明這麼多年宋墨身邊這麼除了十五從不讓人貼身伺候,怎麼偏偏到她這就變了。
四周人來來往往,怕引起人注意薑繆深吸一口氣,跟著進了帳中。
滿室的溫熱的霧氣撲麵而來,隻能看到一個朦朧的人影在浴桶旁。
見她進來後宋墨微張雙臂,閉上雙眼等著薑繆上前伺候。
手指輕柔的一件件的脫掉宋墨的護腕,腰帶,外衫……隨著衣服越來越少。
薑繆指下的溫度也逐漸越來越熱,心跳逐漸加快。
宋墨雖然病弱多年,但日日不荒廢鍛鍊,內衫的衣襟下露出堅實的肌肉。
“茶水。”
薑繆鬆了一口氣,忙端了茶水。
身後已經傳來下水的聲音。
轉身,果然宋墨已經進了浴桶。
“擦背。”
剛還歡喜的唇角頓時沉下,見她不動,張公公嘖了一聲:“你從前是誰手裡的訓練的,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再不去仔細你的皮。”
“都出去,留下她就行。”
宋墨靠在浴桶邊,頭也不抬指著薑繆。
其他人雖然遲疑,但有太子命令在前,也不敢得罪宋墨一個個屋子,屋裡就剩下薑繆和宋墨。
“是。”
薑繆強行轉動視線拿起刷子,宋墨放鬆的靠在浴桶邊將半個身子都露出水麵。
這一會她在宋墨麵前暴露身份也尷尬,人也出不去。
難道真要給宋墨搓澡嗎?
水汽糊的薑繆眼前霧濛濛的,擦額頭上的汗珠時,袖口正好蓋住臉。
宋墨睜開眼,真好窺探到薑繆長睫毛也蓋不住的失落,許是被房間裡的霧氣蒸騰熏得臉頰和眼眶都泛著粉色的光暈,鼻尖上也都是細小的汗珠,唇如櫻桃隨著呼吸輕微的開合。
哪怕是現在,都帶著一股破碎嬌柔的美感。
擰著帕子,薑繆扶著浴桶,隻覺得硫磺的氣味越來越濃,連帶著腦子也有些昏沉,冇注意到宋墨無聲睜開的目光,一直隨著她走動緊緊跟隨。
巾帕猛然驚落掉進浴桶濺起幾滴水珠。
宋墨不動聲色的捏著眼前纖細的手腕放在胸口。
滾燙的觸感驚得薑繆差點驚撥出聲,指尖下還能感受到跳動的青筋,她慌亂的抬頭正對上宋墨的眼眸。
那裡麵深沉複雜唯獨冇有**該有的瀲灩。
心裡的弦猛地一鬆,薑繆將身子彎下一個弧度:“奴才……奴才還是給您換個人進來伺候吧。”
柔軟的手在身上不安分的遊動,如同一隻貓爪抓在心上,宋墨呼吸逐漸急促,眼底翻湧著猩紅底色。
如同觸電般擰開麵前的手,宋墨捂著額頭無奈:“公主還在裝到什麼時候?”
“你認出我了?”
薑繆倒吸一口氣,腦袋那股子昏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突然腿一軟。
扶著桶壁剛要站直,一陣眩暈讓她泄了力,支撐住身體的手失了平衡,瞬間頭朝下直接摔進了浴桶中。
淹冇頭頂的熱水讓薑繆瞬間清醒,胡亂抓弄起來,可四周桶壁光滑無比,手指根本抓不到著力點。
隨著不斷湧入鼻腔的水,薑繆越發慌亂的不分方向掙紮著。
突然摸了一處溫熱的物件,如同抓到救命的稻草用力一握。
一聲悶哼從頭頂傳出。
宋墨喉嚨滾著,強忍著把人拖出水麵。
薑繆環抱著胳膊臉頰不正常的紅著,睜開的眼睛空洞無神彷彿隔著一團霧深陷恐懼。
嘴唇顫抖著喃喃低聲說著些什麼。
宋墨眯起眼睛,將人拎的更近了些,一股清幽的氣息隴上鼻尖。
“水……好多水……”
細若蚊呐的嬌泣,讓宋墨臉上閃過意外。
頭頂的巧士冠早就在掙紮裡脫落,薑繆一頭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肩膀,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著水。
明明脖子上的禁錮管著生死,她卻下意識隻顧著緊緊抓住桶壁撐著身子生怕再次掉進水裡,甚至無意識的將身體全部靠向宋墨,隻當他是溺水時救命的浮木。
貼近的身軀在手下隻剩一片嬌柔如軟玉的觸感。
宋墨觸電一樣鬆開手,冇了支撐薑繆再無毫無反應的沉入水裡。
這一次連湧起的氣泡都少了許多,宋墨無法,隻能伸出手將人又一次撈出水麵。
看著緊閉著眼睛已經昏過去的薑繆。
“母親……”
昏迷中的人,無意識的一聲低喃瞬間讓宋墨喉結一緊,幽暗的眼眸都是驚濤駭浪的鬥爭,片刻之後麵色恢複平靜。
“怎麼這麼輕。”
等淅淅瀝瀝的聲音消失,宋墨重新睜開眼睛,將手伸在眼前,剛纔所觸到的柔軟彷彿還殘留在指尖,緊繃的麵色多了一絲不解,喉嚨滾動,察覺到身體的變化,宋墨歎了口氣。
直接將頭埋進水裡。
薑繆猛地睜開了眼睛,臉上還掛著不知不覺流出的淚。
房間裡還殘留著藥香和一股不同尋常的熏香,一轉頭男人逆著光,薄唇清冷抿緊。
居高臨下的審視,讓薑繆的心揪在一起:“軍侯,奴才……”
“公主,既然來了,就直接大大方方跟著我,昨晚簡直是在胡鬨!”
“是……”
“哎?你一直知道我在?”
薑繆猛地揪住被子改了口:“所以你才讓我進去伺候?”
宋墨揉著眉心。
轉身離開回到帳子,侍衛十五早已等待多時。
一聲鷹鳴劃破長空。
遠遠便能看到獵馬奔騰帶起的滾滾濃煙,哨聲、擊鼓聲、馬蹄聲從四麵八方連綿不絕的時刻報著方位,驅趕著獵物。
薑繆站在窗邊,倒是閒的有些不合群。
換了身衣服,悄悄從營地裡溜了出去,直接進了後山。
相比營帳裡的熱鬨,這裡雖然也是軍演圈出的地,卻安靜自在。
鏈條的響動傳來,薑繆下意識的戒備的看著前麵。
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囚拚了命逃跑,卻被腳上的鏈條絆倒。
鞭子的破空聲傳來啪的一聲落在了女囚的身上,戰鷹腳下發力重重的踩著女囚的脖子發起狠:“媽的,賤奴還敢跑,抓到你老子就地早辦了你。”
薑繆垂下眼眸,手無聲的握成了拳轉身就要走。
她救不了所有人。
突然一支箭飛來落在她眼前擋住了路,薑繆眉頭一皺。心裡頓時閃過不安。
戰鷹抬手舉起手裡的重劍直直的指向她:“你,過來給我們的馬餵食飲水。”
薑繆不動,“你可知我是誰?”
戰鷹邪笑著看薑繆:“一個有姿色的女人罷了,就算你是公主那又如何,我們都是太子的心腹,京城裡幾個公主都給我們端茶倒水過,就連太子也高看我們,難道你比太子還厲害?”
“是。”
薑繆表情不變,依舊是勾著唇似笑非笑。轉身斂目恭順的就去牽馬,走到幾人麵前時,幾個小兵不懷好意的盯著她嘖嘖稱奇。
還欲要上前摸她的臉。
薑繆快速後退,帶著馬進了東邊的林子。
冇一炷香的時間,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等幾人聽到動靜過來時,一匹馬的影兒都冇見到。
“有蛇,有蛇啊,蛇把馬兒嚇跑了。”
薑繆渾身抖個不停,手胡亂的比劃著蛇的長度,一副心有餘悸的蠢笨模樣。
“混賬,你為什麼不牽住馬!”
戰鷹兩眼一瞪,頓時就要衝上來。
冇想到薑繆頓時紅了眼,帶著哭腔訴說著委屈:“誰不知道我在南楚羊圈長大,哪裡知道怎麼遛馬,你讓我放羊還可以,我都說了我不行的。”
戰鷹臉色青青紫紫,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聊什麼呢?”
薑繆抬頭瞧見一身收袖琅絲紫袍的太子,滿頭青絲用一根同色髮帶高高豎起,鬢若刀裁,這樣的裝扮更顯氣勢。
薑繆跑到太子身後,“皇兄。戰鷹將軍讓我替他牽馬,但我力氣太小,讓馬跑丟了,正在說怎麼賠呢?”
太子負手站在那,麵上似笑非笑:“剛纔宋墨過來說你私自跟著來營地我還不信,這會見到你才知道他不是玩笑。看來念安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就喜歡製造意外驚喜。”
說著目光掃過戰鷹:“讓公主牽馬你們還真是長本事了,這馬兒的損失都有你承擔,滾下去!”
“是。”
見太子和煦,戰鷹再放肆也不敢真在太子麵前對薑繆做什麼。
“走!”
見幾人轉身就要走,薑繆探出頭。
揚聲提醒:“那馬跑的東南西北都有,可以讓人按這個方向去找。”
“戰鷹脾氣最古怪,能讓他吃暗虧,念安果然不像他們口中那樣無知無能。也難怪,能讓母後冇了鳳印又冇了權利。”
薑繆笑盈盈的隻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公主。”
遠遠的,賴嬤嬤聲音傳來。
薑繆大驚,她離開前特意把人留在京城,就是怕有什麼差池。
“昨日公主剛出府,太子的人直接進了宋府把老奴帶過來了。說公主如果裝扮太監自然不需要伺候的人,但第二日既然是公主的身份在營地,身邊冇人伺候總歸是不好的。”
薑繆心猛地一沉,連宋墨也隻是猜測她會跟來,太子竟已經篤定她的行蹤,還猜到宋墨的舉動。
除了賴嬤嬤就隻有九字知道她的計劃,喬裝打扮的事她誰都冇說。
“說什麼呢?莫不是說我的壞話呢。”
說話間太子的聲音驚得賴嬤嬤急忙轉身擋在薑繆麵前。
“奴纔在囑咐公主天涼,小心身體。”
賴嬤嬤慌亂的解釋,一時間摸不準太子什麼時候站在身後,又聽到了多少。
“哦?”
太子挑眉,下巴微抬看向薑繆,嘴角似笑非笑的譏諷:“說這樣的話還需要揹著人?”
想起太子格外對太監厭惡,薑繆淡淡淺笑絲毫不慌張:“賴嬤嬤知道念安手腕有傷,怕影響皇兄您的興致,所以格外叮囑了幾句。方纔是在看傷。”
說著薑繆主動挽起袖口,露出已經好了大半的手臂。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往靶場走去。
薑繆遲疑一瞬,匆匆對著賴嬤嬤行了禮就跟了過去。
剛站立在身後,手裡捏著一隻箭羽的太子突的揚了揚下巴:“你,過去。”
薑繆一愣,一時間冇反應過來太子要她做什麼。
“即是手腕好了,就去扔靶。”
扔靶是貴族間最喜歡的玩法。
由人將靶頭扔於空中,持弓之人在空中射中既為中靶。
薑繆定神兒後,知道這是太子在故意為難她。
平日這活都是地位最低的賤奴去做,讓她,無非就是為了羞辱。
不過比起從前南楚的經曆,這樣的羞辱又算什麼。
掀唇一笑,薑繆淡定行禮:“是。”
太子用的靶心,不似一貫見的果子或銅錢。
那是一個個渾圓的泥塑瓷瓶。
薑繆遲疑了一瞬,彎腰撿起……突然猛的吸了一口氣。
好沉。
凝聚一口氣,薑繆用力拋起。
剛到半空,碰的一聲,箭羽正中瓷瓶中心,竟直接將瓷瓶擊碎。
不等薑繆反應,劈頭蓋臉的水從空中灑下將薑繆淋的僵在原地。
怪不得那瓶子這麼重,竟是裝滿了水……
這人……
薑繆擰著眉回頭。
瞧見太子手中弓弦還在顫動,嘴角溢位的冷笑充滿玩味。
重新搭弓拉弦:“再執。要更高。”
握緊了拳頭,薑繆咬牙繼續撿起,用力拋起。
等地上的靶頭全被擊碎,薑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指都在剋製不住的顫抖。
渾身狼狽的濕透,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分不清是水還是流出的汗。
“太子若還不儘興,念安可以再拿靶頭。”
明明累的臉色慘白,卻一點不耐和不滿都冇有,行禮絲毫不錯的恭敬穩妥。
太子沉默的盯著薑繆眼眸中的瀲灩如水閃著的光。
莫名想起那天薑繆衣衫不整跪地求他救命的樣子,當時就是這雙眼裡的倔強和亮光,心裡那點火苗再次重新燃起。
“你……”
話剛起了個音,就被一陣輪滾轉動的聲音打斷。
宋墨帶著十五緩緩走近靶場,“公主既和太子約著練箭怎麼不叫我?”
薑繆心裡的重壓驟然鬆懈,還未開口,太子頭也不回又射出一箭,轉身抬腿拍著衣襬上不存在的黑灰大笑:“拉弓需要身心合一,缺一不可,這是宋軍侯從前教過我的,是軍侯自己說過的話如今忘了,還是軍侯還不肯認清自己如今是個殘廢的事實?”
“上次你和薑昱比試,讓他丟儘顏麵是薑昱蠢笨。但射箭隻怕不能投機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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