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為娼妓貶妻為妾後,我和離另嫁他卻悔瘋 第1章
夫君沈君珩高中,卻帶回來一位娼妓要將我貶妻為妾。
他說淪落風塵,無依無靠。
卻在酒後與好友談趣時道:
“孟姝雖勤奮良善,卻也是個木訥無趣之人。”
沈君珩滿心救風塵,卻忘了是我用一擔擔豆腐為他造就了功名路。
爹孃上門討公道,隻被沈君珩逐出家門:
“卿兒淪落青樓前曾也是官家出身,如今我讓她為平妻,已是給你麵子。”
“她身邊隻有我了,孟姝你為何不能大度?”
我心如死灰,決心和離。
後來,我又被爹孃強嫁紈絝子弟衝喜。
豈料出嫁當日。
我的花轎與身騎白馬的沈君珩的大馬擦肩而過。
之後,他怎麼就後悔了呢?
1
“女兒打算與沈君珩和離。”
話落。
爹的手一僵,茶杯滾落在地上。
我娘呼吸一頓,驚詫問我:“姝兒,你在胡說什麼?”
我垂下眼,一字一頓:“我要和離。”
當朝律令,女子和離並非小事,更彆說沈君珩才中狀元。
旁人看來,我已是風光無限的狀元夫人。
我爹憤然起身,重重拍了拍案桌。
“五年前,是你以死相逼要嫁沈君珩,盼來盼去他終於高中,你竟想和離?”
我娘紅了眼:
“姝兒,那沈君珩雖薄情,可你不能和離……”
我爹撂下狠話,咬牙:
“你膽敢和離,便是丟了我孟家臉麵,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攥緊手,淚水模糊視線。
在此之前我何嘗不認為沈君珩是良人。
我們青梅竹馬。
小小的少年牽著我跪在月老廟內,向神明許諾:“若得姝兒為妻,我定不負你。”
沈君珩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及笄後,我便一心要嫁給他為妻。
那時沈家家道中落,住的茅草屋連瓦片都沒有。
沈君珩一介書生,拉不下臉去賺取銀子。
我三年如一日,冬寒夏暑,賣豆腐繡刺繡,換來沈君珩拜入大儒門下。
我待婆母如生母,她病重時我日日背著她去求藥也毫無怨言。
可沈君珩終於高中,卻帶了個娼妓回來要將我貶妻為妾。
究其原因,我才知道多麼諷刺。
那時沈君珩上京趕考,被溫柔鄉迷了眼。
舒卿色藝雙絕,無數達官貴人用千金都難買她一笑。
可她看上了沈君珩,在他狀元遊街時,拿著自己的賣身契跪在馬前。
“郎君,求你收留我。”
舒卿一臉含淚,惹人心憐。
“舒姑娘對狀元郎一往情深,已經用千金換回自己的贖身契。”
“若狀元郎將她趕走,今後舒卿怕是難再立足……”
在一人一語中,沈君珩留下了她。
而我第一次見著舒卿,是在沈君珩回鄉。
舒卿穿著素雅長裙,像女主人一樣殷勤招呼客人。
而我剛從豆腐攤回來,一身粗布麻衣。
她眼底劃過鄙夷:
“哪家的丫鬟?是想來蹭口吃喝?”
我一時不知所措。
直到沈君珩趕來,我問他:“夫君,這位姑娘是何人?”
沈君珩顫臉色微白,半晌才道:
“舒姑娘孤身一人,我……”
話未落,舒卿就重重跪在我跟前,一臉委屈倔強:
“郎君已經與卿兒有了夫妻之實,許諾娶我為妻。”
“若您不同意,我甘願為奴為婢,隻求能侍奉在郎君身邊……”
我僵住,卻未錯過舒卿眼底的炫耀得意。
沈君珩拂袖推開我,心疼將人扶起。
他眼中沒了那份愧疚,隻剩下責備冷意:
“孟姝,才相見你就要如此針對卿兒?”
“我就如實說了吧,我打算讓卿兒為妻,你自請為妾吧。”
僅因舒卿曾經也是官家小姐,而我出身平庸,就低她一等。
我錯愕愣在原地。
怔怔看著沈君珩半抱著舒卿進了屋。
淚水落下時,耳畔響起了街坊鄰裡的議論聲:
“男人嘛,賢妻美妾誰不想要?”
“要我說,就是孟姝善妒,故意刁難才落下口舌。”
我渾身發顫,任憑他們的言語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血肉。
而堂屋內,我五年如一日伺候的一家人,正溫言軟語地哄著舒卿。
我像個外人一樣被隔絕在外。
我跌跌撞撞跑回了家,才發覺早已淚流滿麵。
曾經說唯我一人的沈君珩,原來早就變了。
2
這一夜,我沒有回沈家。。
沈君珩作為女婿,理應來拜訪我爹孃。
當初爹孃雖不喜他,卻也在他上京時給了二十兩銀子當盤纏。
若沒有我孟家,哪兒有如今的他?
離了孃家後,我渾渾噩噩來到廟前。
我下意識走到了後院姻緣樹,可一抬頭,便頓在原地。
沈君珩握著舒卿的手站在樹下,一並將寫著兩人姓名的紅綢甩上樹端。
沈君珩眼底深情,溫柔道:
“卿兒,得你為妻,我定不負你……”
話未落,舒卿便踮腳吻住沈君珩的唇。
沈君珩怔然一瞬後,緊摟著她,忘情般吻著懷中的女人。
“能和郎君相守,是妾身的福分。”
“我定八抬大轎,三書六聘迎你進門,今後你便是我的妻。”
“孟姝今後必須給你端茶送水,伏低做小,否則我就將她趕出去。。”
我心頭一陣痠痛。
當初沈君珩娶我,不過是一卷紅布、三兩銀子罷了。
我倉皇擦掉臉上淚水。
心口卻像刀子剜著,讓我疼得窒息。
等他們離開後,我走到姻緣樹下。
這時,一條紅綢被風吹落。
上方寫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署名正是我與沈君珩。
我攥緊紅綢,又走到一側係著我與沈君珩的同心鎖前。
鎖曆經五年風吹雨打,早已鏽跡斑斑。
我輕輕一扯,同心鎖就被拽落,翻滾著掉落在地。
我怔神後,忽的含淚笑了。
青梅竹馬,成親五載,可到今日才發覺我的付出多麼可笑。
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壓根不可信。
“撲通!”
我將鎖和紅綢都丟進了井中。
可一轉身,就見沈君珩站在身後。
他目光複雜:
“阿姝。”
我彆開視線,壓下心底翻湧的澀意就要離開。
沈君珩拽住我的手腕,眉宇間竟帶上了幾分憐惜。
“方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待來日我進京述職,我希望你們二人能好生相處,彆為我添亂。”
我對上沈君珩的眸子。
他的臉上一派施捨高傲的姿態,似在期待著我對他感激涕零的模樣。
我掙脫了他的手:
“我不需要了,沈君珩,你我和離吧。”
沈君珩眸中震驚,隨後陰戾開口:
“你想和離?”
“孟姝,你不是一直想我高中狀元,給你想要的榮華富貴嗎?現在我能滿足你了,你還在無理取鬨什麼?”
我呼吸一窒。
原來在他心中我竟是如此……
沈君珩隻記得高中狀元後的榮華富貴,忘記了一路托舉他上高台的我。
見我臉色不好,沈君珩才皺眉軟了聲音:
“阿姝,你不是最是明事理嗎?”
“往後我不會虧待你,彆鬨了。”
在沈君珩眼中,我對他一往情深,就算提出和離也隻是爭寵手段。
我深吸口氣:
“回去吧。”
撂下話,我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等回到沈家。
一進屋子,就一片狼藉。
鼻尖湧上的也是一陣作嘔的脂粉味。
我心中湧上一股煩躁。
床榻淩亂,我走去掀開,當即愕然愣住。
入目是一條赤色鴛鴦肚兜……
3
我的心驟然冷下。。
一股惡心的感覺席捲上來。
我攥緊手,將屋內一切都丟了出去。
那件鴛鴦肚兜卻剛好落在走來的舒卿腳下。
她登時紅了眼:
“孟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我,可怎能這樣羞辱我?”
“是我不該來,不該打擾了您和郎君……”
說著,舒卿梨花帶雨地就要跪下。
我尚未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將我推開。
我撞在了桌沿,劇痛讓我忍不住倒吸冷氣。
眼前,沈君珩隻心疼地將舒卿扶了起來。
“郎君,求你讓夫人留下我……”
舒卿啜泣的樣子,頓時沈君珩軟了心。
他冷厲的目光看向我,怒喝:
“孟姝!是我讓卿兒住下的?!”
“你若再敢針對她,休怪我廢了你,把你趕出去!”
他抱著舒卿離去。
我咬緊牙,死死忍著不讓淚落下。
昨日我一夜未回。
可沈君珩,卻在我們的床榻上,與彆人顛鸞倒鳳,還留下痕跡侮辱我。
到頭來,都是我的過錯。
次日一早,沈家忽的便熱鬨起來。
繡樓的小廝送來了嫁衣,恭敬道:
“這是狀元郎兩日前在我們這兒,為新夫人做的嫁衣。”
新夫人,是舒卿。
我站在不遠處,望著沈君珩欣喜地捧著嫁衣,像對待珍寶一樣。
隨後,他親自送去舒卿的屋子。
恍惚間,我想起當初成親時。
沈家家貧,我的嫁衣都是自己親手縫製,雖不精緻,卻也是我滿懷期待繡好的。
卻在入門次日。
婆母就直接將它丟進丟進了柴火中。
我崩潰大哭。
沈君珩一臉不悅:“一件嫁衣罷了,你日後還會穿嗎?燒了就當添柴了。”
霎時間,我心頭湧上一股酸澀。
我不再多看,回屋就開始收拾行囊。
可當我翻出藏在床底的箱子。
開鎖後,卻發現裡麵空空如也。
這裡本有一套精緻頭麵。
那是祖母留給我的嫁妝。
爹孃那時嫌棄沈君珩沒出息,家貧,於是連給我的嫁妝都沒收。
是病重在床的祖母,翻出她出嫁時所戴的頭麵送給我:
“祖母的姝兒,要漂漂亮亮嫁人,才會幸福。”
我的淚水不知不覺落下。
心頭已有猜測。
拿走頭麵的人隻會是沈君珩!
他即將娶新婦,但婚事倉促,恐怕趕製嫁衣都耗費不少銀兩。
如今又尚未授官,也無俸祿,想再籌備頭麵,怕是沒多少積蓄了。
我憤起直奔舒卿住的院子。
剛進門,就聽見她嬌嗔撒嬌:
“郎君,我戴著是不是比孟姝更漂亮?”
我猛地踹開門,就見舒卿身著嫁衣,發間戴著點翠頭麵。
怒火頓時湧上。
我失了理智般衝上去撕扯她的發,厲聲質問:
“賤人!誰準你動祖母給我的東西?”
4
舒卿疼得尖叫:
“郎君,郎君救我!”
沈君珩這才反應過來,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我跌坐在地上,手上還抓著兩根珠釵。
珠釵已經劃破了我的掌心,有血滴落。
“孟姝,你瘋了?”
沈君珩厲喝完,轉而焦急檢視舒卿傷勢。
我猩紅著眼:
“對,我是瘋了。”
“這是我祖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誰允許你打它的主意?”
沈君珩當即沉下臉:“你已經嫁給我,這些物件我想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
他理所應當,讓我一陣陣心寒。
我攥緊鮮血淋漓的手,平靜下來:“沈君珩,今天必須和離。”
沈君珩自是不肯,頗為不耐道:
“孟姝,你究竟在意氣用事什麼?”
在他身後,舒卿眼中滿是欣喜得意。
見此,我不由威脅道:“若你今日不和離,來日我便將狀元郎拋棄糟糠之妻,迎娶娼門妓子的事情鬨上京城。”
“你的官途,你所求的榮華富貴,我會讓你什麼都得不到!”
沈君珩臉色陡然陰沉。
這一刻,他眼中滿是怒意。
“孟姝,你非要將事情做的這麼絕,鐵心與我和離?”
“你離了我,誰還會娶你?一個被我拋棄的女人,隻會淪為笑話!”
沈君珩冷笑連連,眼底滿是嘲諷。
我心底漫上苦澀,仍一字一頓道:
“當初我信守婚約,不曾嫌你家貧,不曾欺你孤兒寡母。”
“我過了五年賠進金銀的日子,為你沈家掙了百來兩銀子,我不需要你還,隻需要一紙和離書。”
見我不曾服軟,沈君珩幾乎壓抑不住怒火。
“行,你想和離,就按照本朝律令滾釘床,滾完我就給你和離書!”
他決然心狠的模樣。
我定了定聲:“還望大人,勿要食言。”
說罷,我去了衙門。
得知我與沈君珩和離,縣令麵色一怔,語重心長勸道:
“沈夫人,沈大人如何前途風光,你再想想。”
我態度堅決。
彆無他法下,縣令隻好命人搬來釘床。
尖銳的釘子刺入我的麵板,我咬牙忍著痛,拚儘全力翻過釘床。
鮮血留在釘床上。
順著滴落在地上。
一遍遍滾完,我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臉色煞白無比。
我看向麵色複雜,死死攥著手的沈君珩:“沈君珩,和離書。”
他才恍然如夢初醒。
等紙筆拿來,他卻遲遲不肯下筆:
“來日我必封侯拜相,而你孟姝被休棄後隻會淪為笑柄。”
“你若……現在肯服軟低頭,我就當今日什麼都沒發生。”
我虛弱抬頭,一字一句:“不願。”
“還望大人和舒卿姑娘百年好合,平步青雲。”
沈君珩聞言,額頭青筋暴起。
他惱怒地寫下和離書,顫著手丟在我臉上。
我不沈疼,隻撿起和離書。
我甚至未曾看沈君珩一眼,跌跌撞撞走向舒卿,將她發間的頭麵首飾全部摘下。
離開時,我未曾發覺沈君珩,竟在不知不覺間紅了雙眼。
5
當夜,我就回了孃家。
敲響孃家門時,我鼻腔發澀,不知該如何麵對他們。
當屋門開啟,娘疑惑看向我渾身鮮血淋漓:“姝兒?”
我眼眶頓時發熱:“娘……”
隨後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
“姝兒!”
待我醒來,已經是三日後。
我與沈君珩和離的事情已經傳遍城中。
我娘心疼我,憤怒道:“沈家真是破落門戶,才飛黃騰達就喜歡那些妖豔賤貨。”
我爹恨鐵不成鋼。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糊塗的女兒!如今名聲也毀了,誰還敢娶你?”
“他沈君珩有再多女人,你儘早生個兒子,還怕抓不住他的心?”
我彆開眼,沉默不語。
但事實證明,我爹和沈君珩都看走了眼。
沒隔兩日,就有媒婆上門提親。
“娶妻娶賢,才能正家風。”
“姑娘賢名在外,這貴夫人特意千裡迢迢差人送名帖下聘,想迎娶娘子。”
京城來的貴人名帖,著實荒誕。
媒婆將名帖放在我手上。
我卻不解。
彆人說媒都是寫郎君才高八鬥,這家卻說吾兒不學無術、性子怪誕。
最後竟還點出,吾兒時日無多。
“她家少爺病重,娶親更多是為了衝喜,再說姑娘賢惠,也定能壓住少爺的脾性。”
見我爹孃不語,媒婆低聲朝我道:
“那少爺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卻體弱多病,都說活不過三載了。”
“姑娘嫁去,夫人說了您可與少爺各過各的,待來日守寡後,有錢有閒不是暢快?”
條件確實令人心動。
可我不敢再冒險,拒絕了。
但媒婆沒走,卻是將一箱接一箱的聘禮送進來,開啟儘是黃燦燦的金子和綾羅綢緞。
我爹一臉喜色:“這婚事好,就這麼定下了,不日就出嫁!”
我娘揪著手帕,沒有反駁。
我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
“我不願!”
撂下話,我轉身回了屋。
卻沒想到,隔日娘為我端來蓮子羹。
“姝兒,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也是希望你過上好日子。”
我的心中一暖。
待一碗蓮子羹見底,我才發覺頭暈腦脹。
陷入黑暗前,我瞧見了娘含淚的雙眼。
再醒來,我已經穿上嫁衣坐在花轎內。
渾身無力,就連說話也極為困難。
我這才明白。
我已經被爹孃強行綁上了喜轎成親。
“姝兒,彆怪爹孃。”
“如今你和離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名聲都毀了,留在這兒是會被戳脊梁骨的。”
“嫁去京城,你也是去享福的,是去過好日子的。”
說著,娘塞給我不乾糧餅。
“路上吃。”
我的心中五味雜陳,一邊待我好,一邊卻又不沈及我的意願。
喜轎搖曳,嗩呐聲伴隨著爹孃的哭訴遠去。
忽的,迎麵又有一道嗩呐聲傳來。
隔著轎簾,我看見身騎白馬的沈君珩與喜轎擦肩而過。
原來這是沈君珩娶親的隊伍。
我彆開眼,藥效上頭再度睡去。
沈府外。
沈君珩站在門外,直到大婚快開始也未曾進去。
小廝問:“郎君,還不去拜堂嗎?”
沈君珩遲疑,才問道:“孟姝呢?明明請柬已經送去。”
那人愣住。
隻聽沈君珩啞著嗓,眼底滿是不甘:
“怎麼,是覺得被休棄,覺得來這兒會羞辱她?”
小廝臉色微微發白,語氣不自然道:
“郎君,那孟姝已經改嫁了啊,聽說嫁去京城了,喜轎怕是已經走遠了……”
【卡點】
6
我從夢中醒來,竟已經到了京城。
喜轎外是鑼鼓喧天,我怔怔坐著,半晌沒個動靜。
這賀家為了我的賢良之名,將我娶入門。
日後……
難道我還要戴著那賢婦的麵具,將行就木地虛度嗎?
若我沒有經營出賢名的名聲,賀家還會娶我嗎?
正當想著,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轎簾。
“既然到了,怎麼不下來?”
來人的嗓音低沉磁性。
一時間,我竟然無法將他與傳聞中,那錦繡堆長大的紈絝結合在一塊。
我攥緊了膝上衣裙。
遲疑半晌,我才將手搭在他的手心裡。
溫熱相觸,我心跳驟然快了一瞬,腳下虛浮踩在裙擺上,整個人不住地向前傾。
腰上猛地被人攙扶住,我穩穩地被抱在懷中。
耳邊隻聞一聲輕笑,但他卻沒有再多說。
“多謝。”
我不敢再大意,借著他手臂的力進了門。
待一切禮畢。
我靜坐在新房內,抿著唇盯著鞋尖。
龍鳳燈燭映照著屋內,燈影綽約。
門開了,我感覺到有人朝我走近。
待蓋頭挑開,我這纔看清這傳說中的病弱夫君。
他生的極為好看,桃花眼瀲灩,生生將這滿室的光輝都比了下去。
喜服勾勒得他寬肩窄腰,若是扮上女裝,怕也是一張千嬌百媚的臉。
“阿姝如今,可是我的娘子了。”
賀雲錦為我摘下珠釵,卸了麵上的妝容,這一步步做的輕車熟路。
在來的路上,我聽喜婆說過她家這位少爺。
賀雲錦年少時是京城遠近聞名的神童。
三歲成詩,五歲便在聖上生辰做了一首古詞,得到誇讚,並賞賜了珍寶。
所有人都以為賀雲錦會高中狀元,會入朝為官,在史冊上留名。
可是,在賀雲錦十三歲那年,他大病了一場。
自此身體落下疾,性情也大變。
從曾經的翩翩如玉公子,變成京中最浪蕩紈絝的子弟。
成日鬥蛐蛐、聽曲、畫春宮圖……
無數人提起賀雲錦,都是惋惜,不少世家更是不願與其結親。
直到三年前,不知道從哪兒傳出賀雲錦命不久矣的話,越發讓賀家對這個兒子頭疼。
眼下,我看著賀雲錦坐在我眼前。
整個人毫無規矩,直接躺在了我身旁的榻上。
見我正襟危坐,他勾住我的腰帶,將我也帶入榻上:“不必有那麼多規矩。”
我呼吸微滯,身子緊繃,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明日,何時去向爹孃敬茶。”
賀雲錦輕笑一聲,聲音頗為慵懶:
“晨昏定省,侍奉公婆這些事我都能安頓好。”
“做我娘子首要任務,隻需與我一同吃喝玩樂就好。”
我嗓音頓時有些乾澀:“好……”
這些規矩,是我從未想過的。
以往在家裡,爹孃要求我婚後做個賢惠懂禮數的妻子;
在夫家,我得侍奉公婆,聽夫君的話……
從沒有男子這樣告訴我,他能安頓好一切。
這一夜,賀雲錦並未與我圓房。
他的意思是,我過去從未見過他,心底想必也陌生得緊。
等日後熟悉了,彼此有情了,再圓房也不晚。
……
等翌日一早,我去向公婆敬茶。
賀家二老都待我很好,並沒有因為我是二嫁婦的緣故有任何嫌隙。
“雲錦性情頑劣,若是他待你不好,儘管與我們說。”
賀母頓了頓,又道:“我們希望你能多加管束雲錦,專心讀書,今後名聲能好些。”
我應著。
賀家家風和睦,人也好處,我也算放下心。
7
待敬完茶。
婆母將她手腕上的翡翠玉鐲子戴在我手腕上,說道:
“這是賀家的祖傳鐲子,一向都是傳給兒媳的。”
我驚愕不已。
婆母卻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收下。
屆時,賀雲錦拿來了披風裹在我身上,哼哼兩聲道:
“阿姝第一次來京城,我帶她出去逛逛。”
我應下。
路上,賀雲錦忽的問我:“你真想讓我重新讀書?”
我點了點頭。
他沒再出聲,我遲疑幾秒,方纔開口:“在來京城前,我一直聽聞你賀公子浪蕩紈絝,可我覺得,真相並非如此。”
賀雲錦倒覺得有些驚奇。
他怔了怔,笑的無賴:“娘子居然不信傳聞?”
賀雲錦靠在馬車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可是娘子,大夫都說我活不久,萬一考上就病逝了?”
我神情一怔。
“你當真活不長久?”
“娘子希望我活下來嗎?”
“……當然。”
“哼,騙人。”
賀雲錦坐直身子,手撐著下頜,“我知道我不得人喜歡,娘子自然也是。”
我不禁歎了口氣。
“傳言不可信,但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但如若你真如傳言那般,我自然不盼著你長久活下來。”
否則屆時也是禍害。
賀雲錦瞳孔微顫。
隨即,他笑出了聲:“既然娘子都這麼說了,我當然不能讓你失望。”
我點了點頭。
馬車也在這時停下,賀雲錦跳下馬車,伸手扶著我。
我下意識縮了縮,卻在對上他坦誠的目光時,將手放了上去。
京城天氣溫潤,入目滿是亭台樓閣,民風頗為開放。
賀雲錦想帶我去買點衣服首飾,華麗精緻的物件,看得我眼花繚亂。
他倒是給足人情緒,件件都說好看,件件都買下來。
等走出商鋪時,隨行的丫鬟小廝手上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裹。
幾人瞧著我倆,抿唇笑得開懷。
忽的,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怒喝聲:
“賀雲錦!孟姝在哪兒?”
我與賀雲錦站得很近。
單看背影,沈君珩未能認出我。
畢竟在他印象中,我隻穿著粗布裙,戴著木簪,是一舉一動都挑不出錯的賢惠婦人。
而現在的我,被賀雲錦牽著。
身穿金絲錦繡裙,戴著鑲嵌南海珍珠的金釵。
賀雲錦神色不悅,挑了挑眉:
“喲,這不是沈狀元郎嗎?尋我娘子作甚?”
沈君珩咬牙切齒:
“要說風流浪蕩果真沒人比得過賀公子,不過成婚數日,就尋了新歡?”
“孟姝在哪兒?是被你休棄,還是在你家伺候人?”
我蹙起眉,轉身看向沈君珩。
四目相對那瞬,沈君珩愣住。
他眼中是震愕,是不可置信,是驚豔……
他攥緊了手,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孟姝,你為何嫁來京城,當初不曾告訴我?”
我冷淡道:“沈大人,你我已經和離,何必再有瓜葛?”
沈君珩攥緊銀票的手收緊。
他身後,舒卿匆匆趕來,見著我她身子一震,隨後眼底的光逐漸黯淡。
賀雲錦還想再添一把火,手直接摟上我的腰:
“娘子,你的前夫怎麼還來找你?”
我怎麼知道?
我看向沈君珩:“沈公子有什麼要事嗎?”
沈君珩如夢初醒,將手裡的銀票遞給我。
“這是成親幾年來,你花費的百兩銀子,我還清了。”
我不由詫異。
沈君珩似是還未授官,哪兒來這麼多錢?
但我還沒去拿,賀雲錦便直接拿過,咋咋呼呼道:“男女授受不親,我替娘子拿了就是。”
見他這般吊兒郎當沒規矩。
沈君珩眼底掠過厭惡,冷聲道:“賀雲錦,你這等紈絝浪蕩子,成日不知上進,虛度光陰,總有一日會敗光賀家。”
賀雲錦絲毫不惱,十指扣住我的手: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畢竟我有娘子。”
沈君珩當即看向我:“孟姝,這就是你選的人?他哪兒點值得?”
我反唇相譏:
“他哪點兒都比你好,沈君珩,你有什麼資格指責他人?”
8
沈君珩啞然。
他氣衝衝走了。
舒卿看了我幾眼,連忙跟了上去。
賀雲錦上了馬車就收了那紈絝模樣,目光定定地看著我:
“娘子,就算賀家沒錢了,我也能養得起你。”
“就算我去碼頭乾最苦最累的活,我也能給買最好的胭脂,最好的首飾,最漂亮的衣服。”
我心頭一動。
耳尖卻不受控微紅。
孟姝啊孟姝,你怎的又會因為人的承諾動容?
但事實證明,賀雲錦與沈君珩的確是不同的。
他不會因為我看書寫詩,就如沈君珩那般說女子讀書無用。
而是親自謄抄,修訂成冊。
他會在我心情不佳時,扮成戲角花旦哄我。
他會在雨天為我摘來新盛開的荷花,會因為我隨口提起糖葫蘆,買來興衝衝捧上。
他待我極好。
但我不敢交付真心。
男子的承諾,我不敢再信。
有丫鬟提及,少夫人會不會對少爺太冷淡。
賀雲錦卻不曾在意:“我對娘子好,是我的事,再說娘子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嫁給我本就是她受委屈。”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即三月過去。
這日,京城的戲班子上了一出新戲,講的是狀元郎拋棄糟糠之妻,迎娶娼門妓子的事。
一聽這講的,我忽的想起了沈君珩。
但我隱約在爹孃的來信中,看見他們說,那日沈家的親事沒成,沈君珩直接不辦了。
他對外人說,是打算進京再辦。
這些事,更多是在我們那地兒傳著,京中又是怎麼回事?
直到我在賀雲錦的案桌上,發現了他草擬的戲文。
原來近日京中興起的這出戲,竟是出自賀雲錦之手?
我拿去問他。
他笑道:“娘子受苦,他一人誌得意滿,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我看著戲文中,那狀元郎比起沈君珩,更加薄情寡義。
沈君珩現在在朝野得貴人相助,平步青雲,還有佳人相伴。
他這般野心的人。
稍有一步差池,怕是萬劫不複。
這天下著雨,忽然賀雲錦闖進來,說沈君珩家裡鬨起事了。
我們到的時候,就見沈府門外,舒卿披頭散發,用釵子死死抵住脖頸。
她紅著眼,顫抖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而沈母站在一群人跟前,譏笑著怒罵:
“這賤人以前就是個妓女,騙我兒從良,如今我兒奉旨在外,她就關起門在家賣!”
舒卿聲音都哭啞了:
“我沒有!”
“是你兒子……他將人帶來我房間裡,將我送給旁人玷汙!”
這話一出,周遭嘩然。
沈母的三角眼一橫,衝上去就想扇舒卿的臉:
“你這婊子,如果不是你勾引我兒子,他怎麼可能與發妻和離?”
“你這種臟地方出來的人,也配當狀元郎的夫人?”
“我兒子可是讀的聖賢書,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這話頓時將旁人都點醒。
是啊,堂堂狀元郎,怎麼可能娶娼門女?
隻能是舒卿勾引的。
我站在後方,沉著臉看著這荒唐的一幕。
不論舒卿怎麼歇斯底裡地解釋,都沒有信她。
她以為沈君珩是可以托付終身。
但是一朝得誌就能辜負糟糠之妻的人,哪兒來的心?
9
賀雲錦來的路上給我說,不久前的宴會上。
相府嫡子謝駿對貌美的舒卿出言放浪,懷著不軌之心,但沈君珩卻在一旁陪笑。
他更是親手對舒卿下了藥。
待舒卿醒來,就見自己和謝駿待在一處,身上的衣衫更是散落一地。
她哭喊著向沈君珩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