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上下部] 第27章
沈榮河到的時候,劉邵誠和徐勝已經喝開了。就他們三個人的聚會,也不用多講那些應酬的禮儀,劉邵誠看見他,點了點身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除了早上他們收到的自釀酒,徐勝還帶了三斤白酒,周到地給他們一人一杯滿上。
“乾了!”
劉邵誠率先端起一杯,與他倆碰了碰杯,咕咚幾下就嚥下肚去,頗為不拘小節地抹了抹嘴。
徐勝也毫不含糊,喝完手裡一杯,又繼續給所有人滿酒。自釀酒的度數低,他直接抄起一壇,喝白水似的灌。
“慢點兒,慢點兒。”沈榮河看不下去對方這生猛的架勢,隻怕他喝著喝著就趴下了。
他一不像這倆人這麼能喝,二不想加入他們幼稚的一論高下中去,所以喝的比較慢,趁著他們對斟還撿了些間隙休息。
“哎哎,你那邊兒繡花呢?”
劉邵誠一下就看出沈榮河偷懶的意味。他臉上已經浮起層紅色,隻不過眼神裡沒有多少醉意:“酒我都給你留著呢,彆掃興啊。”
“嘖嘖,劉營長就這會兒作風好嚴謹的。”
徐勝像模像樣地學著他們團長搖了搖頭,腦門上直接捱了劉邵誠一巴掌:“你他媽的——就會臭貧。”
原因是因為幾天前劉邵誠被團長點名批評他帶的營紀律渙散,被罰了一週體能,當事人到現在也不大服氣。
沈榮河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地敞開了去喝,可是另一個人的身影總縈繞在他的腦海裡,無論現實還是夢境。
越戰爆發時,蘇聯出人意料地選擇了冷眼旁觀,沒有出動一兵一卒,也讓沈榮河當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然而將近一年,對方了無音訊——這意味著什麼?
他信任安德裡安,所以始終沒往對方可能會違背諾言那方麵想過,隻覺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讓他為難的事。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實在摸不透對方的想法了。
一想到這,沈榮河就有種無力的委屈感。
“安德裡安……你彆總讓我猜,好不好?”
他埋下頭,小聲自言自語道。
自然沒人回應他。其他兩人酒興正濃,還在吵吵嚷嚷地胡侃。
沈榮河融不進去這樣歡暢的氣氛,他現在隻想大醉一場。
一頓喝下來,三個人都已經醉了。尤其是徐勝,整個人軟癱癱的,背靠著牆壁,腿腳胡亂盤在一起,時不時瞎蹬一下。他醉眼迷離,嘴裡嚷囔著沒有意義的音節。
“醉著醒著都這麼煩人。”
劉邵誠頗為嫌棄地撇了撇嘴,他酒量最好,現在還算清醒,眼看著自己若不管徐勝,恐怕對方就得在這過夜了。
“一戎,你能自己回去吧?”
劉邵誠從徐勝後背一把架起他的肩,扶著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顯然一幅準備好要一路把他托回去的模樣。
沈榮河自然明白對方一個人也管不了兩個。其實他也喝了很多,甚至比任何一次喝得都多,隻是他醉了不發酒瘋,甚至麵上不怎麼顯露。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眼神示意對方放心:“我緩一緩就回去。”
劉邵誠叮囑了他路上小心,便攙扶著搖搖晃晃的徐勝走了。
沈榮河這才用手指按了按太陽xue。他現在腦袋暈得天旋地轉,滿滿漲漲的,要裂開一樣。
他閉著眼睛又多坐了一會兒,還是感覺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都有些不太真切。想著再緩也好不了多少,他隻得靠著自己慢慢找到平衡,走上幾步便靠著牆歇一會兒。
就這樣反反複複,平常一段十五分鐘的路,他愣是花了近半個小時才抵達宿舍樓區的大門。
“快到了……”沈榮河心裡這麼想著,本以為精神能稍稍好一些,事實上——這一瞬間,一種劇烈的落寞向他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不隻是為了這一小段隻能靠他自己的路程,更是因為無數個希望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的時刻。
若是平常,發生了這點兒事就讓他覺得心裡難過,那沈榮河都要嘲笑自己矯情了。可這次,他安慰自己——是酒精煽動了情緒。
不論何種起因,現在各種煩思憂愁一時間全湧入了他的腦海中,沈榮河隻覺得此時此刻,他的心臟像是被人向兩邊撕扯,難受得快要炸裂一般。
“操……”
他終於沒忍住,低罵了一聲。
可剛罵完,他眼圈就紅了。
大概因為今夜的墨色很濃重,哭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就哭這一小段路吧,他心裡大膽想著,眼淚就像是初春的河流淩汛,一股一股地往外湧。
眼前又成了暈花花的一片霧,他揉了揉眼,使勁分辨著一模一樣的樓牌號。突然,沈榮河的瞳孔像是快速定焦一般,忽地定格不動了。
眼前的男人金色淺眸,在漆黑的夜裡,就像月光落下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