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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死的第三年 第24章“這一跪,是梁國府欠沈亦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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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跪,是梁國府欠沈亦謠的。”

一曲終了,裴跡之莊重朝義恩公主拱手一拜,“殿下,今日某所求之事可否?”

“不巧了裴郎中。當日我頭風發作,恐去不了了。”

公主甚至懶得編個好一點的藉口。提前預知了自己當日要頭風發作。

裴跡之不動聲色,“裴某所求,是為了一個公正。公主通詩文,又同亡妻有交,知道吾妻之才,應不忍見亡妻詩名被埋沒,明珠暗投。”

“你所求的,究竟是為了亡妻,還是為了彌補你心中歉疚?為了你自己心裡好過?”

“裴某是為了自己。”裴跡之出乎意料地答,“我所為皆是為了心中所願。”

“你過來跪著朝我敬杯酒,我就答應你。”義恩公主好像今日就是特意為了折辱裴跡之一番。

沈亦謠被義恩公主的話擊中,愣在原地。

公主她還記得當時的事情,她記掛著沈亦謠當年為梁國府做過的事,她要為沈亦謠報仇。

“殿下!”沈亦謠忽地出聲喊道。

堂上諸人聽聞大殿中突然傳來的女聲都嚇了一跳。

四處環顧一看,不見一人身影。

紗簾之後的義恩公主也被嚇了一跳,身影一抖。

緩了片刻,猶豫著喚出口,“不移?”

“是我。”沈亦謠飄上前,朝義恩公主一拜,“我回來了。”

語罷,沈亦謠偷偷擡眉瞧身旁的裴跡之。

見他不動聲色,唇邊一抹淺笑,便知他已知道當年的事了。

也是,他既然能想到求義恩公主這一層,想必這三年早已發現了自己當年的詩稿。

知道自己曾化名不移居士和公主交遊的事情。

“你。你是鬼?”聽著那女聲忽然到了近處,義恩公主皺著眉,鳳儀萬千的臉上一瞬間有些驚慌。

“我是鬼。”

“你?”義恩公主難以置信地凝滯了片刻,很快整理好思緒,“你糊塗啊!你做鬼也要回來同他在一起?”

幾乎不可思議。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沈亦謠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揉了揉鼻子,“不是我非要回來的。總之是我現在要投胎轉世,隻能同他待在一起。”

裴跡之聽到沈亦謠的話,神思有片刻恍惚,垂下眼瞼。

是啊。沈亦謠果然對他還是沒有半分眷戀。

“竟有這樣的事。”義恩公主掀起紗簾,見大殿裡隻有裴跡之一個人站在原地,冷冷睨了一眼,又將簾子放下了。

閒閒散散地命令道,“跪吧。”

裴跡之不動聲色,掀開袍子,膝蓋一彎。

“殿下。”沈亦謠聲音幾乎有些祈求,“不要再說了。”

裴跡之雙膝觸地,接過林晉安遞來的酒杯,彎下頭,露出修長的脖頸,雙手高舉過頭頂,“裴某請公主飲一杯。”

“你的事,我答應了。”染著蔻丹的纖纖玉手從紗簾後伸出,接過酒杯,聲音靜水流深,“這一跪,是梁國府欠不移的。”

義恩公主這樣的人,是沒什麼不能跪的。

跪皇室、跪權貴、跪父母、跪鬼神,人這一生,總要向高處低頭。

這一跪,不過是對沈亦謠的警醒,要她不要忘了,當年是如何被折辱。如何將一身風骨打碎,向權勢低頭的。

那是沈亦謠和裴跡之成婚的第一年。

她因機緣和義恩公主相交,相談甚歡,引以為友。

那時她恃才傲物、鋒芒畢露。以為世界儘在自己俯仰之間,可以憑紙筆丈量天下。

她化名為不移居士,不露真容,跟在義恩公主身後出席京城名流宴飲、詩詞集會。

她在宴會上一舉成名。自此以後,誰都知道義恩公主身邊有一個天人般的人物。

京城才子擠破了腦袋也要進義恩公主的宴會一睹不移居士的芳容。願意花萬金以求不移居士的一箋玉筆題詩。

遞給義恩公主的詩文都要經由不移居士過目。

人人都以能過不移居士的眼自傲。

夢碎的那天,是因一個人。崔皇後的侄子,崔蕤。

那天白雲觀裡賓客濟濟,門庭如市。

登極殿裡文人才子、教坊大家,分席而坐。殿裡數十名胡姬正跳柘枝舞。

紗簾之後為沈亦謠置了桌案入座。

義恩公主斜倚榻上,眉頭一揚,林晉安識趣上前,為公主脫去繡鞋,雙手捧著公主的玉足為其暖腳。

沈亦謠第一次見此情狀時很吃驚,公主對其門下賓客,雖認同其才情,卻總是對他們極儘折辱。

公主看出來沈亦謠的不解,櫻唇一揚,很是輕蔑,“你信不信,就算他們以色侍人,被我踩在腳下。骨子裡還是看不起我?”

沈亦謠很快就明白了公主的處境。

公主命堂上諸人作命題詩,雪花一樣的詩稿一遝遝由林晉安送入簾帳後來,多是些歌功頌德極儘逢迎的應和詩,沈亦謠看得乏味,略好的加些批註呈給公主,大多不過隨手看一眼,便送出去了。

眾人又起身大跳胡旋舞,沈亦謠昏昏欲睡,隻能喝蜀中濃茶醒神。

“殿下這白雲觀今日熱鬨。”此聲中氣十足,隨著腳步一步步邁上廳來。

義恩公主極細微地皺了皺眉,嘴裡卻客套親熱,“今日崔將軍怎麼有閒到我這白雲觀來上香了?”

沈亦謠察覺到義恩公主的情緒,擡眸去看那不速之客。那人長得虯結壯碩,肩膀胸膛把胡袍塞得滿滿當當,約二十來歲樣貌,盛氣淩人。

他鷹眼一掃,沈亦謠登時便後背生出一股涼意。朝公主使了個眼神,便想退下。

那人卻不給她機會,一邊笑著,“早就聽說公主這觀中有個女冠才貌了得,今日可給某逮著機會了。”

沈亦謠看著眼前的皂靴兩三步就邁上來,伸手就來掀紗帳。

林晉安迅速上前,手一擋,攔住崔蕤冒犯的手。

公主斜掃了一眼,笑稱,“崔將軍。我這女冠可是我座下弟子,可不是你以為的。”

大景朝女冠出家後,可獲田畝,自給自足又無需納稅。女冠在觀中清修,有大把的時間讀書習字,又和閨閣內宅女子不同,可自由出入士大夫宴飲聚會的場所。

又沒有父母主持婚事,所以有許多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

是故也有“女冠似娼”的說法。

沈亦謠雖戴著冪籬,沒叫那人看見自己相貌。但心裡仍被這無理之人膈應了一番。

連連往後退。

崔蕤得了公主警告,掃了沈亦謠一眼,頗為不耐地放下了紗帳,轉身走到首席旁邊。

落座首席的那個士子也識趣,忙不疊讓開了。

沈亦謠心中厭煩得緊,趕緊做了彆就想跑。

“今日來找殿下,確實是有件要事。”那人擎起金盃,一口悶了,“四相上疏這事,殿下聽說了?”

沈亦謠不由得一愣,此事她也在府中聽說了,當年輔佐當今聖人政變登基的四相聯手上疏,要求廢後。

其實當年輔佐聖人的,是五相,梁國公也在內。當時居功至偉的,正是梁國府,也是因為風頭太盛,第一個被忌憚,第一個被開刀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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