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山河 第539章 科舉
科舉
登基大典進行的非常順利,小皇帝雖然不是最理想的選擇,卻是最能平息黨爭的選擇。
大家共分從龍之功,各派誰也沒有領先,朝中局勢依舊維持原樣。
成功把新皇扶上位後,群臣便迫不及待的改元。
按照以往的慣例,改朝換代之後,次年才會變更年號。
這一次情況特殊,在福安帝遇害後,遼東反賊又把永寧帝抬了出來。
為了給政變合法性背書,特意抹去了福安帝繼位的那段歲月,接上了中斷的永寧紀年。
敵人支援的,肯定要反對。
剿滅遼東叛軍,朝廷撥亂反正後,自然要改回來。
新君繼承皇位,也是從福安帝手中接位,而不是繼承永寧帝的皇位。
事關帝國法統,這個次序萬萬不能亂。
否定了永寧帝複位,本質上就是為了前麵的起兵勤王、南京朝廷轉正,在政治上進行合法性背書。
福安帝是去年死的,新君今年繼位改元,完全是遵循舊例。
大方向上百官是一致的,不過到了年號選擇上,朝中各派又吵了起來。
“關於年號之事,大家遲遲無法達成一致,我看不如抓鬮算了!”
見眾人爭執不休,史清塵沒好氣的說道。
皇帝都能靠抓鬮選出來,年號自然也不在話下。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大家看似在爭奪年號,實際上是在爭奪朝堂上的話語權。
一眾閣臣或是主動,或是被動,全部捲入其中。
涉及到了核心利益,誰也不想做出讓步。
“史大人,這種玩笑就彆開了。
年號事關重大,昭示著接下來的治國理念,豈能如此草率!”
柏錦文當即否定道。
不同的年號,代表著朝中各派的不同施政理念。
裡麵既摻雜著利益,也代表著大家的政治抱負。
皇帝無法理政,給了百官最大的自主權。
能夠走到閣臣位置上,沒人不想乾一番事業出來名留青史。
在年號選擇上,大家都在拚命的夾私貨。
“太平”、“弘康”、“宣武”、“建元”、“鹹寧”、“元光”……
朝中百官加上地方督撫,足足提出了三十多個年號。
甭管能否行得通,稍微有點份量的大臣,都在推銷自己的治國理念。
誰在這一輪博弈中勝利,誰的治國理念就能脫穎而出。
“老夫可沒開玩笑!”
“為了一個年號,就一直這麼吵下去,朝廷還要不要做事?”
“遼東叛軍是平定了,但留下的爛攤子,還等著我們去收拾。
再這麼拖下去,朝廷的威嚴喪儘,政令不出南京城,你們就滿意啦?”
史清塵當即怒斥道。
如此義憤填膺,倒不是他多麼大公無私,純粹是在這輪博弈中他已經落入下風。
兵部尚書位高權重不假,但在施政理念上,不可避免要考慮下麵武將的政治立場。
為了穩固基本盤,他隻能提出“宣武”的年號,以安撫下麵的人心。
毫無疑問,現在的大虞朝,必須要儘可能的避免窮兵黷武。
“宣武”的年號不是不好,但出現的時間點不對。
若是等到國力恢複,新君親政時提出來,效果絕對更勝現在十倍。
沒有任何意外,提出“宣武”之後,除了一部分武將支援外,文官們幾乎是集體反對。
包括史清塵本人,也不想把朝廷往窮兵黷武的立場上帶,推動力度非常有限。
除了爭吵的時候,拿出來糊弄一下外,連政治理念都懶得向外界推銷。
自己成不了贏家,那就要想辦法拆台,讓大家都無法成為贏家。
“你這是危言聳聽!”
柏錦文一臉不屑的說道。
扣帽子,大家都是專業的。
大虞朝的爛攤子確實不少,但絕沒有到政令不出南京城的地步。
地方督撫有意見的是權力分配,並不是真想造大虞朝的反,在戰略大局上大家還是支援朝廷的。
真到了無視朝廷的地步,大家也不會一起參與年號爭奪。
“夠了!”
“在朝堂上吵的不夠,現在關起門來,還要繼續吵下去麼?”
“漢水侯遞交了辭呈,直接帶著軍隊南下了。
沒有他參與,後續的爛攤子,就全砸在我們手中啦!”
萬懷瑾忍不住怒斥道。
最近這幾天,為了年號爭奪,大家都快著了魔。
連漢水侯送來的奏摺,都被他們給忽略了。
儘管對李牧離開,眾人心裡早有預期,但這一樣來的還是太早了一些。
稍微有點兒政治頭腦都知道,沒有李牧這位首輔在前麵頂著,後續大家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麵對朝野上下的反對力量,再想如以往一樣強勢,怕是難以實現了。
尤其是北方的爛攤子,更是近乎無解的難題。
在收拾爛攤子方麵,萬懷瑾最有經驗。
三年前他領南京戶部尚書銜,負責南下催收江南士紳拖欠的稅款,就惹出了一係列的問題。
如果不是忽悠了一個勳貴愣頭青,把勳貴集團拉下水,對著江南集團搞了一波大的,搞不好他的墳頭都能長草了。
現在回想起之前的政治鬥爭,他依舊心有餘悸。
江南士紳集團的失敗,並不是輸在朝堂上,而是對手太愣了。
誰也沒有想到,在事情尚未形成定論前,居然有人敢舉起屠刀大開殺戒。
等他們意識到局勢不妙,想要在朝堂上著手反撲時,身後的宗族已經慘遭滅門。
問就是“白蓮教叛軍乾的”,甭管他們信不信,官方答複就是這麼乾脆。
惱羞成怒之下,正謀劃著搞一波大的,結果遼東軍突然造反。
朝廷都沒了,江南士紳集團引以為傲的官場勢力,直接淪為了泡影。
後續南方朝廷建立,抓到了江南士紳勾結遼東叛軍的把柄,各方一起落井下石,采用物理消除法才解決掉這個麻煩。
江南的爛攤子能收拾,主要還是因為裡麵有大量的利益,大家有參與積極性。
主導大清洗的勳貴係將領,一個個都賺的盆滿缽滿。
後麵跟著落井下石的,也是收獲滿滿。
換成北方大地,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相較於遍地的叛軍,邊患和天災纔是真正的致命殺手。
一旦收複這些地區,朝廷不光要背負沉重的經濟負擔,還要承擔巨大的軍事壓力。
要解決這些麻煩,勢必投入大量的錢糧物資。
偏偏大虞內部局勢不穩,南方各省的督撫,對朝廷也開始敷衍了事。
“萬大人,這些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漢水侯此時功成身退,對各方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倘若留下來,把爛攤子全部收拾完了,未來陛下該如何自處?”
賀正則麵不改色的說道。
時代不一樣了。
皇帝殺權臣,權臣殺皇帝,政治遊戲規則一次又一次被打破。
發展到現在,君臣之間的信任度,已經下滑到了曆史最低點。
稍微有所動作,都有可能做出錯誤的政治解讀,引發一係列的問題。
剿滅遼東叛軍之後,李牧的聲望本來就到了頂峰,再立下一堆功勞,後續朝廷不知道該拿什麼去封賞。
若是留在朝堂上收拾爛攤子,等到新君親政之後,就會遇到一個權傾朝野的大號權臣。
偏偏這個權臣,自身的年齡並不算大,正處於政客的巔峰時期。
到了那一步,不是皇帝弄死權臣,就是權臣弄死皇帝,再無首輔,而是要勇於任事、能解決問題的首輔。
隻有做出了成績,才能令各方信服。
回顧大虞朝的曆史,他猛然發現首輔的位置有毒,最近二十多年,大虞朝就沒有幾個能全身而退的首輔。
除了李牧這個主動卸任的,其他幾位首輔下場,貌似都不怎麼好。
要麼身敗名裂,要麼猝於任上,要麼遭遇意外。
想到這裡,萬懷瑾就暗自叫苦。
以當前的局勢,他如果做不出成績來,下場不會比前輩們好多少。
一瞬間,他羨慕起了卸任的李牧。
在功成名就之時,急流勇退,妥妥的人生大贏家。
……
相較於來時,歸途中的船隊,規模要龐大的多。
除了運送戰俘的船舶外,還增加了許多船舶裝載財物。
不過這些財貨,並不是直接從戰場上繳獲,而是官場上的人情事故。
彆人敢送,李牧就敢收。
倒不是他沒有節操,主要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在舉世混濁的時代,出淤泥而不染,就是最大的原罪。
大虞官場上有一條俗成的定律,收了禮不一定是自己人,但不收禮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官員們貪腐成風,也不是什麼禮都收。
隻有納入了圈子,確定風險不高,官員們才會收禮。
沒有找對門路,直接傻乎乎的上門送禮,隻會被門房趕出來。
圈子文化,對李牧不適用。
身份地位到了他這地步,無欲無求實在是太可怕了,很容易被人當成王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