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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願 第149章 三十四初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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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初候。

屋外,細密的雨滴在窗玻璃上滑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劈裡啪啦地敲打著,像是無數碎珠墜地。

屋內,幾人無言,各自低頭吃飯,筷子輕碰碗沿的聲響在靜謐中格外清晰。

但很顯然,陸沐炎的目光幾次偷偷瞥向老縛,眼神如遊魚般靈動又隱秘,卻次次都被長乘精準捕捉。

長乘放下碗筷,雙手交疊,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嘴角噙著一抹戲謔:“小炎,咋樣,瞅這老太婆年輕不?這是修出來的,可不是什麼易容術哦。”

陸沐炎確是詫異。

左看右看...這縛師祖就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性,身材嬌小,靈敏異常,舉手投足間神采奕奕,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健康光澤,若再白幾分,換上校服混進高中生裡也毫無違和。

她望著老縛愣愣地眨了眨眼,直言不諱:“….這是什麼原理啊?102歲,乖乖…縛師祖莫不是框我呢吧?”

老縛聞言,爽朗一笑,笑聲如清風掠過山崗,帶著一股江湖豪氣:“哈哈,女娃娃想永葆青春?找長乘就行,沒啥難的。”

說著,她眼角細紋微動,透出一抹歲月掩不住的灑脫。

長乘點點頭,放下碗筷,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一頓運籌佈局,張口就來:“正好過幾日入學,你進學院後,彆的都不乾,就學我門下的中醫加練體。再跟老縛學雷法,與大周天共炁,彆碰那些打打殺殺的招數,此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努力活,活!活個一百多年,模樣都不會變,不成問題!”

嗯......

陸沐炎眸內閃過懷疑,看了看老縛,又看了看長乘,遲疑道:“唔…我還沒想好呢,到時候再說。”

她語氣平淡,眉梢卻微微上挑,透著一絲戒備。

長乘反倒擰眉詫異:“嘿?多輕鬆啊,我和老縛就是現成例子,你都認識。進學院後不用上課,直接來我們院裡嘛。”

她看著長乘這副過於熱情的模樣,慢悠悠地搖頭:“嗯,不是。主要你的邀請太過盛情,我覺得有詐,容我進去轉一圈對比一下再給你答複。”

長乘:“…...”

老縛哈哈大笑,轉頭看向遲慕聲,柳葉眉眼一挑:“小子,那你覺得,修個長生怎麼樣?”

她單手撐桌,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試探。

遲慕聲也在思考呢,聽到老縛問他,也是遲疑地搖了搖頭:“嗯……我也不瞭解有什麼學科,我也得對比一下。”

他頓了頓,眸光清透如窗上水珠,笑得坦然:“倒不是長生不好,我隻是覺得,比起活得久,我更想活得精彩,活得有意義,嘿嘿。”

少年眼底亮晶晶的,笑意如春水蕩漾,純淨得讓人不忍直視。

長乘聽著,倒是來了興致,歪著頭笑看他:“那不如...慕聲跟我學卦?”

遲慕聲一聽,神色頓時愣了下,緊接著,他急急擺手:不不不,不學,不是有來世嗎?反正還能繼續修,這一世就算是知道結果,下一世也得忘光,還得重學…...算來算去多累啊,不學不學。”

說著,他夾起一筷肉塞到嘴裡,囫圇地說著:“再說了,打遊戲要攻略,那還有啥意思?”

長乘聞言,倒是頓了頓,眸內閃過片刻的愣,似被這話戳中了什麼,沉默不語。

老縛放下筷子,單腿翹上凳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歪頭看向長乘:“哈哈!長乘啊,馬有失蹄呐?這訊息傳出去,你這院內頭號導師的身份怕是坐不住咯!”

長乘回過神來,略顯無語,顯然麵上有些掛不住,尷尬地朝老縛白了一眼:“……老縛啊,我來學院比你晚,我都能是頭號導師,你有什麼可嘲諷我的…...”

老縛擰脖:“呸,老身那是不想當。”

說著,她一甩手,轉而看向陸沐炎,麵色稍肅:“哦對,還得說一句。老身的雷法,女娃你若想學,我找彆人教你。我家師父還沒走,我不收徒也不上課,這是規矩。”

呀?此話一出,陸沐炎眨了眨眼,聲音輕抬,透著好奇:“咦?雷祖?雷祖沒走嗎?”

老縛:“家師出門轉轉,馬上回來。”

她說這句話的同時,語氣篤定,颯爽乾脆。眸子倔強,倒泛著一股子難得的溫柔。

遲慕聲也眨眼:“不是死了嗎?不是那驢殺的嗎?”

…...

長乘差點繃不住,忙得端碗,喝湯掩飾。

老縛啊,我可算是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犀利了,嚴師出高徒哈。

老縛被他這話憋得一滯,眼神複雜地瞅了他半天,才頓頓吐出一句:“……去去去,小屁孩彆聽大人聊天。”

她指了指茶桌上的包裹,頗有拿錢消災的氣勢:“諾,那是我曬的地瓜乾兒,你倆小孩拿去吃,到院子裡玩兒去。”

哎呀?地瓜乾兒?這麼爽快就給了?怎麼跟大高師兄的情況不太一樣啊,

早有耳聞這地瓜乾兒不俗,大高師兄吃幾口都是拿命換的,定是什麼靈丹妙藥!

於是,遲慕聲當即起身:“好嘞,我看看!”

但是話又說回來…遲慕聲走到茶桌,抱著那袋地瓜乾,撓了撓頭:“攆人也不是這個攆法兒啊,院子裡下雨呢,縛師祖。”

老縛夾肉,頭也不回:“下雨?你擔心淋濕啊?”

遲慕聲低頭翻著包裹:“這話說的,下雨不打傘誰淋不濕啊,大頭淋不濕。”

他語氣戲謔,帶著幾分少年的口無遮攔,全然自來熟,倒是誰都不當外人。

哈哈,長乘搖著頭連連失笑。

回來了,回來了,幾十年前這師徒倆就是這樣,到底是有因緣,剛見麵就續上相聲了。

哎?!

遲慕聲正吐槽著呢,猛地抬頭看向老縛,眸光一亮:“縛師祖啊?你,你剛剛翻牆進來,你咋沒淋濕呢?你也會乘哥那招?”

呀,羊肉不多了呀,老縛拿著漏勺一邊舀著肉,一邊不以為意的說著:“嗯?讓炁遍佈周身啊?挺簡單呀,小子,你不會嗎?”

遲慕聲:“哈?”

聽這小子反應,是根本就沒懂我在說什麼?

老縛抬頭看他,上下地打量著,倒是疑惑了:“難道是老身感覺錯誤?你這小子的炁挺強的啊…”

說著,她自顧自地點點頭:“哦….那可能你天賦好,加油,馬上就有了。”

呀,這種不緊不慢的篤定語氣,可真能安慰人。

遲慕聲聞言,瞳孔微亮,眼裡滿是興奮:“真的嗎?我天賦好?”

他聲音輕快,倒像個得了誇獎的孩子。

老縛舀了半天,終於是撈出了最後一塊羊肉,放到碗內吹了吹:“騙你乾啥,臨門一腳的事,玩兒去吧。”

話落,她揮揮手,懶散中透著豪邁。

遲慕聲爽快點頭,抱起地瓜乾兒:“哎好嘞,沐炎咱撤!”

額...怎麼有一種攆狗的錯覺呢…...

陸沐炎笑著搖搖頭,起身,跟著遲慕聲往院落走去。

開門時,雨勢漸小,無風拂麵,兩人便在長乘常盯著練功的亭子裡坐下。

而與此同時,他們剛出門,老縛就放下筷子,一改之前的逗趣模樣,直勾勾地看向長乘:“長乘,我前幾天,明顯感覺到師父炁息的波動了。”

說著,她語氣凝重,眼底卻透著一股難以掩蓋的興奮:“我敢斷定,師父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長乘知道。

早在他出手擋了那道覺醒的雷劫之時,他就料到老縛會找過來。

也就在那道雷劫消散宙空的同時,他便明白,

遲慕聲不出半年必再渡雷劫。

哪怕他一擋再擋,擋是擋得住,一次兩次三次。

可是,那雷劫因為找不到目標而轉散的威力,會一次比一次嚴重——終有一日,方圓百裡儘遭殃。

雷祖回歸…...是眾生願力,是大勢所趨。

他能做的,隻有緘默。

如同千萬年以來,一如既往地緘默…...

於是,長乘劍眉輕抬,深邃的眸內挑著一絲好奇,佯裝輕鬆地問她:“嗯?我完全沒發現啊,跟我細說說?…...”

…...

壬午大暑,三十四初候,腐草為螢…...

長乘小院的上空,深雲密佈。

而此的華東服務區,其實…...卻是昊空萬裡,晴朗無雲。

好再來小炒的老大哥勺子掂得飛快,脖子上掛著一條汗巾,連連擦著額間的汗漬。

小乞兒手持水槍,在服務區大院兒裡來回地給過往停靠的車輛洗車,水槍噴出的水霧,在太陽的折射下,若隱若現地勾出幾方重疊交錯的彩虹,飄渺如夢…...

長乘院落的烏雲之上...

一巨物,正悠悠地扇著翅膀,懸於高空。

陽光刺眼地映照在它魁梧有力的羽翼處,翅膀一下一下地揮動著,閃著油潤的光。

少摯,少摯,少摯。

此時的少摯,正悠閒散漫地坐在化蛇的背上,眉眼戲謔,倦怠地撐著下巴,舉手投足間,若隱若現地散著妖冶的邪魅。

他的褐眸婉轉著華光,宛如琥珀一般,棕褐色的卷發一如陸沐炎記憶裡的模樣,在陽光下閃著光,熠熠生輝。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深雲,那雙似能看穿前世今生的眸子,正慵懶地盯著下方的院子。

柔風拂過,勾起眸間發梢。

他唇角微揚,綿延如酒的嗓音在空氣中悠悠回蕩:“炎兒不理我呢,化蛇,我還要幫她降雨抵禦大暑麼?”

化蛇歪著腦袋,漆黑圓滾的眼珠子眨巴了一下:“哈!”

少摯輕笑,眸中戲謔如星閃爍:“哈哈,那就再熱點兒。”

…...

下方院落。

庭內青草嫩油,無風,夾雜著些許悶熱。

幸因雨幕柔柔,倒算能待得住,總比烈日刺眼來得舒適。

亭中兩人剛坐下,遲慕聲迫不及待解開包裹,攤開給她看:“沐炎,我跟你說,我剛瞅了一眼,這真是極品地瓜乾兒!”

他聲音雀躍,眼底滿是期待。

陸沐炎不解,探頭瞧過去:“嗯?”

他將包裹遞到她麵前:“你聞!這股清香感!還有啊,色澤飽滿,尾端透著橘,油亮光滑,一根筋都沒有!”

陸沐炎訕笑著:“哈哈...慕聲,我倒沒發現你還是個品地瓜乾兒高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眸內閃著眷戀的溫柔:“嘿嘿,記憶裡,我媽喜歡做這個,就長這樣呢。這麼多年了,倒是沒看過一樣的,連刀工都跟我媽切的一樣。”

陸沐炎聽著他的這些話,少年的側臉泛著柔光,高挺的鼻梁下,勾著一抹淺笑旋睨,似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她突然有些晃神,喃喃一句:“記憶裡的媽媽啊…...”

未及她深想,遲慕聲嚼了一口地瓜乾。

下一刻,遲慕聲身形明顯一頓。

他透著一股顫音:“…我,我靠…...”

遲慕聲難以置信地看向她:“…...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大高師兄舍棄豆角去偷地瓜乾兒了。”

她還未嘗,聞言,眼神複雜地瞥向屋內,壓低聲音湊近他:“……怎麼又扯上大高師兄的豆角情懷?慕聲,你跟我交個底兒,你覺得大高師兄的酸豆角好吃嗎?”

遲慕聲眼神更是複雜,舉著地瓜乾看她:“你先吃這個試試看呢……”

他語氣沉重,倒像在傳遞某種秘密。

她眨了眨眼,拿起一根地瓜乾兒放入口中。

陸沐炎神情驟然僵愣:“……”

遲慕聲沒說話,她也無話可說。

此刻,她難以置信地再嚼幾下,這根吃完,賊心不死,又吃一根。

…...

行,放棄。

陸沐炎緊盯著手上的地瓜乾兒,震撼,實在是震撼。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聲音顫抖:“這...是怎麼做到…地瓜乾兒和酸豆角的味兒差不多啊…”

遲慕聲的聲音裡含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縛師祖和大高怪不得能尿到一個壺裡,也就隻有大高師兄會偷吃...但凡換一個人,白給都不要。”

他緩慢地放下地瓜乾兒,它們在雨幕中顯得更加油潤可口了。

但他不想吃,他隻能神情複雜地看著原本期望很高的一堆地瓜乾兒,一堆明明看著就非常好吃的地瓜乾兒。

陸沐炎一時語塞,真的很離譜。

酸豆角酸豆角,還是酸豆角,現在甚至連地瓜乾都是換了個模樣的酸豆角,一個兩個全都為了這麼一個該死的酸豆角喋喋不休,難道我從今往後的日子裡,就再也逃脫不了酸豆角?

她的頭愣愣地抬起,望向院中鬱鬱灌木叢,眼底茫然如霧。

遲慕聲更是擰眉,眼神死死地盯著地瓜乾,越想越氣,甚至鼻息都粗了幾分。

大高師兄的口味獨特我忍了,但那縛師祖不是能控境麼?

她修為這麼高,他們一個兩個的牛逼人物,在意的東西就是這個?

能不能把酸豆角判入死刑?

我到底還要受這個該死的東西折磨多久?

為什麼要在這麼一個難吃的東西上麵一直圍繞?

遲慕聲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我真的有點煩,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

陸沐炎眼神堅定:“慕聲,我決定了,入學院後,我打死也不會進乘哥或者縛師祖那兒學習任何東西,哪怕再好。”

他看向陸沐炎,顯然,斬釘截鐵地吐出五個字:“誰去誰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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