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14章 雷天大壯!
此刻,離宮的大半弟子都聞訊趕來,個個麵色興奮,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甚至連長乘、和繩直也匆匆跟在後麵。
眾人圍著赤焰芝,擠滿了林間空地,議論紛紛,驚歎聲此起彼伏。
長乘盯著赤焰芝,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果真是赤焰芝,竟有一百二十年,就這麼憑空發現了?”
他眸內驚奇,唇角勾笑,轉頭看向若火,揶揄道:“嗨喲,若火,要不要求我幫忙煉丹?你這獨眼算有救了哦。”
若火哈哈大笑,獨眼眯成一條縫,興奮得直搓手:“嘿嘿,再議,再議!”
“這可是咱們離宮的命根子,回去再作定奪,說不定能對小炎有幫助呢!”
聞言,陸沐炎心內咯噔一下,再沉幾分...
若火仍在指著赤焰芝,激動得語無倫次,招呼著眾人:“快快快,輪番看一眼,百年難得一見,錯過了可沒下回!”
玄諫站在一旁,目光深沉地盯著赤焰芝,低聲道:“此物蘊含離火精炁,果然非同凡響…離宮這次,怕是要在院內揚名了。”
陸沐炎站在人群中,臉上強擠著笑容,目光卻始終落在赤焰芝上,袖中的手攥得更緊,指甲幾乎掐出血來。
她低垂著頭,眼中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迷茫。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中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說不出,道不明,不上不下…...
而就在此時,長乘鳳眼暗暗劃過陸沐炎,透出一抹深意,將眼底的擔憂暴露幾分…...
…...
眾人繼續采藥,藥籃晃蕩,鏟土聲與笑語交織。
樹影斑駁,灑在濕潤的地麵上,蒸騰起薄薄的水汽。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的清香與汗水的鹹味。
灼茲滿頭大汗,紅袍濕透,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揮鋤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淳安擦著額頭的汗,仔細分辨著草藥的根莖,偶爾低聲與身旁的楚南討論藥性。
陸沐炎手握賬簿,不時記錄,臉上掛著專注的神情。
遲慕聲則在一旁揮鋤,汗水浸濕了他的寸頭,滴進眼睛,他卻隻是甩了甩頭,繼續埋頭苦乾。
彷彿隻有這樣,才能壓下心內那股愈發窒息的惴惴不安…...
…...
終於,哀牢山深處。
濃霧如同一層厚重的灰幕,緩緩散去,露出一片陰森的毒沼景象。
東方天際露出一抹殘紅,像是鮮血染紅了雲層,映照在這片死亡之地。
毒沼周圍的空氣沉重而黏稠,彌漫著腐爛的腥臭和酸液的刺鼻氣味。
地麵覆著一層厚厚的腐殖層,表麵看似鬆軟,落葉堆積,實則暗藏殺機,稍一踏足,便如墜深淵。
毒瘴,如淡綠色的幽靈在樹乾間遊蕩,吸入一口,便如刀割肺腑。
殘存的樹木扭曲枯萎,枝乾上掛著黏稠的黑色汁液,滴落在地,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遠處,沼澤中冒出氣泡,咕咕作響。
陽光雖已破曉,卻無法驅散這片土地的陰森。
晨光灑在毒沼上,反倒映出一種詭異的慘綠。
倖存者們散落在毒沼附近,個個症狀各異,卻無一不淒慘。
空氣中回蕩著低沉的呻吟、痛苦的喘息,以及蛆蟲啃噬血肉的細碎聲響,交織成一曲地獄的輓歌。
腐殖層中,半截白骨零星散落,骨縫裡爬滿肥碩的嗜肉線蟲,蠕動著鑽進殘存的軟組織,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有的屍體已完全溶解,隻剩扭曲的骨架,表麵布滿蜂窩狀的腐蝕坑洞,膿液和黑水混雜,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惡臭。
蒼蠅嗡嗡盤旋,貪婪地啄食著暴露的傷口。
在濃霧漸散的恍惚中,終於看到幾道熟悉的身影…...
…….
不遠處,王闖的身影顯得格外蒼老,頭發花白如霜,臉上布滿深淺不一的老年斑。
昔日震宮老將的威風早已蕩然無存。
他的矮胖身軀佝僂,雙腳深陷腐殖層,黑水漫過膝蓋,散發出腥臭的腐爛氣息,浸泡他的黑衣,破爛不堪。
大片麵板,已經露出蜂窩狀潰爛,傷口滲出黃綠色的膿液。
他瞪著溜圓的眼睛,粗脖子扭動,怒吼道:“老子不信這邪!雷老大已經回來了,我今天…定要活著出去!!”
他揮舞著拳頭,試圖爬出腐殖層,肌肉卻被酸液腐蝕得滋滋作響,痛得他齜牙咧嘴。
汗水混著血水滑落,他眼中卻燃著不屈的怒火,試圖爬出…...
…...
此刻,驚棠倚靠在一棵枯樹旁,雙腳被腐殖層吞沒,黑水漫過腳踝,散發著刺鼻的腐臭。
她的雙目被紗布遮住,麵龐煞白如紙,嘴唇乾裂,喃喃自語:“…雷祖…雷祖…我出不去了…我看不到了…”
她的聲音虛弱而破碎,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哀鳴。
紗佈下的眼眶隱隱滲出黑血,滴在枯樹上,發出輕微的腐蝕聲。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樹乾,指甲已裂,血肉模糊…...
…...
蒼隼癱坐在一旁石頭上,抬起手,往腳踝撒下藥粉。
右臂上的雷紋鎖鏈輕輕作響。
叮當作響的金屬聲在這死寂的沼澤中顯得格外刺耳。
藥粉接觸到蜂窩狀的潰爛傷口,冒出滋滋的烏煙,鮮血與黑水混雜,痛得他汗如雨下,額頭青筋暴起。
蒼隼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倔強:“呼…嘶…嘶…不疼,不疼啊…...”
他咬緊牙關,低聲呢喃:“不能自殺…湯爺說,不能自殺…”
藥粉雖暫時止住了腐蝕,卻無法掩蓋傷口處的惡臭,蛆蟲在傷口邊緣蠕動,發出細碎的啃噬聲…...
…...
緋刹昔日的英氣早已無存,麵板潰爛得不成樣子,帶著腥臭的泥漿浸泡著她的鞋襪。
每動一下,腐殖層便發出吱嘎的吸吮聲,像是活物在吞噬她的血肉。
她試圖起身,卻因劇痛猛地倒地,手臂疤痕再度掙開,滲出黑血,滴在腐殖層上,冒出縷縷白煙。
她的赤金眼底,第一次翻湧出淚霧,聲音哽咽:“好…疼…”
她掙紮著抬起頭,目光渙散,喃喃道:“雷祖…我想見您一眼…見您一眼…”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被沼澤吞噬殆儘…...
雲韻的情況最為慘烈。
她本該膚如新雪,長發半綰,杏眼含霧,眨眼時似有流雲掠過。
那般優雅如天際一抹白雲的女子…...
如今,下肢麵板潰爛如蜂窩,酸液腐蝕得肉眼可見地冒煙。
她哭喊著求饒,聲音沙啞而破碎:“雷…雷祖...”
腿部肌肉層層剝落,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邊緣。
傷口處,爬滿小蛆,蠕動著鑽進肉裡,發出細碎的啃噬聲,令人頭皮發麻。
她蜷縮著癱在地上,哭喊著求饒,長發被黑水浸濕,黏在臉上,杏眼中滿是絕望。
“救…嘔…”
她試圖開口,卻隻能陣陣乾嘔,吐出混著血絲的酸水,腥臭刺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而最後方的九霄,眉宇間的疤痕猙獰扭曲,摻白的黑發狼狽淩亂地貼於麵上,小腿麵板呈現出蜂窩狀潰爛。
酸液腐蝕得衣物融化成黏糊的渣滓,露出的傷口深可見骨。
他傷口邊緣翻卷,如一株爛肉花朵,每一個孔洞都滲出綠色的膿液。
空氣中彌漫著燒灼的刺鼻味。
九霄半跪在地上,雙手按著傷口,絲絲呻吟從喉內擠出:“啊…啊…縛師祖…給我,給我個痛快,求您,求…...”
可他按傷口的手指,也冒出絲絲白霧,開始腐蝕!
九霄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呻吟,眼中淚水混著血絲滑落:“啊...啊…啊啊…...”
他的聲音逐漸虛弱,甚至疼到連嗚咽都不敢泄出…...
…...
在毒沼的最深處。
老縛坐在一方巨石上,嗡了嗡乾裂的唇角:“...天亮了。”
她身旁,是早已被蟲卵孵滿全身,全身發紫,陷入昏迷的李信罡。
這還是那個英氣逼人的縛師祖嗎?
她嬌小的身軀儘力蜷縮著,雙臂抱膝,指甲裂開,血肉模糊,透著一抹令人難以置信的可憐。
腦後那根烏木筷子早已折斷半截,碎發淩亂地貼於頭皮。
她像是老了,更像是快要死了,汗水與黑血混雜,麵如死灰,滿是悲愴的絕望。
老縛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眾人。
王闖花白頭發,佝僂身軀;
驚棠紗布遮目,張嘴喃喃;
蒼隼跪地呻吟,潰爛滲血;
緋刹眼底泛淚,滿身黑血;
雲韻骨頭外露,蛆蟲蠕動;
九霄傷口翻卷,綠膿流淌。
每一道身影,都如刀刻在她心頭。
這時候,任何人的半句求助,隻會顯得更加無力與可笑。
唯有…...走向決然。
老縛聲音沙啞如斷弦,透著無儘悲愴,低聲道:“娃娃們,還記得我答應過你們的事兒嗎?”
“師父飛升二十餘年,這一密法,我僅用過一次後,耗儘全炁,修養四年…”
聞言,九霄最先抬頭。
其餘幾人紛紛抬眸,看向老縛,眼中毫無波瀾。
他們知道是什麼,他們像是就在等著接下來的這句話。
老縛環顧眾人,唇角勾著淒涼的笑意,點點頭:“好…”
她頓了頓,流膿潰爛的十指撐起地麵,顫抖著身軀站起來,唇角抖動喃喃:“…...謝謝,謝謝。”
這句謝謝很輕。
但驚棠、緋刹、雲韻、九霄、蒼隼,王闖全都聽到了。
甚至就連身旁昏迷的李信罡,都微微動了動指節,給予一絲回應。
眾人仍是之前的模樣,麵無表情,未發一言,甚至是近乎泯滅一切的平靜。
老縛深吸一口氣。
再重重地撥出來。
“呼…...”
下一刻,周身雷炁驟然爆發!
“哢嚓——!”
銀龍騰空,撕裂了毒沼上空的濃霧!
老縛腳踏罡步,步伐淩厲而玄妙,宛如九天雷皇舞於太虛,氣勢如雷霆萬鈞,震懾天地!
“蹭——嗡——!”
雷光如星河倒掛,環繞在她周身,形成一個包圍雷網!
“嚓嚓嚓——!”
銀白色的電弧劈啪作響,照亮了整個毒沼,驅散了瘴氣的陰霾。
她雙手快速結印,指尖劃出流雲行水般的軌跡,每一個印訣都帶著雷霆的威嚴。
“嗡——————!!!!”
空氣中響起低沉的轟鳴,地麵開始微微震顫,腐殖層中的黑水翻湧,發出憤怒的咆哮。
老縛驟喝一聲,聲音如九天驚雷,響徹山穀:“雷天大壯!”
刹那間,雷光大盛!
“轟隆————!!!!”
無數銀龍從天而降,交織成一張耀眼的雷網,覆蓋整個毒沼!
雷霆如瀑,轟然炸裂,地動山搖!
腐殖層被雷光撕裂,露出深埋地底的黑色泥漿!
“轟嗚——!”
毒瘴被雷火焚燒,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老縛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隱若現,嬌小的身軀卻如山嶽般巍峨,雷炁在她周身流轉,宛如一尊雷神降世,淩厲而華美,磅礴而無匹!
地麵裂開無數縫隙,雷光湧入!!
“吱——!吱吱吱吱吱——!!!”
沼澤中的線蟲被電得焦黑,發出刺耳的尖鳴!
她的柳葉眉眼在雷光中銳利如刀,嬌小的身軀卻如戰神一般,雷光映得她臉龐如玉,磅礴的氣勢撼動山林。
威勢震天動地,為之色變!
這一擊,似要撕裂哀牢山的黑暗。
雷聲轟鳴,山搖地動,毒瘴被驅散,腐殖層翻滾如浪。
殘紅灑下,天地間,隻剩雷霆的轟鳴與老縛那不屈的身影,壯麗而悲壯。
…...
…...
正午,木許村南邊,樹林內溫度驟升。
很快,天空湛藍無雲,陽光如利劍刺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空氣中彌漫著熱浪與草藥的混合氣息。
眾人汗流浹背,衣袍濕透,林間的空氣彷彿都被烤得扭曲。
熱浪一**襲來,草藥的苦香與汗水的鹹味混雜在一起,令人有些頭暈。
終於,長乘放下鋤頭,站直身子,眸光劃過哀牢山深處,掩下眸底的一抹悲愴。
這抹悲愴,滿是無力,卻含著釋然,轉瞬恢複平靜。
長乘笑意吟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揚聲招呼離宮眾人:“辛苦啦,時間差不多了吧?還得整理藥材,晚上回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