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願 第346章 ……仍是這樣嗎？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知在同一空間疊加，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玄妙與詭異的張力……！
忽的。
一聲沉悶的“噗——！”打破了境外的寧靜。
艮塵端坐其中，上身猛地前傾，一口鮮血噴射而出，濺在身前泥濘的地麵。
他難以置信地睜開雙眼——那雙布滿歲月褶皺的眼眸中，映出了齊寰居高臨下的身影！！
豬圈汙濁之氣彌漫！
隻見齊寰那一頭墨色長發披散，俊朗麵容上此刻儘是冷峻。
他手中，持著一柄割草的鏽鈍鐮刀，正死死壓在艮塵的脖頸處！
鮮血已順著刃口涓涓流出，染紅了他蒼勁脖頸上的短須！
艮塵痛苦蹙眉，濃密短須因壓抑的痛楚而微微顫抖。
喉部血管被切斷，他發不出一絲聲響，隻能徒勞地感受著生命力的流逝...
身後，另一道身影急速逼近——正是雷祖口中的季春風！
他麵龐消瘦白淨，身著素衣，此刻那看似無害的臉上卻布滿狠戾，雙手結印，雷光在指間跳躍，動作快如閃電！
帶著一股決然的殺氣，直奔艮塵！
此刻，‘境’內——
境內的雷霆世界驟然一震！
天空中，那隻原本漠然的巨眼驀地瞪大，雷光暴漲，瞳孔中雷霆交織，宛如怒龍咆哮！
另一隻正在成形的眼瞳，猛地停滯，似被無形之力阻斷！
雷霆萬鈞，自雲渦中傾瀉而下！
“轟隆！”
一道通天徹地的巨雷，撕裂蒼穹，直劈向境中央的雷祖！
虛空中，雷祖身形一顫，那劍眉朗目的英俊麵龐瞬間煞白！
紫金長袍被雷光映得熠熠生輝，他桃花眼中雷霆流轉，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發絲狂舞，袍袖獵獵，氣勢卻不減分毫，雙手依舊結印，與天地對抗！
老縛大驚，那道嬌小靈活的身影瞬間繃緊！
她烏黑盤發下的英氣臉龐滿是焦灼，雙手急速翻飛結印：“震為雷！”
雷祖強提一口氣，溫潤清朗的聲音已帶上一絲沙啞，卻依舊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且慢！”
他急道：“若此時加入第三炁，定會對艮塵有所損耗，且慢，且慢！”
‘境’外，豬圈內——
季春風麵龐消瘦，模樣看著白淨，此刻卻冷漠如冰，手上印訣已成：“震為雷！”
雷炁如刀，直劈艮塵！
未等他雷霆一擊落下，瀕死的艮塵竟爆發出最後的力量！
艮塵猛地一掌拍出，棕袍獵獵，那布滿力量皺紋的手掌如山嶽壓頂，重重印在季春風的右腹！
“呃！”
季春風肝臟重創，踉蹌後退，猛地咳出一口鮮血，啐道：“艮塵師尊，對不住了……”
他咬牙，看向艮塵的眼神複雜難明，聲音帶著一絲扭曲的決絕：“剩餘三境，已有多宮覺醒諸炁。此華東‘境’若再成，雷祖隻得轉世重修，屆時我震宮將與其他五宮無異，一切從零開始，震宮如何保全第一首位？”
“如今，你艮宮首尊更是參與造‘境’，雷祖轉世歸來又待何日？艮宮定然一躍而起！”
季春風咬緊牙關，聲音低沉如雷：“艮塵師尊，為震宮，這因果，我背了！”
艮塵眼中儘是難以置信，喉間“嗬嗬”作響，卻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踉蹌著起身，預備強行提炁出手！
誰知，齊寰與季春風配合極為默契，見他欲動，立刻齊齊發力，身形向後飄退，瞬息已在數百米之外！
艮塵心急如焚，目光急急轉向雷祖虛影所在。
虛影中，雷祖驀地睜開了那雙朗目！
同一時刻，老縛也霎時睜眼，英氣的臉上滿是怔忪！
四目隔著空間遙遙相對，艮塵顫抖著唇，捂著脖頸不斷流血的傷口，嘶啞地、用儘力氣做著唇語：“莫…莫要管我…...”
天地彷彿靜止，唯有雷鳴與血腥氣息在空氣中交織！
…...
下一刻，雷祖的身影瞬移至豬圈！
他溫潤的聲音此刻化作怒音，轟然響徹：“雷地豫！”
忽的，周遭地脈的生機被強行抽取，化作縷縷可見的青色流光，湧向艮塵的天靈處。
雷祖目光如電，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痛色，語氣卻冷靜如冰：“誰！？”
艮塵勉力抬起那隻蒼勁有力的手，顫抖著指向方纔齊寰幾人離去的方向，棕袍被鮮血浸透，身形搖搖欲墜。
老縛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嬌小身影爆發出驚人氣勢，怒音落下二字，化作一道流光，急急奔著齊寰離開的方向追去：“等我！”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短短幾瞬。
下一刻，雷祖不顧自身損耗，將精炁強行渡給艮塵！！！
青光繚繞間，艮塵脖頸的傷口血流稍緩，但臉色依舊灰敗。
雷祖劍眉緊蹙，眼中痛心與決然交織：“救不回來了。”
他聲音低沉，語速極快：“華東境必須完成，此為關鍵時機！”
“定然不是隻有這二人有他心，我將你轉世記憶延續，日後，助我轉世歸來，一並清算。”
這短短的數秒內，雷祖心思縝密，目光如炬，雖情勢危急，卻已果斷作出抉擇，安排妥當。
他深知此刻若中斷造境，華東境將功虧一簣，不僅是震宮與艮宮，整個易學院的未來皆受威脅！
唯有完成此境，方能為後世鋪墊，保留轉世歸來的希望！
隨後，雷祖毅然起身，大步跨出豬圈的陰影。
他側臉一半攏在昏暗光線中，一半映著外界微光，英俊的輪廓顯得無比堅毅。
雷祖聲音低沉卻帶著無儘決意：“艮塵，今你與我一並赴死，可好？”
艮塵張了張唇，下巴濃密的短須輕顫，眼中閃過一絲悲愴。
…...
……仍是這樣嗎？
……仍…不可更改麼？
他顫抖著唇，最終，看著雷祖那決絕而瀟灑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
雷祖不再遲疑，身影化作流光，回歸境核心心，繼續那未儘的運作。
華東‘境’內——
天空中，那第二隻巨眼，開始緩緩睜開。
眼縫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隨著它的睜開，整個境域乍然一聲巨響，天地炁機圓滿流轉！
【華東境，建造完成！】
周圍狂暴的雷霆漸漸平息。
最終，化為天際一段段轟隆隆的餘響，彷彿遠古巨獸的喘息…...
…...
“砰——！”
老縛去而複返，嬌小的身影帶著肅殺之氣，將齊寰重重摜在地上。
她利落盤發下的英氣臉龐沾著些許血跡，眼神冰冷，心寒入骨！！
齊寰墨發披散，俊朗麵容此刻略顯狼狽，被無形之力束縛！
老縛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季春風已畏罪自殺，齊寰捉來，任憑師父發落！”
可她話音剛落…….
虛影中，雷祖挺拔的身形猛地一晃，直直向後倒下！
老縛瞳孔驟縮，失聲驚呼：“師父！？！”
後方，豬圈內，艮塵強撐著站起身，踉蹌一步，朝著老縛的方向嘶啞呼喚：“小縛...”
他推開那扇破舊的豬圈圍欄，預備出門，與老縛交代最後的話語。
可下一刻，他邁出的腳步並未落在預想的泥地上，而是一腳踏入了一片絕對的寂靜。
眼前的景象驟然切換。
汙穢、血腥、雷霆儘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古樸、整潔、彌漫著淡淡檀香的——艮界靜室。
靜室中，穹頂懸著一幅幽光流轉的布匹，散發著淡淡的靈氣波動。
那個熟悉的食盒正緩緩上升，隨後悄然隱去，不見蹤影。
室中央，一方古樸的木桌上，熱氣騰騰的菜肴自動擺放，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靜室寂靜無聲，唯有布匹微微波動，似在訴說某種未解的秘密。
艮塵怔怔地眨了眨眼，手下意識還放在脖頸處。
他摸了摸——麵板光滑完整，早已沒有涓涓鮮血，也沒有那濃密整齊的短須。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雙手變得柔軟修長，不再是那雙布滿力量褶皺、蒼勁有力的手。
艮塵怔怔地站在原地，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噩夢。
他站了良久。
…...
最終，他走到靜室中央的餐桌前，沉默坐下，拿起碗筷，開始一口一口，機械地吃著食盒中的飯菜。
靜室裡，隻剩下細微的咀嚼聲。
幽光映在他清俊的麵容上，棕袍微微顫動，拿著筷子的手，也微微顫抖…...
幾秒內，跨越時空的雷霆與血腥，都被這安靜的飯香掩蓋。
僅留無儘悵然。
…...
…...
震界——
夜幕低垂，寵物店內昏黃的燈光灑在竹蓆上，映出遲慕聲小小的身影。
這個不過十歲的孩童，穿著簡單的背心短褲，稚嫩的麵龐上，劍眉微皺，桃花眼中透著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細碎的短發在燈光下泛著柔光，額前幾縷發絲垂落，遮住高挺的鼻梁，薄唇緊抿，似在與某種無形的恐懼對抗。
他怔怔地坐著，眼神空洞，彷彿還未從某個漫長的夢境中徹底清醒。
“汪！”
“汪嗚～”
不知怎的，多多最先躁動起來。
它黑白分明的毛發如夜色與初雪交織，白色的圍脖隨焦躁的踱步起伏。
那雙極其聰明敏銳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安，開始在遲慕聲身邊頻頻走動，發出急促的吠叫：“汪…汪！”
大白也抬起頭，那總是風車般搖晃的尾巴也垂了下來，棕色的清澈眼眸望著小主人，發出低低的嗚咽。
阿毛那身流淌著蜂蜜般光澤的長毛，也似乎失去了平日的柔順，耳朵緊緊貼著腦袋。
臉上那標誌性的、溫暖又有點傻氣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與它魁梧體型不符的緊張。
此刻，阿毛粗壯的四肢不時挪動，低沉的“汪嗚～”聲從喉間溢位。
“汪！汪汪！”
多多的叫聲愈發急促，像是警告，又像是催促。
三隻大狗的異常，讓籠子裡的兩隻貓也受到影響，發出不安的“喵嗚”聲，尾巴拍打籠壁，帶起一陣陣窸窣的聲響。
整個寵物店彷彿被一股無形的躁動籠罩，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
而遲慕聲，仍愣怔地坐在竹蓆上，目光死死鎖在那袋被母親擦身而過的狗糧上。
狗糧袋斜靠在牆角，包裝紙上印著一隻歡快的小狗，似在嘲笑他的無措。
他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桃花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腦海中思緒翻湧，像是被困在某個無儘的輪回。
一切……都與記憶中的某個碎片完全重合。
遲慕聲的視線在狗糧袋與三隻狗之間遊移，喉嚨發乾，喃喃自語：“完全重合……”
他攥緊了小小的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刺痛：“狗糧……狗糧……我，我動是不動？”
“那年，我動沒動？我……我好像在玩紙牌？”
“我應該沒動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我……我應該怎麼辦？這裡不是境吧……”
此刻，遲慕聲終於意識到了，這裡，絕非‘境’那麼簡單。
一個清晰的認知如同冰錐，刺入他混亂的腦海。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店內，試圖尋找一絲破綻，卻發現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夜幕悄然降臨，寵物店外的路燈亮起，映在玻璃窗上。
行人稀疏，腳步悠然，偶爾傳來低語聲。
世界顯得過分安靜。
在這片詭異的寧靜中，隻有寵物們越來越響的躁動聲格外刺耳。
恍惚間，媽媽端來一張小木桌，放在竹蓆旁，柔聲道：“聲聲，收一下玩具，準備吃飯。”
話落，她轉身走進廚房端菜，腳步輕快。
桌子上，兩碗蔥油拌麵熱氣騰騰，青蔥點綴其間，香氣撲鼻。
然而，大白、多多、還有阿毛的躁鬱卻達到了繁體。
“汪汪！”
“汪汪汪汪汪！”
多多的叫聲尖銳刺耳，大白低吼著起身，龐大的身軀擠在竹蓆上，尾巴甩得更急。
“汪嗚～！！”
阿毛則繞著遲慕聲轉圈，金黃的毛發在燈光下閃耀，十分躁鬱不安。
媽媽從廚房探出頭，疑惑地皺眉：“怎麼回事，沒喂飯嗎？”
她走過來，蹲下身，輕拍多多的頭，語氣溫柔卻帶著一絲責備：“多多，彆叫了，管一下大白阿毛，不能叫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