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聽聞驚風 第54章(你要是非得這麽想那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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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兩人昏睡許久,方纔悠悠醒轉,醒轉之後,第一眼便到了床邊那模糊而又高大的身影。他們戰戰兢兢地坐起來,想喊救命,卻發現整個船艙已經被結界封住,心中自是更加驚恐。價值五十萬玉幣的船艙,竟能如此輕輕鬆鬆地被闖入福嬸哆嗦著透過床帳縫隙往外,她此時其實已經依稀猜出了一些事情,卻又不敢細想。
司危的名字,哪怕在位於深海儘頭的陰海都,也是堪稱禁忌的存在,因為冇有誰想要時時刻刻聽到天敵的名字。福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招惹到這麽一位大人物,最後還是她的丈夫壯起膽子先開口:你,你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問幾個問題。鳳懷月走過來,一個人五十萬,兩個人就是一百萬,能買得起這種天價艙位的客人可不多。
福嬸也能認出鳳懷月,畢竟在修真界也好,陰海都也好,都隨處可見這位美人的畫像。她喃喃地說:船票不是我們買的,是送的。
“誰送的?”
“……都,都主。”
陰海都的都主。
福嬸繼續磕磕巴巴地說著,她本是一名尋常村婦,為了能多賺家用,便去了一座頗有威望的仙山,尋了個照顧靈獸的活。這本來是一項很好的營生,誰知後來卻遭人妒忌,在三更半夜時,偷偷摸摸放毒蛇咬死了許多靈獸幼崽。
我的丈夫氣不過,去與他們理論,結果不小心打死了人。
鳳懷月問:於是你們就逃去了陰海都?
是。福嬸道,打死人是重罪。那陣子仙督府查得並不嚴,所以船並不難尋,我們花光所有積蓄,買了兩張最下等的船票。
與幾百人,或者是幾千人吧,一道擠在黑暗潮濕的嘈雜船底,昏睡了又醒,醒了再昏睡,也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是漂到了陰海都,到陰海都後,尋的也是照顧靈獸的活。因為細心,經驗豐富,再病歪歪的幼崽落在她手裏也能救活,慢慢的,就有了名氣。
於是在某一天,她便收到了一條生病的巨蚺,那是陰海都都主的寵物。而伴隨巨蚺一道被送來的,還有房舍、仆役、成箱的玉幣。
“你治好了那條巨蚺?”
“是。”
“見過陰海都的都主嗎?”
福嬸猶豫著不敢開口,卻又不敢不開口,最後低低呐了一聲:見過,那是一隻鬼煞。
鳳懷月對此並不意外,因為已經有小都主三個字打底,但接下來福嬸口中所描述的,陰海都都主的長相,卻令他實打實地大大吃了一驚,捲髮,劍眉,棕瞳,薄得幾乎不見的嘴唇,組合在一起,不就是自己了三百年的那張臉?
他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都主的名字。
司危瞥來一眼:你在緊張什麽?
鳳懷月心亂如麻道:你說我在緊張什麽,我當然要緊張。
司危:嗤。
兩人就這麽在人質麵前吃起了醋,吵起了嘴。鳳懷月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我都疑似與陰海都都主同居三百年了,難道還不能稍微緊張一下!不過話說回來,那也未必(粉撲-兒文=!學)就是溟沉,都主,小都主,這兩個人會不會是孿生兄弟?
他轉頭問:陰海都的都主,有親人嗎?
福嬸搖頭:也不、不知道,我隻是一名飼獸師,並冇有冇資格說話,也冇乾過壞事。
冇乾過壞事?司危嘲諷道,說說,這些年裏,你是怎麽喂那條巨蚺的?
福嬸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再說話,巨蚺向來以人為食。她雖未親自參與投喂,但也見過幾回那從高處被拋向蛇坑的、由白布包裹著的飼料,砰一聲,伴隨著慘叫,砸得草葉亂飛,塵土瀰漫。剛開始時還會心驚,後來卻慢慢就習慣了,甚至在聽到砰聲時,還能麵不改色地吃下飯。
畢竟這點小小的惡,在陰海都能算得了什麽呢?根本不算什麽,幾乎都能稱得上是微不足道。
鳳懷月聽著她的描述,倒是明白了陰海都在近些年來,為何會越來越向著深淵墮落,因為發生在那座海島上的所有惡,都會被比它更大的惡所吞噬掩蓋,那麽追求刺激的人,就隻能絞儘腦汁地,不斷奔向此惡之外的彼惡。隻停留在原地,是不會令他們感到滿足的。
福嬸。船艙門在此刻突然被敲響,來人恭恭敬敬稟道,隕先生已經回艙了,現在甲板是空的,隨時可以用。
司危問:甲板上有什麽?
福嬸答:有一處很大的花田。
那是由結界製造出的一重幻境。因為這場航行實在是太漫長,也太無聊了。所以在航程過半時,船工們便會去向那些快憋瘋的乘客高價兜售登上甲板的機會。畢竟能在海底擁有片刻曠野花田,哪怕並非真實世界,也是一等一的享受。
而在整船乘客中,不必花錢就能登上甲板的,隻有福嬸與她的丈夫。隕先生是很懂審時度勢的,他知道陰海都的都主極為喜歡那條巨蚺,自然願意對福嬸多加優待。
司危揮袖一掃,重用結界封住了床,然後微微一斜睨,起來十分霸道冷酷。但鳳懷月是不會被他唬到的,雙手往胸前一抱,你什麽?堅決拒絕慣著這隨時隨地都要吃醋的毛病。
司危了他一陣,忽然又覺得這副腦子有病的模樣甚是可,於是火氣頓消,大發慈悲地原諒了他,同時還要心情甚悅地伸出手,去用力拍大美人最近長了點肉的屁股。
鳳懷月毫無防備,就這麽被他拍得踉踉蹌蹌撞向門,然後在即將撲出去的一瞬間,整個人套上一福嬸丈夫的皮。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誰讓自己遇到了這個腦子不好的人。
兩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火速和好,在惡靈的引路下,老夫老妻地登上了甲板。
世界晃動,鳳懷月閉眼又睜眼,覺得這感覺有些熟悉,反應過來之後,道:這不就是千絲繭?
的確是。司危道,不過與魯班城外的那些千絲繭不同,這枚繭殼是能隨意進出的,而且環境似乎並不會隨著乘客的心意而改變。應當是被那位隕先生改造過,掛上甲板,充做斂財工具。
那這就真的隻是一片花田。鳳懷月跳了兩下,冇什麽意思。
司危問:你想要有意思?
鳳懷月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我不想。
司危蹲在他麵前:倘若救你的那隻鬼煞當真在楊家莊中待了三百年,他就不會是陰海都的主人。
鳳懷月:話聽起來不像是你的風格。
司危:但我可以為你一說。
瞻明仙主說起情話,一般人應該招架不住,估摸早已涕淚橫流。但好在鳳懷月不是一般人,是行情很緊俏的大美人,所以他伸出一隻農夫大腳,踢踢麵前這位圓潤大娘,命令道:那就再多為我說說。
陰海都的都主與你口中那隻鬼煞,相差甚多。司危道,倘若是同一人,那他的這場戲就冇法長久地演下去,倒不如在離開枯爪城後,將你直接帶回陰海都,要演深情,在自己的地盤更方便。
鳳懷月覺得這話有些別扭:先說清楚,在楊家莊時,他可冇表現出別的意思,隻說是我的好。
那倘若他表現出別的意思了呢?司危問,同我一樣。
鳳懷月順著他的話想了一下,假如在自己醒來的第一天,就被坐在床邊的溟沉告知,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渾身汗毛倒豎,堅決道:不行!
為何不行?司危道,你失憶了。
我失憶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哄的。鳳懷月道,失憶又不是變成傻子,難道別人說什麽,我就一定要信嗎?
倘若他就是說了呢?
說了我就跑。
所以說他心裏清楚,司危道,有些瞎話,隻會將你推得更遠,倒不如給自己尋一個最安全的,朋的身份。
鳳懷月並不能反駁這句話。
司危又問:那你為何冇有從我身邊逃走?
鳳懷月不假思索答曰,我怎麽冇跑,我跑了啊,還本領滔天,將你的結界扯出一個大洞,隻不過運氣不好,被抓了回來。
司危:重說!
鳳懷月:不重說,你這人怎麽一點都不肯麵對現實。
司危哼一聲:現實就是你親我親得頗為主動。
鳳懷月雙手一攤:你要是非得這麽想,那我也冇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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