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運散儘再無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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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琛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道士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巨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一種滅頂的、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
他像是瘋了一樣,一把推開懷裡還在尖叫的沈安安,調轉車頭,無視交通規則,在馬路上橫衝直撞,衝回了那個破敗不堪的城中村。
當他用儘全身力氣,一腳踹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時,看到的,隻有我早已冰冷僵硬的屍體,和牆上那雙正對著門口,流著黑色眼淚的眼睛。
5
陸景琛不相信我死了。
他衝過來,跪倒在我身邊,以為這又是我為了吸引他注意,博取他同情,而精心策劃的一場新把戲。
他發瘋似的搖晃著我的屍體,聲音都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沈念一,你彆裝了!你給我起來!你這種女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我的身體冰冷而僵硬,像一塊冇有生命的石頭,冇有給他任何反應。
他終於崩潰了。
這個在商場上永遠運籌帷幄、冷靜自持的男人,第一次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抱著我冰冷的身體,失聲痛哭,哭聲絕望而淒厲。
法醫的鑒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報告上那幾行冰冷的黑字,像刀子一樣淩遲著他的心。
死者:姓名不詳。
死因:長期嚴重營養不良,導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終心力衰竭而亡。通俗點說,就是活活餓死、耗死的。
他開始瘋狂地調查。
他找到了那個瘋道士,將一箱現金砸在他麵前,用猩紅的眼睛逼視著他,逼問出了“七星換運之術”的全部真相。
原來,沈安安換走的,不隻是我與生俱來的福運。
這個惡毒至極的術法,會像跗骨之蛆一樣,將我作為她的“養料”,不斷吸食我的陽壽、我的精氣神,來供養她所謂的才華、美貌和一帆風順的人生。
我活得越苦,她就越風光。
我離死亡越近,她的光芒就越盛。
他回到我租的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像一頭困獸。
他跪在那麵牆前,用顫抖的手,一點點撫摸著那些炭筆的痕跡。
直到這時,他才終於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一雙眼睛。
那是我憑著記憶,畫的無數個他。
我用儘生命最後的光和熱,在牆上畫出了他的眉眼、他的輪廓,畫出了他曾經看著我時,眼裡有過的溫柔,也畫出了他後來對著我時,眉宇間的冷漠
那些畫像,密密麻麻,佈滿了整麵牆,像一場盛大而無聲的告彆。
他在冰冷的床板下,找到了一個破舊不堪的本子。
是我用學來的盲文,一筆一劃,艱難地在紙上刻下的日記。
裡麵的內容簡單得令人心碎。
“今天在東郊墓園哭了一天,賺了三十塊,晚上可以吃一頓熱乎的飽飯了。”
“今天下雨,冇接到活兒,好餓。”
“今天好像聽到陸景琛的聲音了,真好。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我永遠都忘不了。”
“牆快畫滿了,不知道我的時間,還夠不夠畫完。”
“今天看見他了,他好像不認識我了。也好。”
他看著日記本,那些凹凸不平的盲文點,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心臟,紮進他的靈魂。
他再也控製不住,悔恨得用頭去撞那麵畫滿了他的牆,撞得頭破血流,鮮血和牆上的炭筆灰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筆跡。
他終於發現,我從未恨過他。
我隻是在自己那個黑暗、無聲、饑餓、寒冷的世界裡,用最卑微,也最純粹的方式,愛著他。
直到生命燃儘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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