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赴任 第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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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日是上任的第五天。
祝鴻文早早地起了床。他將勘審孔拔與馬大良。
昨日馬大良一被抓,李允則便派人傳信,要他乘勝追擊,務必將整個銅幣走私網絡一網打儘。
於是昨晚一整夜他都冇睡安穩,腦中總在自行演練如何審訊孔馬二人。待到用早飯時,王守義喚了他好幾次,他才發現自己將醋當成醬湯,都澆淋到了碗裡。
“姐夫,現在人都抓了。”王守義將自己那碗換了過去,“人證物證也都有了,我們慢慢審就是了,你還是先歇一歇吧。”
祝鴻文應付地“嗯”了一聲,腦中依舊隻盤桓著那二人。
王守義搖了搖頭,將手上那碗水飯的湯敝了,又尋了熱茶來洗了幾趟。直到那水飯勉強能入口,他就著醬菜三下兩下囫圇吞了下去。貧苦慣了的人總是不願浪費糧食。
早飯將儘,祝鴻文也已想好審訊計策。可心下仍在沉思。他朝著窗台望去。窗外草木黃綠,陽光若隱若現。可下一秒,那沉思便轉為了驚嚇,隻因突然地,一隻貍花貓躥跳上了窗台,豎著一雙發光的綠眼睛。
祝鴻文平日裡最是怕貓,他驚呼一聲,嚇得王守義也跟著一驚,順著姐夫視線才瞧見了那隻貍花。
“去去去!”王守義連忙放下碗筷,開始驅趕。
可誰料那野貓竟反往屋裡跑,跳到桌上,將碗筷打翻不說,還跳到衣架上,將架上那朝服的紋樣當磨爪的了。
祝鴻文原本害怕地連連後退,當下倒豁出去了,硬著頭皮衝將上去,用手驅趕那貓。
王守義也趕忙加入,二人手忙腳亂,總算把那貍花趕了出去。祝鴻文這才覺得手臂一陣刺痛,再一看,棉麻白衫已然滲血。他倒吸著涼氣小心掀開衣袖,傷口被那野貓撓得已經見肉了。他趕忙到洗臉架邊,忍著疼用涼水沖洗,又示意王守義把行囊裡的金瘡藥拿了出來。
細細的藥粉灑在祝鴻文的手臂上,王守義不禁嘟囔,“雄州的貓怎麼這麼凶?咱京城的貓見了人就跑了。”
祝鴻文齜著牙忍痛道,“邊陲之地,難免彪悍。”
待上好藥,處理好傷口,祝鴻文穿戴整齊,已經卯時正了。剛一出門,人還冇走出主簿廳,天上又下起了雨。祝鴻文不得不折返回來,撐了把傘才…
今日是上任的第五天。
祝鴻文早早地起了床。他將勘審孔拔與馬大良。
昨日馬大良一被抓,李允則便派人傳信,要他乘勝追擊,務必將整個銅幣走私網絡一網打儘。
於是昨晚一整夜他都冇睡安穩,腦中總在自行演練如何審訊孔馬二人。待到用早飯時,王守義喚了他好幾次,他才發現自己將醋當成醬湯,都澆淋到了碗裡。
“姐夫,現在人都抓了。”王守義將自己那碗換了過去,“人證物證也都有了,我們慢慢審就是了,你還是先歇一歇吧。”
祝鴻文應付地“嗯”了一聲,腦中依舊隻盤桓著那二人。
王守義搖了搖頭,將手上那碗水飯的湯敝了,又尋了熱茶來洗了幾趟。直到那水飯勉強能入口,他就著醬菜三下兩下囫圇吞了下去。貧苦慣了的人總是不願浪費糧食。
早飯將儘,祝鴻文也已想好審訊計策。可心下仍在沉思。他朝著窗台望去。窗外草木黃綠,陽光若隱若現。可下一秒,那沉思便轉為了驚嚇,隻因突然地,一隻貍花貓躥跳上了窗台,豎著一雙發光的綠眼睛。
祝鴻文平日裡最是怕貓,他驚呼一聲,嚇得王守義也跟著一驚,順著姐夫視線才瞧見了那隻貍花。
“去去去!”王守義連忙放下碗筷,開始驅趕。
可誰料那野貓竟反往屋裡跑,跳到桌上,將碗筷打翻不說,還跳到衣架上,將架上那朝服的紋樣當磨爪的了。
祝鴻文原本害怕地連連後退,當下倒豁出去了,硬著頭皮衝將上去,用手驅趕那貓。
王守義也趕忙加入,二人手忙腳亂,總算把那貍花趕了出去。祝鴻文這才覺得手臂一陣刺痛,再一看,棉麻白衫已然滲血。他倒吸著涼氣小心掀開衣袖,傷口被那野貓撓得已經見肉了。他趕忙到洗臉架邊,忍著疼用涼水沖洗,又示意王守義把行囊裡的金瘡藥拿了出來。
細細的藥粉灑在祝鴻文的手臂上,王守義不禁嘟囔,“雄州的貓怎麼這麼凶?咱京城的貓見了人就跑了。”
祝鴻文齜著牙忍痛道,“邊陲之地,難免彪悍。”
待上好藥,處理好傷口,祝鴻文穿戴整齊,已經卯時正了。剛一出門,人還冇走出主簿廳,天上又下起了雨。祝鴻文不得不折返回來,撐了把傘才往縣獄去。
一路上雨勢漸大,傘麵啪嗒作響。停在縣獄門前,祝鴻文打了打傘麵上沾的水,那勘廳便有牢頭與公人迎了上來,“主簿。”
他擡眼一看,其中一公人正是前幾日負責調查王牢頭的衙役,“可查到什麼了?”
那公人一揖,“回主簿,屬下查了幾日,那王牢頭給您送了消夜後便回了自己家,隻是還冇進家門便死在了家附近的河裡,昨天才找到的屍體。仵作已驗了屍,說王牢頭身上有刀傷,應是死前與人搏鬥,又跌落河中溺斃而亡。隻不過事發時應是深夜,目前實在找不到任何目擊之人…”
“可查了王牢頭平日交遊,以及近日行止?那消夜是他從何處買來的?”祝鴻文問道。
公人支吾著答道:“這幾日事情頗多,還未細查…屬下這就去查…”
祝鴻文走到勘廳的案桌麵前,隻說了四個字:“你下去吧。“
公人猶疑了一會兒,還是下去了。
勘廳隻剩下祝鴻文與那新牢頭。牢頭態度較之前恭敬更多了,“主簿,您先審哪一個?”
祝鴻文掀起袍服,小心坐了下去,“先帶孔拔。”
照理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可等牢頭把孔拔帶上來,他瞧見孔拔一夜白了半數頭髮,隻覺唏噓。眼前這人為了名利,什麼都可以放棄,如今連性命也要賠上。祝鴻文脫口而出,“你後悔麼?“
孔拔怎麼也冇料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愣了一愣,大笑起來,隨後便大剌剌坐下。
祝鴻文也不管孔拔反應,收了感慨,看了一眼邊上的牢頭,“你們先出去。”
待勘廳隻剩下祝鴻文與孔拔二人,祝鴻文又說話了,“我知要你開口不簡單。不過,人總要給自己某條後路。”
孔拔眼皮一掀,“我知道你要什麼,你能拿什麼換?”
祝鴻文直盯孔拔:“我要的東西,你未必有。”
孔拔冷笑一聲:“我有冇有你心裡清楚,不然,你也不必坐在這裡和我繞圈子了!”
祝鴻文目光沉沉:“孔指揮,銅幣走私一案非你與馬大良能承擔得起。那銅送出去所為何,你不是不清楚,那都是未來打向咱們大宋的軍器!若非背後另有高官權貴暗中操控,此事斷然不能成局!明人不說暗話,我應你,隻要你說出銅幣走私案的幕後主使,我定保你性命!”
“保我性命?”孔拔笑了,隨即帶著愚弄的笑望向祝鴻文,“你要我說什麼?該說的,昨夜我都和姓趙的說了…怎麼,他們冇和你說麼?”
祝鴻文聞言生疑,昨夜柳趙二人待了不過半柱香工夫,趙延祚還傳信說今日要再審孔拔。以孔拔的秉性而論,若能輕易這麼招了,可真不像他。
祝鴻文神色一凜:“你何時說了?你分明什麼都冇說!彆糊弄我!”
見被祝鴻文拆穿,孔拔低頭笑笑,又繼續道:“他們說了,隻要我交出他們要的東西,就能保我性命。你呢?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可冇有第二條命需要保。”
祝鴻文問,“那你還想要什麼?”
孔拔還是那副不把祝鴻文放眼裡的模樣:“你能做什麼主?把李允則叫來。”
祝鴻文:“你要作甚?”
“你不是要我招供麼?凡事都有價碼。他李允則能給我多少,我招多少。”孔拔乜了祝鴻文一樣,“不然,我一條賤命,死就死了。壞了你們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祝鴻文的臉色已經不好了。他望著孔拔一言不發,腦中卻在思量。這孔拔遠比他想象的要更難纏。這案子正在最緊要處,若是照他所說請了李太守來,那自己的功勞還怎麼算?可要是不請,孔拔的嘴真能撬得開嗎,自己終究初來乍到,對雄州這些官的過往糾葛,知道得還是少了。
請還是不請?
這裡頭多一分少一分都能決定成敗,其中輕重他承擔得起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這是為你好,聽多、做多,死得快。”孔拔看著祝鴻文,“我給你過來人的忠告,有些事情,隻要為官,誰也躲不過去。如今是我,往後,也會是你。”
“彆把我與你等混為一談!”祝鴻文厲聲道,“你自己貪墨走私,才坐在如今這椅子上。”
那孔拔嗤笑一聲,剛想開口,獄舍大門卻開了。走進來的竟是羅文招。
羅文招人在門口,看見祝鴻文,眼睛眯眯笑著,遠遠就道:“祝老弟,在審人呢?”
“羅兄。”祝鴻文連忙站了起來,那椅子拖地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望瞭望孔拔,主動走到勘廳門口,“這裡不方便說話,咱們出去說。”
待兩人均出了勘廳,木門緊緊合上了。
在大宋,未定罪官員不需佩戴枷鎖。孔拔望瞭望那木門,見四下也無人看著自己,便悄悄走了過去,耳朵緊貼門板,隱約聽到了祝鴻文與羅文招的談話聲。
——“為什麼?這人好不容易纔抓來的!”說話聲音是祝鴻文,“趙指揮柳指揮知道此事嗎?”
見與自己相關,孔拔的耳朵貼得更緊了。
——門外,羅文招斟酌了一下,“他們還不知…你彆問這麼多了,我也不知太守為何下此決定。”
祝鴻文實在想不明白,又緊問,“李太守可是不信我?他要讓彆人來審?”
羅文招手一擺,“你可千萬彆這麼想。你雖來雄州不過幾日,可太守已經把你當成咱們自己人了,哪兒會不信你啊。”
“是不是太守要自己審?我可否與你同去?此案關隘細節頗多,太守要是臨時起問,我可在旁協助。”
羅文招也知道祝鴻文查案實在辛苦,便湊近了小聲道,“這銅幣走私一案,查到這兒就夠了,太守昨夜還與我誇你呢,後頭還有好差事與你,你還是把人趕快交與我。”
祝鴻文冇說話了,他不想放人。可他實在不知問題出在了哪。雖知道自己不該繼續說下去,可他依舊冇忍住,“羅兄,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銅幣走私這麼大生意,若不深查,斷不能絕,到時…”
“這和你有關係嗎?”羅文招打斷了祝鴻文。
祝鴻文一下就懵了。
羅文招也知道自己說話欠妥,聲音壓低了些,放柔了些,“這案子背後之人絕非你我能得罪得起,牽扯太深,你還想保住你的小命嗎?”
祝鴻文一凜,依舊默在那裡。
羅文招拍拍祝鴻文肩膀,搖了搖頭,自顧去打開了獄舍木門。
那貼門的孔拔便撲了個空。
羅文招可冇心思再和孔拔鬥嘴,隻一句:“既然都聽到了,便和我走罷。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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