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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朔卸睾RiC3素貉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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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出嫁當日,傳來夫家侯府被抄家的訊息。

她以死相逼,不願再嫁。箭在弦上,為報答夫人,我跪下自請替嫁。

侯府公婆流放,夫君自殺,風雨飄零中我一手支起了這個家。

三年後,靠著我日夜奔走謀劃,侯府平反。

小姐上門:“我才該是侯府主母。”

夫君轉頭迎她入門降我為妾:“你一個丫鬟出身,能做我侯門妾已是福氣。”

可若不是我,他恐怕要屈於城郊草屋做一輩子的罪臣。

怨恨中,我被小姐灌下一碗甜湯,一命嗚呼。

重活一世——

榮華富貴,我的!你們,自生自滅吧!

1

侯府平反後,小姐上門來。

與我做了三年貧賤夫妻的侯爺一朝富貴,轉頭迎她入門降我為妾:“你一個丫鬟出身,能作我侯門妾已是高攀。”

我不甘心,徐如雲端來一碗甜湯,讓我要懂得知恩圖報:

“薑蓮兒,你隻是我府裡的一個丫鬟,若不是母親好心,提了你在跟前伺候,怎麼輪得到你嫁進侯府。徐家對你有恩,是該你報答的時候了。”

報恩嗎?三年前我替她嫁給被抄家的侯府時,便已還了這恩。兩家的姻親是先皇定下的,若她不嫁,整個徐家都會麵臨大不敬之禍。

徐如雲又俯下身子掐住我的臉。

“侯府主母本是我的,被你占了三年,該還回來了。”

她的指甲嵌入我的麵板,我疼出眼淚。

三年,不是榮華富貴的三年,而是我日夜操勞,苦心經營的三年。抄家流放,侯府大廈傾頹。若非二皇子求情,裴璋和我也要同公婆一齊被發配寧古塔。

一開始,我們住在城郊的草屋。老侯爺死在流放途中的訊息傳來,裴璋跳河自殺。是我救下他,賣了母親留給我的銀鐲子給他買藥。

後來,也是我沒日沒夜做繡活,攢下些錢,我們才搬去紅布巷的一個小院。為給侯府平反,我熬壞眼睛做繡品,用換來的錢四處打點。

這三年,本該嫁給裴璋的她又在哪呢?繼續當她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甚至進了司織局作女官,試圖攀上二皇子。

我掙脫開她的手,臉被劃破。壓著我的嬤嬤們又使了一股力,將我摁在地上。

幾人掰開我的嘴,徐如雲陰惻惻笑著,給我灌下那碗甜湯。

一瞬,腹痛難忍,臨死之際,我聽見她仍在虛偽地表演:“本想送碗甜湯給妹妹,誰想她竟怨恨侯爺,服毒去了。”

這甜湯其實苦得很,一如我那不值的一生。辛苦操持,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落得如此悲慘下場。

若能重來,我定隻爭自己的榮華富貴。

“夫人……嗚嗚嗚……”

耳邊傳來女子嗚咽的聲音,我睜開眼,春桃跪在地上抹眼淚。

我重生了?

這個時候是我將裴璋從水中救起,半拖半背將他帶回家後,脫力暈了過去。春桃以為我死了,在一邊哭哭啼啼。

她是裴璋的通房,婆母早放了她,故而抄家時,沒有被發賣。可她執意要跟著裴璋。我也沒有趕她,一個孤女,是很難活下去的。

“我沒死。”我出言止住她的啼哭,“裴璋呢?”

他還不能死,我的榮華富貴還需他作墊腳石。

春桃連忙擦乾眼淚:“世子爺身體冰涼……”還未說完,又嗚咽起來。

我摸了過去,還沒死,好在她給我們都換了一身乾衣服。

我連忙起身,招呼春桃燒了一鍋熱水,又翻出我的銀鐲子,出門換了錢買藥。

喝下藥後,裴璋慢慢醒轉過來,他又做要死要活的樣子。

上一世,我耐心開導,鼓勵他活著纔有希望,如果死了便再也無法為侯府翻案。

此刻,我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做這副死樣子做什麼!我一個女子尚且立世,你好歹也是侯爵子弟,下去了也沒臉見老侯爺。”

裴璋被我一巴掌打懵,良久才反應過來,看著我:“這樣屈辱活著有什麼意思?”

“那你去死,死了永寧侯府就永遠背上謀逆的罪名。”

說完,我轉身出門,留他一人,我知他不會再尋死。

2

為了多掙些錢,我上街買了紙筆。裴璋的身子已經養得七七八八,不能讓他在家吃白飯,既然能識文斷字,那就做個代筆的活計。

上一世其實我也和他提過,隻是他總放不下侯府的尊貴,我便不再勉強。整個家就靠著我做繡品過活,還好有春桃把家裡的活分擔去了。

如今,我可不願養閒人。

才進門,春桃告訴我徐如雲上門來了。

上一世,她進司織局作女官前的確來看了裴璋一次。

裴璋也一直將此事記在心上,說她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真是可笑,我任勞任怨操持三年,也抵不過徐如雲虛情假意地看望一次。

她來不過是為了徹底與裴璋劃清界線,想要的隻是一句:

“你放心,我已娶徐家的人,也算秉了先皇的旨意。如今,論誰攀上侯府都不是什麼好事,日後我不會再提徐家一句。”

我推門進去,正看見徐如雲低頭抹淚:“世子爺放心,日後我一定求父親為侯府翻案。”

“日後是什麼時候?”我出言譏諷,“是要等你進了司織局攀上二皇子嗎?”

趨炎附勢的嘴臉被我戳穿,徐如雲氣急敗壞:“你一個下賤丫鬟,竟敢汙衊我!”

我上前一步。

“我自徐家出門,夫人便銷了我的奴籍,如今是這個家的正頭娘子。”

“徐小姐若是真心來看望,為何空手而來,哪怕接濟些銀錢也好。無非是怕旁人知道你和裴璋還有來往。若不是為了攀附二皇子,又何必這樣謹慎?”

徐如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再辯白,奪門而出。

她走後,我拿出買來的紙筆,交給裴璋。

“我已和春桃說好,明日你們上街擺攤代筆。”

“我?”裴璋不可置信,“我可是永寧侯的世子爺!”

“老侯爺已經死了。”我提醒他。

“那我就是永寧侯。”

我翻了個白眼,家被抄了,爵位被奪了,他還想做他的公子老爺呢。

“草屋是春桃用她一副耳環換來的。我給人洗衣服,作繡活,賺了四錢,春桃洗衣服,也賺了一錢,但家裡都是她在照看。

“可你呢,七尺男兒,不事勞動,尋死覓活。給你買藥,花了我們所有的錢,還當了我的鐲子。我們都在靠自己吃飯,你拚什麼拖累我們。”

“現在你身體也見好,不求你作什麼臟活累活,寫寫字總會吧。”

“不乾活就等著餓死。不過餓死前,得把藥錢還我。”

裴璋還是沒有放下他的侯府尊貴。然而在餓了幾日後,他終於捨得上街擺攤。

而我這些日子緊趕慢趕做出來的繡帕,也該派上用場了。司織局放出告示,大選女官。

上一世,徐如雲是用我在府裡時繡給夫人的帕子才被選進司織局。

果不其然,徐如雲看到我出現,眼神明顯慌張許多。

我眼神落到她手中的繡帕。

“徐小姐繡的牡丹?看起來似乎是我從前繡給夫人的花樣啊。”

她連忙收了起來,用輕蔑的嘲諷掩飾她的心虛。

“你?認識字嗎?也敢來考女官。雖說司織局女官要看繡工,也是要做文章的。”

“可繡工是最要緊的。”我轉身離開,“榜上見。”

進司織局做女官,其實是夫人從前允諾過我的。憑著一手好繡工,夫人將我從三等丫鬟提到一等,在她跟前伺候。後來又瞧我伶俐,問我可識字。

“識得一些。幼時家中隔壁住了個秀才,跟著他學了些。”

“讀過書沒有呢?”

“進了府,小姐院裡和老爺書房裡曾扔了些不要的書,我撿來讀過。”

夫人點點頭:“想不到還是個有學問的,做丫鬟倒是可惜了。日後司織局招女官,我便放了你出去考功名。”

打那之後,夫人也縱著我看了許多書。正是感念這份恩情,我才跪下自請替嫁。

可惜上一世,支起一家人已是勉力,哪有精力去考女官,不過我還是去打聽了下,沒想到這一世倒是用上了。

3

一月後,司織局放榜。掌繡隻招一人,後麵寫著我的名字。

不出意外,徐如雲落選了。我看著那輛逃離的馬車,心中不免一快,屬於我的,我會一樣樣拿回來。

我和春桃又開始了張羅搬家的事情。這些日子,靠我賣繡品,裴璋和春桃兩人擺攤代筆,攢夠了租一方小院的錢。

想是自己掙錢方知生活不易,裴璋也沒上一世那般清傲了,連帶著身體也不再如前世那樣弱柳扶風。

前世為了治好他的咳疾,我也是花了好多心思。這一世倒是春桃費心不少,堅持日日給他煎藥。不過,他每日喝的藥都是我去藥房抓的,我並不想他的病好全。

我繡工出眾,在司織局備受司織大人賞識,爭取到去二皇子府中繡百鳥朝鳳的機會。

二皇子素來遊離於黨爭之外,又有賢王美名,若是能得他青睞,想必為侯府翻案定是容易得多。

我收拾好東西去二皇子府時,裴璋上前欲要與我說些什麼,我當沒有看見,隻和春桃說了兩句話:

“如今日子好了,你還得想個法子讓自己有傍身的。”

“夫人是說我該學個手藝?”

“傻春桃,是孩子。”我拉著她的手,“先前日子難過,裴璋離不開我們。如今日子好了,他若是將你我一腳踢開,該怎麼辦?”

“夫人有功名,我……”她恍然大悟,“謝夫人成全。”

我垂下眼皮,侯府平反後,爵位總該有人承襲。

一月後,百鳥朝鳳繡成,太後很是滿意。二皇子賞了我們一人五十兩賞銀,隻是可惜沒有見到他,聽說他給太後賀壽完就南下巡鹽去了。

自那以後,我名聲大噪。甚至我從前丫鬟出身,替自家小姐嫁給被抄家的侯府一事也傳開了。人人都說我不僅繡工一絕,人也勵誌上進,知恩圖報。而求我一副繡品也成了京中追捧之事。

適逢春日宴,鄭國公夫人請我繡一幅春日昭昭。

那天,徐如雲也在。她被安排在最末的席位上。也是,她不過三品文官之女,能進來想來也花了不少功夫。

茶餘飯後,國公夫人展出我的繡畫,引來眾人讚歎。

突聞席下一聲:“呀!仔細看,針腳最密處怎麼還藏著一個旭字呢。”我循著聲音看去,是徐如雲。

太子謀逆事發後,皇上疑心更甚。京中人心惶惶,與太子相關之事避之不及。而太子單名一個旭字。

繡畫上藏著太子名諱,足以定下同謀一罪。

國公夫人臉色大變。立馬遣了人將繡畫收下去,又將徐如雲帶去後院。而我趕到時,那副春日昭昭已經被撕破扔到了地上。

徐如雲上前指著我:“國公夫人,定是繡娘故意為之,陷害國公府。”

國公夫人已經氣急,似被她點醒一般,立馬叫了嬤嬤上來,按了我便要捆起。她是要屈打成招,強按了罪名在我頭上,才能將國公府擇乾淨。

“國公夫人,就算逼我認下,解了一時之急。可事及太子,皇上定會細查。日後若查出這繡畫與旭字並非一人所作,當是如何定罪?”

國公夫人笑了笑:“你倒是伶俐,這些東西一把火燒掉又如何查呀。”

說罷,嬤嬤們麻利地將我捆起來,正要往我嘴裡塞布條,被我張嘴咬住手,嬤嬤吃痛,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瞬間,我的臉紅腫起來。

“夫人,二皇子點了我去作鳳穿牡丹,若是尋不到人,繡作不成,定會查到國公府。”

情急之下我拉出二皇子,反正他如今南下,也無人驗證此話真假。

徐如雲搶白:“京中那麼多繡娘會作此繡,少了你又如何?”

“作的是雙麵繡。”

見國公夫人臉上閃現出一絲猶豫,我立馬趁熱打鐵:

“這個旭字極為隱秘,不細看是發現不了的,可徐小姐席位那樣遠,怎能一眼就看破。想要陷害國公府的人怕是另有其人。”

徐如雲的臉突然一白,連忙跪下為自己辯白。

國公夫人示意嬤嬤們放開我。

“薑大人,今日真是失禮了。徐小姐就先住下吧。”

我鬆了一口氣,正要行禮告退,外院突然傳來爽朗的男聲。

4

“薑大人不在繡院當差,我可要治你玩忽職守的罪。”

是二皇子!

我心下不好,生怕方纔胡謅之事被他說破,那我可是真的要被治罪了。

國公夫人上前:“二皇子,是我請薑大人來府上赴宴的。”

“那走吧。”

我呆立原地,直到有丫鬟來引我,才反應過來,他是對我說的。

我乖乖跟在二皇子身後。

出了國公府,我連忙跪下行禮。

“多謝殿下相救。”

他站定轉身,隻淡淡回了個:“哦?”

“侯府落難時,滿朝噤聲,是二皇子仗義執言,才讓下官與夫君免於流放。”

我聽見他輕聲一笑:“還有呢?”

我叩拜在地,不明所以。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利用本王!”

果然,他是聽到了我拉他作擋的那句話。

“殿下恕罪,下官也是為了活命。”

“既然如此,那你就為本王作一幅鳳穿牡丹,雙麵繡。”

我還沒來得及問期限,他已經轉身離去。

沒有期限,纔是最要命的,可能明年要,也可能明日要,全看二皇子心情。京中人都說他讚他為賢王,如今看來,我倒是不敢苟同。

回了家,我看春桃在焦急等著。一見我回去,立馬奔來抱住我。

“夫人,你可回來了。若是你今日出事,這個家可怎麼辦啊。”

裴璋坐著,向我點頭,淡淡問了句:“你沒事吧?”

前世,我日日呆在他身邊,也沒能聽見一句他主動的關心。如今,因公務在身,常常幾日甚至一月與他見不上,竟還能聽見一兩句的關心。

原是從前我周旋於內宅之中,他看不見我的辛勞,甚至直接忽視。於他這種男子而言,內宅之事從不是事,所以自然而然忽略我作的所有事,哪怕我作繡品換來錢,在他眼中,仍隻是閨閣小事。

當晚,春桃主動要留在我房中伺候。

我見她支支吾吾,問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她立馬跪下:“夫人,我有了。”

這是好事啊,我將她扶起來。

“夫人,你不會怪我吧。”

“我為何要怪你?”

“我隻是一個通房,不該搶在夫人前麵懷上的。夫人放心,孩子生下後,我會教他安分守己。”

我把手附在她的小腹,很難想象裡麵會有一個小生命。

“生下來,記在我名下吧。”

春桃突然有些害怕,眼眶中包著淚。

“彆怕,我不會和你搶,我要給你的孩子一個嫡出的名分。”

上一世,春桃差點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徐如雲買通接生嬤嬤,生下來一個死胎。春桃哭了幾個日夜,哭瞎了眼睛。可惜我還沒來得及為她查清,就被徐如雲一碗甜湯毒死了。

為了讓春桃好好養胎,我便讓她不再跟著上街擺攤,甚至還買了一個丫鬟在她身邊伺候。

沒了春桃陪著,裴璋每日擺攤都是空手而歸。

為二皇子的鳳穿牡丹,我日日呆在繡院。多了些時間,又四處打點,為侯府翻案收集證據。家中許多事便都交給了春桃。

裴璋不想再上街,又見不到我,隻得來了繡院尋我。

5

“你本來就賺不到錢,吃我的用我的,不想法子,還想在家吃白食。”

“一個大男人,也沒點養活自己的本事,要不是我你早就餓死了。不想上街,那你就去作苦力。”

因著我時常與他說這些話,倒也磨了他許多心性。裴璋悻悻而歸,第二天還是乖乖上街去了。

二皇子卻聽到了我這番話,將我叫去府上。

“鳳穿牡丹繡得如何了?”

我跪下,呈上已完成的一幅繡品。

他的眼神很快閃過一絲驚訝:“你動作倒是挺快。”

自然,從我進入司織局以來,就一直在籌備這幅鳳穿牡丹了。上一世,二皇子曾廣發告示,在民間征集會雙麵繡的繡娘。他用來討好良妃,順勢將良妃母家勢力收入麾下。

京中人隻看二皇子誌在書畫織繡,不弄權術,卻不想他假借於此暗中部署。

二皇子收了繡畫,臉色突然一沉。

“前幾日你在繡院對裴璋說的那些話,是故意讓我聽見的。”

“是。”

他挑眉:“還有呢?”

我已習慣他這種逼問的方式,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帶著上位者的壓迫。

“一如殿下所見,裴璋如今沒有半分野心與心性。還請殿下向皇上稟明,這樣的人,如何敢參與太子謀逆一事呢。”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殿下是想問當日在國公府一事。”

“下官當時的確是為了活命,才搬出二皇子來。不過我看司織局中近來準備的布匹與絲線樣式,猜到了這些是為鳳穿牡丹作準備,又想著司織局屬二皇子轄下,定是殿下所需。”

他點頭。

“很聰明。”他走到我跟前,“既保了命,又借國公夫人的嘴宣揚你雙麵繡的本事。若我真要找人作這鳳穿牡丹,首選便是你。說吧,接近我是何目的?”

“下官想求二皇子為侯府平反。”我跪下呈上近來收集的證據,“太子謀反,牽連甚多。當時給侯府定案的關鍵證據,是老侯爺與太子所通書信。下官已經查明,那些書信都是有人故意塞進去的,侯府是被陷害的。”

“當年,皇上還是皇子時,秋獵時被刺殺,是老侯爺擋在皇上跟前,擋了那一劍。我想,皇上是重情義之人,念及那一劍,也不會讓老侯爺死得不明不白。”

“老侯爺死了,婆母在寧古塔入了佛門,裴璋也了無誌氣。侯府難以重現昔日光輝,不過是不想蒙受罪名到子孫後代。”

我陳詞一番,又深深跪拜,“求殿下明察。”

“你想要清白,我可以讓你和裴璋和離。你作你的掌繡大人,和侯府再無關係。”

我拒絕了他,再跪拜:“求殿下明察永寧侯府一事。”

侯府的榮華富貴,可是做幾輩子的女官都換不來的。

再一次搬進永寧侯府,我內心平靜許多。

皇上將爵位還給裴家,老侯爺去世,裴璋襲爵,我成了侯府主母。

而當時國公府一事後,徐父在中間斡旋,徐如雲隻被罰去了鄉下。

為了讓我侯府主母的位置坐得更穩些,裴璋每日所喝治療咳疾的藥,也該換一換了。

6

他如今複了侯爵,斷不會像從前那般聽話。裴璋生來就在高位,其實從未平等瞧過我,哪怕他曾經是靠我養著。假以時日,他骨子裡就帶著的“高貴”就會開始作祟。

隻是沒想到的是,會這樣快。

侯府才平反不過一月,裴璋就想著把徐如雲救出來。

“我和如雲本來就有婚約,還是先皇賜的,她該是永寧侯府的人。”

“你可知她因何獲罪?”

“不過也是牽扯進了太子之事。鄭國公夫人與你交好,你去同她求一求,再隨便找個丫鬟頂上,這件事就了了。”

他竟然這樣大言不慚。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救她出來,那我呢?”

“蓮兒,論名正言順,隻有如雲才當得上永寧侯主母。我知道,你為侯府做了許多,我可以抬你做平妻。”

我失笑,原來他一直都當我是妾。

既然他要救徐如雲,就去救吧。不過我不會讓他將整個侯府搭進去。

裴璋和徐如雲的事情突然在京中傳開。

他們說裴璋落勢,徐如雲不離不棄,如今佳人落難,侯爺也全力相救,當真是郎情妾意感人至深啊。

春桃聽著外麵的傳言,挺著大肚子來我院中憤憤不平。

我遞給她一杯牛乳茶。

“你氣什麼,彆把我們的小世子氣到了。”

“夫人,你不生氣嗎?”

我笑了笑,“當然不氣,這些話是我傳出去的。”

借著流言,裴璋在救徐如雲一事上更是積極。

這些話也終於傳到皇上的耳中,他將裴璋宣入宮中。

裴璋在宮裡待了整整一天,太監才來傳話,說是他被皇上丈責五十,已經走不得路了。

我答謝完傳話的公公,從家中派了個小廝跟著回宮裡接人。

隻要他沒死,打殘了也無所謂。現今我最要緊的是春桃的肚子,六個月了,需得處處小心。

裴璋從宮裡接出來之後,身子更是不濟了,從前的咳疾也越來越厲害。我將他置在一處偏院,派了小廝伺候。

他也終於反應過來,躺在床上對我大罵:“你個毒婦!是你故意宣揚,讓皇上罵我忘恩負義,害我落得如此下場。”

“毒婦?”我端起桌上的藥,“多謝侯爺提醒,我對你還是太心軟了。若非是我,憑你這窩囊樣,還能再回候府?我於候府之恩,你竟絲毫不念,轉頭要迎徐如雲作主母。我該早些讓你下不了床的,便也翻不出這些風浪來。”

他撐起身子,眼睛瞪得極大,嘔出一口血來:“你是為了我候府爵位!”

我捏住他的下巴,將碗中的藥和著血水灌了下去,拿手帕擦了手,才悠悠說道:

“若不是圖這候府富貴,我又何必費心操勞?裴璋,是你不義在先,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他爬起來,還想罵我,可口中嗚咽,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侯爺說不出話,日後候府便隻聽主母一人之言。”

“侯爺病了,神誌不清,你們好生伺候。”

我淡漠地看著他的醜態,轉身離去。身後是他歇斯底裡的嘶吼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

7

兩人才子佳人的流言不光往皇宮裡傳,也往鄉下傳。

徐如雲聽了連夜逃回京中,摸進了侯府。

護院將她拿下,押送到我跟前。

“徐小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徐如雲看我的眼神中,一直都有一層嫉妒,就連從前我還在徐府做丫鬟時就有。

“你故意將我引來?”

我喝了一口茶,輕飄飄說:“也不算故意,隻是我知道你聽到那些話一定會來。侯府平反,裴璋又對你念念不忘,對你來說是多好的做侯門主母的機會啊,你怎麼捨得放棄呢。”

上一世,侯府抄家,她轉頭入司織局攀附二皇子,可惜二皇子並未多瞧她一眼。徐父也曾給她說了幾門親事,她都瞧不上。侯府複勢,她又立馬上門。至始至終,她都是一心要嫁勳爵貴族。

此種情形,徐如雲也意識到她再無翻身之地,癱軟在地。

“要殺要剮,隨你便。”

“我隻問你一句,當時在國公府,為什麼要陷害我?”

她冷笑了一下,怨毒地看向我。

“京中人都知替嫁一事,我呢,我成了什麼?他們誇你知恩圖報,品行高尚,你隻是一個丫鬟,這都是你應該做的,就算去死,也是應該的。憑什麼,他們憑什麼那麼誇你。”

“從你在母親跟前伺候,我就討厭你,要不是母親護著,我早把你發賣了。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你,那些下人喜歡你,母親也喜歡你,她還說要送你去司織局,你有什麼資格?”

“丫鬟出身終究是丫鬟出身,飛上了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她越說越激動,眼底的嫉妒似燃著火一般。

真是可笑,我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她錦衣玉食的小姐竟嫉妒我一個丫鬟。

我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看著她:“丫鬟出身就合該低賤一輩子對吧。可你卻從我身上看不到一點的卑賤。”

“徐如雲,你嫉妒我。”

輕飄飄一句話,卻是戳中她的死穴一般,讓她突然麵目猙獰,從地上爬起來要撲向我。

“我是高高在上的通議大夫小姐,一個低賤丫鬟如何配讓我嫉妒……”

嬤嬤們立馬上去將她壓住。

我讓人將她捆起來,等著徐夫人。

通知她將徐如雲領回家去,也算承了從前在徐府時她待我的那份恩情。

徐夫人一來就跪下向我賠罪,求我饒她一命。

“是我嬌縱了她。”

我扶她起來:

“夫人,你將她帶回去養在徐府吧。”

“不過,我會派侯府的人看管著。”

如果不是看在徐夫人的麵上,我會讓徐如雲生不如死。

可第二日,派去候府的人便來回話,說她瘋瘋癲癲跑去院子,往頭上插了滿腦袋的花,口中唸叨自己要做候府主母了。

“跑出徐府了嗎?”

“沒有。”

“沒出徐府你們也不用管,隨她鬨。”

可到了晚上,又來人回話,說她掉進池塘裡淹死了。

“天矇矇黑,徐小姐掉進水中也沒有一點動靜,所以才……”

我歎了口氣:“算了,幫著徐府把她的後事辦了,你們就回來吧。”

8

今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場雪,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一個好日子。

大雪紛飛的日子,春桃生下一個男孩。小家夥很是有勁,生下來哭得震天響地。

我聽見孩子哭喊,連忙跑了進去。

春桃支起身子,滿頭大汗,精疲力竭,仍拚著一股勁將孩子往我跟前送了送。

“夫人,春桃沒有辜負你。”

我連連點頭。“好春桃。”

“夫人,求你給他娶個名字。”

我在她手心寫下一個光字。

“光?謝謝夫人。”

這是我教春桃學的第一個字,那時候日子艱難,我寫下一個光字給她。

“日子過下去,總會見到光。”

滿月宴上,我將裴光記在了我的名下,他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侯府複勢以來,也第一次這樣熱鬨。

我做掌繡,與京中勳貴人家多有來往。雖隻是一個四品女官,可貴族夫人小姐們都推崇我的繡工,與我交好。

這一場宴席,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最為尊貴的,還是二皇子。

自從上次在他的幫助下,侯府成功翻案。我儘心儘力為他做了不少精美絕倫的繡品,幫著他籠絡了不少朝臣。

他送的是一秉玉如意。這玉潔白無暇,柔和如脂,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我連連道謝。

“你一幅絕色牡丹便抵得上,何必客氣。”

我把玉如意塞回他手中,“殿下,讓我暫且歇幾天吧,眼睛要瞎了。”

光兒一歲的時候,裴璋病故。

若不是這場喪事,外人都快忘了永寧侯府還有個侯爺。

這場喪事,我辦得風風光光。

適逢南方水患,我又將喪禮所收錢財悉數捐往南方。

皇上得知後,盛讚道:“永寧侯薑氏,賢良淑德,心懷天下,堪為女子之楷模。”

二皇子進言嘉賞,皇上特賜了我誥命。

裴璋死後,永寧侯爵之位自然傳給了光兒。春桃拉著光兒,向我拜謝。

我連忙將他們扶起來,摸著光兒肉嘟嘟的臉蛋:

“好好教導光兒,侯府才能長久。”

光兒五歲時,皇上駕崩,二皇子登基為新皇。

同年,我也升任為司織。

為賀新皇登基,整個司織局都忙得日夜不分為皇上趕製新的朝服。

不過皇上的要求也奇怪,要在龍爪子上繡一朵蓮花。

登基所需衣料趕製好後,我送入宮中,沒忍住問了一句:“皇上,為何要在朝服上繡一朵蓮呢?”

“這朵蓮,曾救了我母妃一命。”他突然從帷帳中走出來,“你不記得了?”

他見我茫然的樣子,繼續說道:“你可還記得靈雲峰上的慧覺師太?”

“慧覺師太是皇上母妃?”

從前在徐府,纔到夫人跟前伺候時,我跟著她上靈雲峰拜佛燒香。夫人要用齋飯,讓我不用再伺候。

我得了閒,便往山上走,我看那裡還有一座寺廟。半路上,遇到一個師太倒在路邊,原來是被山上的毒蛇咬了一口。

我連忙為她吸出毒血,就近采了些解毒的草藥,敷在傷口上,用手帕包紮好。那師太醒轉過來,叫我將她送到山上的無源寺,那裡有人照顧。

她問我叫什麼名字。

“薑蓮兒。”我又指了指手帕上繡的一朵小小的蓮花。

她道謝:“你好心,會有好報的。”

後來我才得知,無源寺裡住的那位師太法名慧覺。

皇上把我從前為慧覺師太包紮傷口的手帕遞給我。

“物歸原主。”

“當年母妃不得恩寵,出宮修行,我也被父皇貶斥。那年她若是死了,我想我怕會隨她而去。”

“這朵蓮花救了母妃,也救了我。”

“所以當年我與裴璋不用流放出京,是因為?”

他點點頭,又帶著歉意扯了個笑:“可惜我隻能做這些。”

我暗暗自喜,當今皇上對我有謝意,又有歉意,餘生,易如反掌。

在我的進諫下,皇上開設女學。

從前與我一般因家裡吃不上飯,隻能送入富貴人家中做丫鬟的女兒們,有了新的去處。每年我都會從賬上撥出一千兩用於維持女學。

光兒上學後,春桃也閒了下來,日日跑來司織局。

“夫人,司織局的女官都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真好。原來女子也能隻靠自己。”

“傻春桃,我侯府是把你餓著了嗎?”

“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

“想找點事乾?當年裴璋擺攤代筆,不少是你寫的吧。女學正缺個女先生教那些女孩兒們寫字。”

“我能行嗎?”

“怎麼不行?從前跟著裴璋那麼點功夫,都學了那麼多字。這些年你怕是把光兒的書都讀遍了,當個先生綽綽有餘。”

“要不是夫人教我寫第一個字,我這輩子都不會想到我能讀書寫字。”

光兒十六歲時,我開始給他議親。

其實在京中的勳爵人家中,永寧侯府無權無勢,是不敢相看門楣太高家的姑孃的。可放出訊息後,登門的人絡繹不絕,王侯將相的女兒一個接著一個上門。

春桃偷偷給我說,永寧侯府的靠山可是司織局的司織大人。

“我們家光兒沾主母的光,搶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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