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交可控核聚變,你侯亮平抓我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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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審訊室。
一盞功率過大的白熾燈懸在頭頂,慘白的光線驅散了房間裡的每一寸陰影,也讓一切無可遁形。
祁同福被死死地固定在一張鐵製的審訊椅上。
手腕和腳踝被冰冷的金屬環扣住,那股寒意順著皮膚,鑽心刺骨。
牆上那隻最廉價的石英鐘,秒針每一次單調的“滴答”跳動,都像一把微型的小錘,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敲打在祁同福最脆弱的神經上。
祁同福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他隻知道,這裡的每一聲滴答,都可能是父親在人世間,最後一聲心跳的迴響。
“爸……”
祁同福閉上乾澀的雙眼,父親那張佈滿歲月溝壑的臉,便清晰地浮現在黑暗之中。
那是一張總是帶著幾分憨厚,幾分滿足笑容的臉。
“同福啊,在外麵彆太苦了自己,打工不丟人,能養活自己就行……”
父親質樸的話語,彷彿還迴盪在耳邊。
可現在,祁同福引以為傲的兒子,這個親手為龍國點燃了“人造太陽”,攻克了可控核聚變難題的國之棟梁,卻像一個最低劣的罪犯,被鎖在這裡。
被剝奪了為人子的最後一點權利。
祁同福回不去了。
“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混合著絕望,化作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將祁同福整個人徹底淹冇。
祁同福能推演出億萬個原子在超高溫下的複雜運動軌跡。
他能設計出人類曆史上結構最精密的托卡馬克能量約束力場。
但祁同福卻算不出,自己回家的路,會被一個叫侯亮平的男人,如此蠻橫、如此不講道理地,一刀斬斷。
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擠壓著,扭曲著,痛到讓他無法呼吸。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裡,堵的發慌!
那是由悲傷、憤怒、焦急和無儘悔恨交織而成的烈焰。
這團火,瘋狂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宣泄的出口。
……
與此同時。
京州市反貪局,臨時指揮中心。
壓抑的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砰!”
侯亮平一腳踹翻了身邊的金屬垃圾桶,裡麵的廢紙、菸頭、泡麪桶撒了一地,狼藉不堪。
“跑了!”
一個年輕的偵查員剛剛放下電話,臉色煞白,聲音都在發顫。
“確認了,丁義珍已經逃到米利堅了!”
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精準地擊碎了現場所有人的最後一絲僥倖。
侯亮平的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暴戾的氣息,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卻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他佈下了天羅地網。
他協調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
侯亮平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前途,動用嶽父鐘正國的名頭,強行封鎖了整個漢東的出境通道。
可結果,還是讓丁義珍這條大魚,從他親手編織的網裡,溜了。
這對向來順風順水、自視甚高的侯亮平而言,是職業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打擊和羞辱!
“陳海!”
侯亮平猛地抓起桌上的紅色電話,用儘全力撥出一個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積攢的所有怒火都化作了咆哮。
“你是乾什麼吃的!?”
“我在前麵拚了命地給你堵缺口,你在後麵給我開閘放水!”
“這就是你們漢東省檢的辦案水平!?”
電話那頭,漢東省反貪局局長陳海,沉默地承受著這火山爆發般的怒火,許久,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乾澀的字。
“亮平,是我的責任,我……我……。”
“你什麼你!?”
侯亮平氣得想笑,臉上的肌肉卻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抽搐。
“我早就跟你說抓人,你說要等……等……現在呢!?”
“砰!”
侯亮平狠狠地將話筒砸回電話機上,巨大的聲響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跟著一顫。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侯亮平煩躁地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
突然。
侯亮平猛地停住,一拳砸在了冰冷的承重牆上。
“廢物!”
“全都是廢物!”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進!”
侯亮平頭也不回,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一名年輕的偵查員推門而入,腳步放得極輕,手裡捧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彷彿捧著什麼燙手的山芋。
“侯處,這是從那個叫祁同福的嫌疑人身上搜出來的隨身物品。”
侯亮平正憋著一肚子的邪火無處發泄,聽到“祁同福”這個名字,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一個臭打工的,身上能有什麼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不,侯處,您看這個。”
偵查員鼓起勇氣,將證物袋遞了過去。
袋子裡,隻裝著幾樣最普通不過的東西。
一個平平無奇的不鏽鋼保溫水杯。
一雙還冇拆封的,超市裡隨處可見的棉襪子。
還有一支看起來很普通的黑色簽字筆。
侯亮平不耐煩地一把抓過證物袋,本想隨意掃一眼就扔到一邊。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在瞬間停止了流動。
侯亮平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個不鏽鋼水杯的杯底,在襪子的紙質包裝標簽上,甚至在那支黑色簽字筆的金屬筆夾上,都印著一個相同的,極其不起眼的logo。
那是一個由幾條流暢的金色曲線構成的,形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的標誌。
這個標誌,侯平亮見過!
就在他嶽父,那位身居高位的鐘正國的書房裡!
在一份封麵印著“絕密”字樣的彙報材料上,他見過一模一樣的標誌!
這個標誌,代表著龍國一個最神秘、最高級彆的科研機構。
——龍國國家科學院,尖端物理與能源研究所!
一個自稱在外打工的專科生。
隨身攜帶的,卻是國家最高科研機構內部纔有的特供品?
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荒謬到極點,卻又無比紮眼的矛盾!
侯亮平的大腦,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起來。
丁義珍的線索,斷了。
但是,眼前這個祁同福,卻在一瞬間,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疑點。
一瞬間。
侯亮平想起了趙德漢。
那個偽裝成每天隻吃炸醬麪的老農民,家裡卻藏著兩億三千九百九十九萬現金的钜貪!
這個祁同福,會不會也是一個偽裝者?
不,不對。
侯亮平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
祁同福的身份證明做得天衣無縫,不像是偽造。
而且,他身上那種急著回家的絕望和焦躁,那種發自肺腑的悲痛,也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那麼,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他的眼睛,在這一刻亮了起來,閃爍著獵人鎖定獵物時,那種冰冷而殘酷的光芒。
這個祁同福,他不是科研人員。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人。
但是,他卻擁有著本不該屬於他的,來自國家最高科研機構的東西。
唯一的解釋——
“他是個小偷!”
這四個字,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的亢奮。
“他潛入了那個研究所,或者接觸了裡麵的重要人員,偷了這些東西!”
這個推論,讓侯亮平瞬間從抓捕失敗的頹喪中掙脫出來,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發燙。
雖然丟了丁義珍這條驚天大魚,但如果能順藤摸瓜,挖出一個牽涉到國家最高科研機密的驚天盜竊大案,那絕對是大功一件!
一件足以彌補他這次所有過失,甚至讓他更進一步的潑天大功!
“好啊,祁同福。”
侯亮平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殘忍的弧度。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將那個證物袋狠狠拍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走!”
“去審祁同福!”
侯亮平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滿身的戾氣和無處發泄的怒火,終於找到了一個全新的,完美的宣泄口。
“我今晚,就要把祁同福這張皮,給我活活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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