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嶺之花攻略手冊 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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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著了
這是一個充滿了少年氣的房間,有點亂,但很乾淨,並且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主人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的房間。
時光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完全屬於陸嶼的私人空間,一時間竟有些踟躕,不知道自己的腳該往哪裡放。
陸嶼走到自己床邊的那個床頭櫃前,將自己隨手放在上麵的充電寶和耳機線掃到一邊,清空了靠近門口的一半,然後鄭重地將時光那幾本專業書籍整齊地碼放在上麵。
“書放這裡,你晚上睡覺前習慣看一會兒。”他說。
接著他大步走到房間唯一的那個小衣櫃前拉開櫃門。裡麵掛著他自己的幾件t恤和外套。他伸手將自己那些掛著的衣服全都往旁邊推了推,硬生生在衣櫃裡擠出了一片不小的空間。他回頭對著時光說:“你的衣服掛這裡,總揹包裡壓著容易皺。”
最後,他拿著時光的洗漱包走進了房間自帶的那個小小的洗手間。
時光的視線不受控製地跟了過去。
他看到陸嶼拉開洗漱包的拉鍊,拿出了他那支藍色的牙刷和白色的毛巾。洗手檯的鏡子前已經放著一個刷牙杯,裡麵插著一支陸嶼的橙色牙刷。
陸嶼將時光的藍色牙刷插進了同一個杯子裡。
一橙一藍兩支牙刷緊緊地並排靠在了一起。他又將時光那條疊得整整齊齊的白毛巾展開,掛在了自己那條灰毛巾的旁邊。
做完這一切,他纔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儀式一般,拍了拍手,轉過身,對著門口的時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搞定。歡迎入住。”
時光的視線,終於從洗手間裡那兩支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的牙刷上,緩緩地移開。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小小的衣櫃,一扇能看到院落景色的窗戶。
以及……房間正中央,那張不大不小的,看起來甚至有些擁擠的,鋪著乾淨白色床單的……
一張床。
隻有一張床。
一張寬度絕不會超過一米五的標準雙人床。
時光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彷彿全部凝固了,緊接著又不受控製地猛地衝上了頭頂。
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陸嶼那些霸道又溫柔的安排所占據了。他被動地看著自己的書籍被安放在床頭,看著自己的衣物被掛進衣櫃,看著自己的牙刷和毛巾與另一個人的緊緊並排……他被這些充滿了強烈暗示性的細節衝擊得心神恍惚,以至於完全忽略了這個最根本的現實問題。
他今晚,要和陸嶼睡在同一張床上。
怎麼辦?
那張無辜的15米寬的雙人床,橫亙在兩人之間。
陸嶼擡手不自然地撓了撓自己利落的短髮“咳,那個……”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忽了一瞬,最終還是落回了時光的身上,“客棧的房間實在是太緊張了,我問過老闆娘,全都住滿了。”
陸嶼前走了一步,指了指書桌旁那把看起來並不怎麼結實的木頭靠背椅,“要不……我今晚睡椅子吧?我隨便對付一下就行。”
他說著,還煞有介事地用手按了按那把椅子,椅子立刻發出了嘎吱一聲脆弱的呻吟,彷彿在抗議這個不切實際的提議。
時光的目光,終於從那張床上移開,落在了那把搖搖欲墜的椅子上。他的眉頭立刻緊緊地皺了起來,“不行。”
他看了一眼那張單薄的椅子,又擡頭用目光快速地丈量了一下陸嶼那至少一米八五的身高和寬闊的肩膀。他完全無法想象,這樣高大的一個人,要如何像一隻蝦米一樣,把自己蜷縮在那把小小的椅子裡過一夜。
更重要的是,青瓦鎮的晝夜溫差很大,山裡的夜晚帶著刺骨的涼意。他絕對不能讓陸嶼因為自己的緣故,在這種關鍵時刻感冒。
“你會感冒的。”他補充道。
陸嶼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說,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他立刻順著台階提出了第二個看起來更有誠意的方案:
“那……我去找老闆娘再要一床被子,在地上打個地鋪?”
然而,時光幾乎是同樣迅速地再次搖了頭。他的目光掃過房間裡冰涼的木地板:“地上涼氣重。”
兩個提議都被他乾脆利落地否決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彷彿是經過了一場天人交戰般的內心掙紮,時光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沒關係。”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為了給自己鼓足最後的勇氣,然後才用更輕的聲音,補充完了那句話:
“我……我睡相很好,不會……亂動的。”
兩人都默契地冇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各自拿著自己的洗漱用品,一前一後地走進了那個小小的洗手間。
陸嶼先洗漱完畢,他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換上了一套乾淨的灰色棉質睡衣,短髮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整個人看起來清爽。
他掀開被子的一角自覺地靠著最外側躺了下來。他高大的身軀,幾乎是立刻就占據了床的一半空間。
幾分鐘後,時光也磨磨蹭蹭地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像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囚犯,每一步都充滿了沉重的儀式感。
他走到床的另一側,在原地站了好幾秒,才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掀開了被子,用近乎平移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地躺了下去。
突然,已經躺下的陸嶼卻忽然毫無征兆地坐起了身。
時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他感覺到身邊的床墊因為陸嶼的動作而深深地陷了下去,然後,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悄悄地睜開一條眼縫,疑惑地朝身邊的方向看去。
在昏黃的床頭燈光下,他看到陸嶼伸手拿起了床上那個客棧用來裝飾的方形靠枕。
在時光愈發不解的目光中,陸嶼將那個厚實而柔軟的枕頭工工整整地擺放在了他們兩人身體之間。
陸嶼側過頭,看著身旁那個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時光,臉上露出了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他伸出手像一個將軍在檢閱自己的防線一樣,滿意地拍了拍那道枕頭築成的城牆。
“好了,”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楚河漢界,劃好了。今晚誰都不許越界,違者……違者就罰他明天早上請全隊喝豆漿。”
陸嶼體貼地關掉了床頭那盞唯一的光源。
“啪嗒”一聲輕響後,房間瞬間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吞噬。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便開始以一種蠻不講理的瘋狂姿態被無限地放大。
寂靜,在這一刻擁有了具體的形狀和重量。
隔壁201房間裡隱約傳來的鍵盤被敲擊的清脆聲響,反而更加襯托出這個房間裡的寧靜。
在這片寧靜中,時光如此清晰地聽到了身後那個人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平穩,綿長,帶著一種沉穩而有力的節奏。它不像蔣小胖那樣帶著輕微的鼾聲,也不像孫睿那樣幾不可聞,它就是一種充滿了生命力的聲音。那聲音彷彿不是從身後傳來,而是通過床墊的震動,直接傳遞到了他的耳膜裡,一聲,又一聲,沉穩地,敲打著他那顆早已亂了節拍的心臟。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的床墊,因為承載了另一個人的重量,而產生了極其細微的卻又無法忽略的傾斜。他就彷彿睡在一個微微傾斜的山坡上,而山坡的另一側,就是一個充滿了吸引力的熱源。他必須用儘全身的力氣,才能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因為重力的作用,而朝著那個熱源的方向滾落下去。
嗅覺也變成了最忠實的叛徒。
被子裡,充斥著一股複雜的氣息。有客棧洗衣粉留下的乾淨的皂角香;有他自己身上沐浴露清冷的草木味;還有一股……一股更加霸道的陸嶼的氣息。那是一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味道,像是夏日午後被太陽暴曬過的乾淨棉布,又帶著一絲少年人運動過後,汗水蒸發留下的、淡淡的鹹味。
這股陌生的充滿了強烈雄性荷爾蒙的味道,無孔不入地包裹著他,侵占著他的每一次呼吸,讓他的大腦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片混沌。
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都處於一種高度戒備且瀕臨崩潰的緊繃狀態。他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在屬於他的那一小半空間裡,身體繃得像一塊僵硬的木板,一動也不敢動。他從未與任何人,如此近距離地,同床共枕。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危險。
但同時……在他內心最深處,那個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角落裡,卻又有一絲如同毒藥般的吸引力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黑暗中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
今夜註定無眠。
時間在黑暗中被拉扯得無比漫長,一分鐘像一個世紀那般難熬。
時光不知道自己究竟保持了那個僵硬的姿勢多久,他隻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開始因為過度緊繃而發出抗議般的細微痠痛。他的大腦異常地清醒,各種紛亂的念頭走馬燈似的閃過,從白天祠堂裡那震撼人心的木雕,到晚上慶功宴上熱鬨的喧囂,再到洗手間鏡子裡那兩支並排的牙刷……最終,所有的畫麵,都定格在了身後那個平穩而有力的呼吸聲上。
漸漸地,身後的呼吸聲變得比之前更加的綿長。
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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