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小妾流放後,靠種田經商發家 第107章 徐誌武
夜色中的襄陽城漸漸沉寂下來,隻有打更人的梆子聲偶爾劃過空曠的街道。
謝靈回到通判府時,已是月上中天。
府門前的石獅子在燈籠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肅穆,甚至帶著幾分森然。
她剛踏入府門,管家便從影壁後疾步迎了上來,壓低聲音稟報道:
「夫人,您可回來了。大人已經在您房裡等候多時了。」
謝靈腳步未停,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早已料到徐誌武會等,隻是沒想到他這麼沉不住氣。
她徑直穿過庭院,走向自己居住的正房。
簷下的燈籠將她窈窕的身影拉長,投射在青石板上,步履從容,不見半分從牢獄那種汙穢之地歸來的滯澀。
房間裡的燈火果然亮著,透過窗紙,暈開一團溫暖的黃光。
謝靈推門而入,帶進一絲夜間的微涼。
屋內,通判徐誌武正坐在桌邊,手裡捧著一卷書,眉頭緊鎖,顯得十分吃力。
他身形魁梧,即使穿著家常的便服,也能看出武人的底子。
然而,他手裡拿著的,卻是謝靈平日翻閱的《中庸》。
對於他這個早年從軍、隻粗淺認得幾個大字的武夫來說,書上的字句如同天書,看得他頭暈眼花,不明所以。
見謝靈進來,徐誌武像是得了救星,連忙放下書卷站起身。
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快步上前,幾乎是攙扶著謝靈在椅子上坐下,動作甚至有些笨拙的殷勤。
「夫人回來了?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他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提起桌上溫著的茶壺,給謝靈斟了一杯熱茶,雙手奉上。
「喝口茶暖暖身子,夜裡涼。」
謝靈接過茶杯,指尖感受著瓷器傳來的溫潤熱度,卻沒有立刻飲用。
徐誌武搓了搓手,並沒有先問謝靈去了哪裡,而是如同請示上官一般,將自己這幾日拿不準的幾件官場事務一一說了出來。
哪家士紳送來禮物該如何回絕又不傷情麵,與隔壁州郡的公文往來中措辭該如何把握,手下某個吏員似乎有些陽奉陰違又該如何敲打……
他事無巨細地敘述著,眼神始終帶著詢問,等待著謝靈的決斷。
謝靈靜靜地聽完,抿一口茶,一一提點。
徐誌武如同得了明燈指引,連連點頭,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這些繁瑣的官場應酬和文牘往來,對他來說比上陣殺敵還要困難百倍,若非有謝靈在背後運籌帷幄,他這通判的位置,隻怕早就坐不穩了。
等到所有公務都商議完畢,徐誌武纔像是終於完成了正事,鬆了口氣。
他看著謝靈平靜無波的側臉,猶豫了一下,還是吭哧吭哧地問出了憋了半天的疑問:
「夫人……這大半夜的,你去大牢那種地方做什麼?臟汙得很,沒衝撞到你吧?」
謝靈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謝靈認真的看著她的丈夫。
徐誌武,原不過是當初那斷袖校尉指派,護送她回京城的一個伍長。
回想起那一路顛沛流離,幾次遭遇亂兵和匪徒,若非徐誌武憑著一身武藝和幾分運氣拚死護著,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殞。
她清晰地記得,徐誌武看她的眼神是如何從最初的恭敬,漸漸變得羞澀。
說話時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那粗糙的麵容上,竟會因她一個眼神而泛起紅暈。
她知道,這個男人愛上了她。
這種愛,單純、直接又笨拙和卑微。
真正讓她改變主意的,是在抵達京城前夜,投宿在一家客棧時。
她坐在二樓的走廊暗處,看著樓下大堂裡,男人們高談闊論,縱論天下大勢。
而女眷們則隻能悄無聲息地待在逼仄的客房裡,連麵都不能露。
那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即便回到京城,即便外祖父家念及親情收留她。
她最終的歸宿,也不過是嫁入某個或許體麵,但註定要她仰人鼻息,禁錮在後宅一方天地的人家。
重複母親、外祖母的老路,將一生的榮辱都係於父兄與丈夫的身上。
不,她謝靈絕不!
回到京城永安侯府,她精心編織了一套說辭。
她隱瞞了自己早已**於班頭、老五的事實,更將謝珩的結局徹底改寫。
她哭得梨花帶雨,悲切欲絕,對母親和外祖母訴說。
在流放路上和斷雲寨如何多虧哥哥謝珩拚死維護,她才保住了清白。
但哥哥最終卻不幸死於亂軍之中。
她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對英勇護妹的亡兄充滿懷念與感激的妹妹形象。
引得母親垂淚,外祖母歎息。
她心中卻隻覺得無限諷刺。
謝珩?護她?真是天大的笑話!
果然,待她「哀傷」稍減,外祖父永安侯便開始著手為她考慮婚事。
然而,因為謝家的緣故,她根本嫁不到高門大戶中。
外祖父心中屬意的幾個「良配」,要麼是門第相當的庶子,要麼是尋求與侯府聯姻的暴發戶。
她嫁過去,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當一個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內宅婦人。
甚至可能因為過往經曆而被夫家輕視。
謝靈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如果不能自己掌握命運,她永遠都是彆人案板上的魚肉,隨時可能被犧牲,被交換。
於是,她開始暗中行動。
她利用徐誌武對她盲目的愛慕和服從,指使他暗中跟蹤她那幾位舅舅。
而她則套取外祖母和母親口中零碎的資訊。
很快,一個驚人的秘密浮出水麵,她的外祖父永安侯,早已暗中投靠了當時勢頭正盛的叛軍。
掌握了這個把柄,謝靈直接去見了永安侯。
她沒有迂迴,直接表明自己心屬一路以死相護的徐誌武,非他不嫁。
永安侯自然拒絕。
就算謝家失勢,但他的外孫女怎麼可能下嫁一個毫無根基的粗鄙武夫?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麵對外祖父的震怒,謝靈卻異常平靜。
她抬起眼,直視著永安侯,清晰地說道:
「外祖父,我知道您在做什麼『大事』。而且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您……以及您所追隨的那位,贏麵很大。」
永安侯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謝靈。
謝靈繼續道:「靈兒不知,新皇登基之後,會許給您怎樣的榮寵爵位。」
「但靈兒知道,欲成大事,需多方助力。您在朝堂之上自有斡旋,但在軍隊行伍之中,多一個自己人,總不是壞事。」
她提起裙擺,緩緩跪下行了個大禮,膝行至永安侯腳邊,仰頭看著他,目光灼灼:
「徐誌武此人,彆的沒有,但一身武藝還是拿得出手的。」
「外祖父何不將他收入麾下,放在軍中?這對您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而對靈兒這便是最好的歸宿,靈兒必定感念外祖父大恩,永世不忘。」
永安侯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腳下的外孫女,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野心和狠勁,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種熟悉感。
那眼神,分明與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
他忽然發現,自己以前竟小瞧了這個看似柔弱的外孫女。
她不僅有膽識,更有心機和手段。
雖然當時他並不真的缺徐誌武這麼一個低階軍官,但謝靈的這番表現,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一個能被他掌控,又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的棋子。
最終,他點了點頭,應允了這門極不相稱的婚事,並將徐誌武安排進了叛軍之中。
徐誌武確實有些真本事,在戰場上敢打敢拚,背靠永安侯,竟也立下了一些功勞,一步步爬了上來。
而謝靈,始終陪伴在永安侯身邊,時不時為他出謀劃策。
新朝鼎立,論功行賞。
永安侯府作為從龍功臣,權勢更勝往昔。
永安侯沒有忘記這個「有用」的外孫女和孫女婿,親自出麵操辦了婚禮。
並替徐誌武求來了襄陽通判這個油水豐厚、地位重要的官職。
思緒收回,謝靈看著眼前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徐誌武,心中沒有多少夫妻情愛,隻有一種掌控感。
她是他仕途的大腦,是他離不開的倚仗。
這,纔是她謝靈在這亂世之中,為自己掙來的立足之地。
她輕輕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不耐:
「沒什麼,不過是去料理一點舊日恩怨。」
徐誌武看著謝靈流露出不耐,不敢再追問。
他連忙點頭:「夫人辛苦了,早些安歇吧。」
謝靈站起身,走向內室,徐誌武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為她卸去釵環,如同最忠誠的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