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小妾流放後,靠種田經商發家 第108章 同僚
牢房裡不見天光,隻能憑借甬道儘頭的氣窗判斷時辰。
當那方小小的視窗透出灰濛濛的亮色時,雜遝的腳步聲再次打破了地牢的沉寂。
幾名衙役麵無表情地開啟牢門,先是粗暴地將沉重的木枷重新套在馮田的脖頸和手腕上。
然後,他們不容分說地拽起杜若和馮田,推搡著將他們帶離了囚室。
穿過依舊陰暗潮濕的甬道,走上石階,外麵已然天光大亮。
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也清新許多,但兩人無心感受。
他們被一路押解著,進入了府衙的後堂,而非公開升堂的大殿。
這是一間處理公務的側室,陳設簡單,一張寬大的桌案後,端坐著襄陽通判徐誌武。
他換上了官服,更添幾分威儀,但眼底帶著血絲,麵色沉鬱,顯然一夜未曾安枕。
衙役將兩人推到堂中,厲聲喝道:「跪下!」
同時用殺威棒在兩人腿彎處不輕不重地一磕。
馮田被強行壓得雙膝跪地,杜若也跟著跪下,但她硬是挺直了脊背,隻是微微垂著頭。
「老實點!」
衙役在一旁嗬斥。
杜若緩緩抬起頭,看向桌案後的徐誌武。
徐誌武也正看著她,眼神複雜,帶著審視,還有煩躁。
他揮了揮手,聲音有些沙啞:
「給他們把枷卸了。」
衙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上前,取下了馮田和杜若身上的木枷。
沉重的枷鎖一去,兩人都覺肩頸一鬆。
「你們都退下。」
徐誌武再次命令。
「大人,這……」
為首的班頭有些猶豫,擔心這兩個罪犯會對大人不利。
「退下!」
徐誌武加重了語氣,不容置疑。
衙役們不敢再多言,躬身行禮後,魚貫而出,並帶上了房門。
室內頓時隻剩下他們三人。
馮田立刻活動了一下被枷得麻木的手臂,然後毫不猶豫地伸手將身旁的杜若扶起。
拉著她徑直走到旁邊的椅子前坐下,彷彿這裡不是府衙公堂,而是自家客廳。
徐誌武看著馮田這一係列動作,並沒有出聲製止。
「高個兒。」
徐誌武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好久不見啊。」
馮田抬起頭,與徐誌武對視,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徐伍長,確實好久不見。」
徐誌武又將視線轉向杜若,更加仔細地打量起來。
眼前的女子雖然穿著樸素,鬢發有些淩亂,臉上還帶著疲憊。
但五官清麗,眉眼間有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鎮定和韌性。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確實是個美人坯子,難怪會把你迷得當了逃兵,連軍法都不顧了。」
馮田聞言,眉頭微皺,聲音沉穩地反駁:
「徐伍長,你應該比誰都明白。那時候若不離開,我們這些人,現在墳頭草恐怕都長老高了。」
杜若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瞬間明瞭。
原來這徐誌武,竟是馮田當年在軍中的同僚。
再看徐誌武如今的身份,以及昨夜謝靈那通判夫人的派頭,一個清晰的脈絡在她腦中迅速形成。謝靈必然是藉助了徐誌武這個跳板,而徐誌武能坐上這通判之位,背後定然有謝靈外祖家永安侯府的勢力運作。
看來,永安侯府是早就投靠了新朝,並且在新朝站穩了腳跟。
徐誌武似乎被馮田的話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目光重新鎖定在杜若身上,沉聲問道:
「你,和我夫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杜若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
「徐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徐誌武被問得一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謝靈隻讓他抓人,並未說明緣由,更未提及杜若的身份。
杜若見狀,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語氣卻顯得頗為「體貼」:
「既然不知道,那徐大人還是不要細問為好。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徒增煩惱。」
「萬一引得你們夫妻二人因此生出嫌隙,就是我的罪過了。」
徐誌武沒料到杜若會如此回答,一時語塞。
確實,謝靈從未對他詳細說起過她的過往,尤其是她在流放路上和斷雲寨的那段經曆。
儘管洞房花燭夜,他發現她並非完璧之身時,心中確實有過芥蒂,但更多的是對她在亂世中遭遇的心疼。
雖然謝靈對外的說辭是,全靠兄長謝珩以死相互才保全清白,但徐誌武是清楚謝珩真實下場的……
謝靈不願提及的過去,就像一根隱秘的刺,深埋在他心裡。
他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原本滿腔的怒火,昨夜得知謝靈在牢裡竟然親手扒了一個男人的衣服,他氣得一夜未睡。
恨不得立刻將那男的碎屍萬段,但在看到馮田,又聽了杜若這番意有所指的話之後,那怒火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隻剩下深深的無力感和疑慮。這件事,顯然牽扯到謝靈不想讓他知道的隱秘。
他看向馮田,語氣緩和了一些,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又夾雜著一絲舊日的情分:
「我會吩咐下去,讓下麵的人照顧一下你們,牢裡的條件會改善些。」
馮田立刻追問:「徐伍長,你難道不能直接放了我們嗎?」
徐誌武笑了笑:「人是我夫人要抓的,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我不會放人。」
他頓了頓,看著馮田,語氣加重了幾分:
「讓人照顧你們,已經是看在昔日同僚的麵子上了。馮田,莫要得寸進尺。」
說完,他不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揚聲喚道:
「來人!」
衙役們應聲而入。
「把他們帶回牢房,好生看管。」
徐誌武吩咐道,語氣恢複了通判大人的威嚴。
杜若和馮田再次被帶回了那座陰森的地牢。
不過,這一次情況確實有所不同。
牢頭指揮著獄卒,將他們那間牢房勉強打掃了一下。
潑水壓了壓塵土,甚至還搬來了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麵鋪了層乾草,又扔了兩條薄被。
待獄卒離開,杜若坐在木板床上,揉了揉依舊有些痠痛的肩膀,低聲對馮田分析道:
「那徐誌武,原本是你的同僚。如今能在這新朝做到通判這樣的實職,再加上他話裡話外對謝靈的忌憚,很明顯,他是借了謝靈的勢。」
「而謝靈的靠山,自然就是她的外家永安侯府。看來,永安侯府是早就投靠了新皇,而且在新朝地位不低。」
她說到這裡,有些懊惱地歎了口氣:
「都怪我,隻想著和你安安穩穩過日子,遠離是非,居然從未想過要去打聽打聽朝堂上的風雲變幻。」
「若是早知道永安侯府投了新朝,我們路過襄陽時,就該更加小心纔是。」
馮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這不怪你,我們隻求平安,誰會時刻盯著那些高門大戶的動向。」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徐誌武,為人其實不算太壞。」
「當初在軍中,他武藝出眾,靠著實打實的軍功做到伍長。」
「那校尉侵犯那些弱小兵卒時,他雖然無力阻止,但事後總會偷偷送些傷藥過去,或者想辦法給他們安排些輕省的活計,讓他們能緩口氣。」
聽到馮田這樣說,杜若心中剛剛升起的一點「或許可以挑撥徐誌武與謝靈關係」的心思,立刻熄滅了。
徐誌武或許對謝靈的某些行為不滿,但念及舊情和謝靈對他的「知遇之恩」。
讓他一個前朝的底層武夫,一躍成為新朝的地方官員。
有這份恩情和利益捆綁,足以讓他選擇站在謝靈一邊,至少不會為了馮田這個「舊識」而違逆謝靈。
所以,眼下看來,解決問題的突破口,依舊還在謝靈本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