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小妾流放後,靠種田經商發家 第5章 孤立
半個月的光景,在呼嘯的北風和漫天飛舞的雪片中掙紮著流逝。
雪,一層又一層地覆蓋著荒原。
呼氣成霜,眉毛、睫毛甚至囚衣的破洞邊緣,都掛滿了細碎的冰淩。
最初,當杜若和春嬸子幾人往衣褲裡塞稻草、背著草捆前行,隊伍裡不乏竊笑和鄙夷的目光。
但現在隊伍裡除了謝珩兄妹二人,其餘人都變成了「稻草人「。
乾燥、相對柔軟的稻草迅速成了比乾糧更搶手的資源。
為了一小捆還算乾淨的稻草,爭吵、推搡甚至小規模的撕扯時有發生。
昔日還有幾分體麵的婦人,此刻為了能多塞一把草進衣襟,不惜紅著臉撕扯。
一種壓抑的氣氛在眾人之間蔓延。
杜若裹緊塞滿稻草的囚衣,哆哆嗦嗦地從驛站茅房裡出來,快步走回馬棚。
棚內擠滿了人,空氣裡彌漫著餿味、稻草味和牲畜糞便的混合氣息。
昏暗的光線下,人影幢幢,低聲的呻吟和壓抑的咳嗽此起彼伏。
杜若摸索著回到自己的角落,當她習慣性地伸手去攏身下的稻草準備躺下時,指尖卻觸到一片異常的濕濡。
她心頭一沉,借著棚頂破洞透進來的微弱雪光仔細看去。
隻見她鋪好的那一小塊稻草上,赫然有一片深色的水痕,麵積不小。
一股濃烈的尿騷味直衝鼻腔。
杜若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棚內一張張或麻木、或挑釁、或刻意避開她視線的臉。
沒有人出聲,沒有人指責,也沒有人表示驚訝。
就連平日裡與她關係尚可的春嬸子,此刻也隻是抱著自己的稻草捆,坐在稍遠的地方,垂著眼,沉默不語。
一切不言而喻,杜若變成了新的「敵人」。
這段時間,她雖然同樣在風雪中掙紮。
但謝珩那輛板車和包袱裡的白麵餅子,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與這群徹底沉淪在泥濘和饑寒中的婦人隔離開來。
她成了「異類」,眾人的苦難是共同的,而她的「幸運」,則成了點燃嫉妒和怨恨的引信。
那泡故意撒在她稻草上的尿,不是某個人的惡作劇,而是這個群體向她發出的最直接的驅逐令。
杜若沒有質問,也沒有哭鬨。
她隻是默默地將那片被尿液浸透的稻草推到一邊。
然後,將旁邊還算乾淨的稻草一點點攏起來,收成一捆。
抱著這捆勉強能用的稻草,她站起身,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走向馬棚最邊緣的牆角。
這一夜,杜若幾乎未曾閤眼。
身體的寒冷尚能忍受,但心中的警鐘卻在瘋狂敲響。
眾人的怨氣,如同堆積在火山口的滾燙岩漿,已經積壓到了臨界點。
而謝珩兄妹,就是那導火索。
繼續和他們綁在一起,隻會加速引火燒身。
「必須離開他們。」杜若想。
然而,離開謝珩的板車,意味著她必須和所有人一樣,靠自己的雙腳在深雪中跋涉。
離開那個包袱,意味著她隻能依靠衙役每日施捨的稀湯度日。
她毫不懷疑,在這樣的嚴寒和饑饉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無聲無息地倒在雪地裡,成為這條流放路上又一具被風雪掩埋的枯骨。
生存的渴望與現實的殘酷,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著。
依附謝珩是飲鴆止渴,脫離他們則是自尋死路,自己的出路在哪?
第二天,杜若刻意盯著男囚犯那邊的動靜。
情況比她預想的更糟。
男囚那邊,同樣因嚴寒和食物短缺而怨氣衝天。
幾個身材高大、麵相凶悍的犯人,明顯結成了小團體。
他們肆無忌憚地推搡著更弱小的同伴,搶占稍微好走的路段。
而謝珩謝靈兄妹二人完全沒有察覺到變化。
中午短暫的休整時間到了,隊伍在一片背風處停下。
謝珩像往常一樣,從貼身包袱裡拿出一個白麵餅子。
就在謝珩剛把餅子送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咬下時,一個人影猛地竄到他麵前。
是謝珩的堂兄,謝延。
隻見謝延動作快如閃電,劈手就將謝珩手裡的餅子奪了過去。
他甚至沒有一句解釋,也沒有在看謝珩一眼,轉身就走。
謝珩又驚又怒,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哼!」。
然後轉過身去,不再看謝延,也不理會周圍的目光。
這一切,都被遠處一直密切觀察的杜若儘收眼底。
她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讓她頭皮發麻。
衙役們看到了,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謝延搶奪謝珩食物的全過程。
然而,他們沒有任何表示,沒有嗬斥,沒有阻止,更沒有懲罰。
這是一個訊號,一個極其危險的訊號。
這意味著衙役們對外祖家打點的「關照」或許已經失效,他們默許甚至縱容了這種搶奪。
他們可能樂於看到謝珩被拉下「神壇」,成為和其他囚犯一樣的、可以被隨意踐踏的螻蟻。
杜若的腦海中警鈴大作,震耳欲聾。
謝珩兄妹的末日,恐怕就在眼前了。
而她,這個還和他們捆綁在一起的人,就是下一個最顯眼的靶子。
那泡尿,是無聲的警告;謝延的搶奪,則是公開的試探和序幕。
更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臨。
她必須立刻做出決斷,否則,等待她的,將是比凍餓而死更可怕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