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留念 第 42 章 舊事重提(攻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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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重提(攻視角)
42舊事重提(攻視角)
“要麼方澈出國,
要麼你立刻結婚,冇有彆的選擇。”
秋季的傍晚,雨水悶在烏雲裡,
雲海深處壓著隱隱的雷聲。昏暗的客廳冇有開燈,
聞太太坐在沙發上,看過來的目光如刀鋒犀利。
空氣中瀰漫開緊張的氛圍。
這事要從幾天前說起。
前些天聞太太去參加慈善晚會,
有老朋友告訴她經常看見方澈和小男生鬼混,大抵是出櫃了。
方澈出不出櫃她管不著,
左右方澈隻是聞家的資助對象。最讓人生氣的是,
有人造謠聞聿琛這麼多年不結婚,肯定也是同性戀,收養方澈是居心不良,甚至還提到她的弟弟、聞聿琛的舅舅,
那個因患有hiv而英年早逝的肮臟男人,說她兒子的同性戀的基因正是從舅舅那裡遺傳來的。
冷靜剋製的年上和活潑愛玩的養子,這樣一對關係,
風月裡夾雜了禁忌和刺激,輕而易舉引起旁人的熱議。
閒言碎語將兩個男人的關係編排出很多版本,
活靈活現的講述仿若親眼所見。
如果真是緋聞倒也罷了,
偏偏她看到了兒子的日記,自然也就知道,她的兒子,
克己複禮的清冷醫生,
是真的對活潑愛玩的養子產生了見不得人的情愫。
天空暗下來,
黑雲籠罩不見一絲光亮。聞聿琛自窗外收回視線,不著痕跡地擦了擦眼鏡:“我問過小澈,他說不想出國。”
“他既然不想出去,
為什麼頻繁破壞你的聯姻?!”
聞太太的聲音不怒自威。到底是商場上拚殺過的人物,一句話給人以強大威壓,她看著兒子,語氣是追根究底的凜冽,“你老實說,他是不是也對你有意?”
有意嗎?聞聿琛不知道。
遊戲裡的戀人關係,現實裡若有似無的告白,不過是少年人的一時興起,三分鐘熱度的喜歡,好比七秒鐘記憶的魚,如何能當真。
也不能當真。
在母親的版本裡,到此為止隻是他一人的單相思,既然是單相思,至少可以遏止在搖籃。如果母親知道方澈曾那樣糾纏過他,怕是方澈不想出國也不得不被“送”出去。
聞聿琛一向冷靜自持,此時卻因為母親的質問陷入慌亂。
他看向母親,神色冷靜,“他有喜歡的人,在學校也談過戀愛,之所以阻撓我聯姻是因為
他以極大的意誌力輕聲道:“因為他冇有安全感,擔心將來無家可歸。”
“最好是這樣。”聞太太緊緊地盯著他,“彆說他是個男孩,就算是女孩,你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他是聞家的資助對象,是鑲在門框上的名聲牌坊,不是豢起來的童養媳,聞家丟不起那個人。”
初秋的雨,潑天蓋地落下來,滂沱的雨線打濕窗沿,也打落了花葉蔓長春的枝葉。
夢中的風景,指向某個具體的人。
時間往回退,退回到三年前的某個颱風天。
陰涼的臥室冇有一絲光。單薄的睡衣下,少年鮮嫩的肉·體蘊滿了朝氣,膚色白膩、白裡透紅,怯生生的模樣真像一個秀美的姑娘。
身形也像姑娘單薄,單薄到他一隻手就能毫不費力地攥住。
無辜的杏眸漾滿了水,要落不落的,我見猶憐。
窗外暴雨如注。
閃電劈下來之前,少年像受驚的小鹿撲進他懷裡,濕漣漣的淚珠蹭過他的鎖骨,他聽見少年卑微的祈求字字揪心:“叔叔要快點好起來小澈什麼都冇有了,小澈隻有您您千萬不能有事”
小傢夥哭得那樣慘,眼淚一滴接一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了什麼絕症,其實僅僅是勞累引起的風寒。
正因為僅僅是一場風寒,他卻從對方身上體會到一種強烈、不可思議的情感——
他被他的小傢夥需要,迫切的、非他不可的需要。
他自詡是極其正統的知識分子,自然有知識分子的侷限性,正如大多數的知識分子視自己為匡扶危難的君子英雄,這種“被需要”感大大滿足了他的英雄情結,激起了他身為男人麵對弱小的保護欲。
暴雨敲在窗子上,眼淚滴進他心裡。
他第一次知道,男孩子也可以哭得這樣好看,梨花帶雨,比雨摧嫩荷還嬌豔。
不同於現實,夢裡無需遵循世俗的規矩和枷鎖,他可以隨心所欲,可以肆無忌憚。
郎朗乾坤被烏雲遮蓋,他成為世界的王。
這一次,他摁住少年的頭低下去,半是命令半是誘哄:“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少年笑起來,嘴角沾染著透明的涎液,說隻要叔叔開心,讓他做什麼都願意。
青澀的表情好像乖巧的洛麗塔,不設防備,心甘情願獻祭自己的靈魂,隻為滿足男主人放蕩的、可憎的、不知廉恥的肮臟心思。
神使吹響號角,聖徒以正義之名發起進攻,卻在撒旦的惡魔之棍下化為灰燼。
邪惡滋生的**之城,無辜的耶穌淪為罪人,被迫背起十字架,低吟淺唱頌揚惡魔的讚歌。
牙齒和金屬拉鍊磕碰的聲音無限放大。
少年的嘴巴很小,動作也生疏,來回之間帶出刺微的痛楚。
他一點一點調教這枚青澀的蘋果,告訴少年如何捲舌、收牙、翻攪,少年很喜歡吃他遞過去的冰棒,吃得津津有味,很快變成符合自己心意的紅蘋果。
硬茬短髮藏著悶熱秋季裡潮乎乎的汗,劃過皮膚時紮出又癢又麻的觸感。
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極樂世界近在眼前,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時,眼前浮現的,竟是方建國的臉。
八年前,鬆陽縣爆發人型禽流感,他作為醫療特派組的青年專家,結識了村子的赤腳醫生方建國。
方建國為人憨厚老實,平日愛喝兩口小酒,和他一樣有一顆紅彤彤的醫者仁心。他暫住在方建國家,和方建國一同改進治療藥方,一起試藥,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方建國最常掛在嘴邊的不是藥,而是他的寶貝兒子。黝黑的男人每每笑出一口大白牙,一臉驕傲地說:“聞醫生,我兒子方澈,你彆看他淘氣貪玩,每次考試都是滿分,老師們都誇他是我們村最聰明的小孩!”
“我是冇什麼本事了,但我兒子前途遠大,以後我讓他考到上海去,如果那時候你還認我這個朋友,就多照應照應他!”
他看到那個用床單當披風,拿竹竿當金箍棒的小男孩,帶領五六個同齡的孩子,一起衝上家門口對麵的土坡,雄赳赳氣昂昂說要去打妖怪。
他從未體會過的童年,那樣鮮活,那樣有生命力。
他遠遠地朝男孩揮手,男孩立刻衝他咧嘴呲牙。他向方建國鄭重地應下承諾:“方大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他什麼時候來上海,我一定掃榻相迎,視若己出。”
一年後,男孩果真來了上海,不是來做客,而是作為他的“養子”、他的資助對象,成為聞家的一員。
時光輪轉,畫麵定格在乾淨整潔的書房。
少年推開門,眉眼帶笑,說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他。
打開精緻的紅綢袋,裡麵是一枚小巧的福佑平安香囊,細細密密的祥雲圖案中央是用金線繡的“康寧”二字。
“我去靜安寺求的,親眼看著大師給開的光,您把這枚香囊放在身上,以後菩薩一定會保佑您健健康康、無病無災。”
多少年來,他被世人稱為“神醫”,不管是多大的人物,在他麵前都要放低姿態、求他治病。醫者救人救己,無所不能,他的小傢夥卻去求漫天神佛,保佑一個醫生健健康康。
菩薩念下經咒,灑下普光,平等真誠實意地照耀每一個人。
虔誠的吟誦聲裡,他的少年仰著頭,眼睛漾出水一般的純淨,“老和尚問我給誰請,我跟他說,我給爸爸請的。”
少年雙手合十,語氣誠懇:“叔叔,以後我可以叫您爸爸嗎?”
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
颱風過境,將天地掃蕩一空,卻掃不平他心底的罪孽深重。
這一刻,端坐蓮台的佛祖揭下假仁假義的麵紗,露出一張醜陋、猙獰的臉龐。
他癱坐在床頭,看著少年嘴角淌下的牛奶,心想自己怎麼還冇下地獄。
夢裡的少年難得乖巧,將嘴邊的東西一絲不拉地舔乾淨,對他說好吃,還想再吃。
理智告訴他應該即刻醒來,但情感上,撒旦控製了他的肉身,他變得不能自已,於是再一次閉上眼睛,放任身體在慾海裡沉淪。
感官沉浸在虛空,其他直覺便格外地敏銳。先是極輕微的推門聲,而後是撲鼻而來的甜橙味,有一道黑影投在他的臉上,漸漸地,鼻息可聞。
夢境與現實建立鏈接,失控的道德感立時找到歸宿,唰地一下睜開眼,夢裡跪在身下的少年竟然站在他身邊。
窗外依舊下著雨,桌上的玻璃杯飄來濃鬱中藥香。
少年目光急切,好像有很著急的事,見他醒來,微微直起身子,不好意思解釋出現在辦公室的原因:“護士姐姐說您在房間,我敲了好久的門冇反應,就直接進來了”
聞聿琛撐著手肘起身,察覺到身下若有似無的濡濕感,身子猛地僵住。
他不敢再動,搭在腰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他不確定少年來了多久,更不確定對方有冇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好在少年是真的有很著急的事,冇有在意那些細枝末葉,自顧自說道:“奶奶前些天找我,問我想去美洲還是歐洲,看上哪所學校就幫我把學籍轉過去,我說我哪裡都不去,我想留在上海,被她罵了一頓怎麼辦,她會不會逼我上飛機”
聞聿琛掐了掐鼻梁。
對方的絮絮叨叨接連不斷灌進耳朵,尚未緩下來的思緒愈加心亂如麻。
不同於夢裡乖巧、聽話的嚶嚀,現實裡少年很是叛逆,一點不讓他省心。
看來母親見他的聯姻進度停滯,打算做兩手準備,既想讓方澈出國,又想逼他結婚。
聞聿琛閉了閉眼,“出國唸書冇有你想的那樣複雜,你可以轉去比f大更好的學校,去更高的平台”
大概是覺得居高臨下的姿勢不太禮貌,少年蹲下身,兩手搭在他的毯子上,難得露出溫順的模樣。
隻要再往前些,就跟夢裡的場景一般無二,少年會掀開他的毯子,咬開他的褲鏈,用淡粉色的舌尖一滴不拉地給他舔乾淨。
擔心少年聞到不該聞到的氣味,聞聿琛深深吸了一口氣,眉眼之間極力地忍耐,“離我遠點。”
這副表情落在方澈眼裡,變成了崆峒般的厭惡。方澈嘴巴一癟,後退兩步,坐在後麵的椅子上。
“高中三年我有多用功您是知道的,我費了那麼大力氣考進f大,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不學無術的二代,憑什麼否定我的努力,要我去異國他鄉重新開始?就算要出國,等到本科畢業,我會自己去申請,我絕不接受被不明不白地送走!”
有時候太有主見並非是一件好事。聞聿琛歎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跟母親說,不讓她難為你。”
方澈絕不出國,那麼隻剩一條路,聞聿琛結婚。
他不想、也不會做騙婚的渣男,於是在母親精挑細選的名單裡找到一個合作夥伴,金融機構的高管,白小姐。
對方是某鋼鐵家族的長女,眼下正在和一眾私生子女爭奪管理權,需要找一個家族根基深厚,但本人不能經商的聯姻對象,以此向董事會投誠,獲取更多的支援。
聯姻的門道就在這裡了。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對象也是商業巨鱷,稍一不慎就會造成股份稀釋,屆時兩家合一家都是有可能的事。而聞聿琛家族有背景,本人僅僅是個醫生,不會對白家的鋼鐵企業造成任何威脅。
“我可以付你薪水,當做你和我聯姻的報酬,等我在公司站穩腳跟,隨時可以離婚。”白小姐十分爽快。
“報酬不必,各取所需罷了。”
他也需要一個障眼法,瞞過母親的逼迫,瞞過世人的偏見。
於是他每天準時上班、下班,閒暇時間和白小姐聊天、吃飯,商量婚禮的流程,宴請哪些賓客。為以假亂真,他和白小姐見了雙方家人,不忙的時候,還會去家居市場挑一挑新房的裝置。
本以為一切會很順利,冇想到被方澈發現。
少年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竟當著白小姐的麵撲進他懷裡,抱住他,親吻他,宛如被拋棄的同性戀人,哭訴著問他討一個公道。
此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少年摟緊他的肩,滾燙的熱淚滴落到他的脖頸和胸膛,像無法熄滅的火,點燃了內心沉寂已久的荒原。
彷彿在某個平行時空,他們真的有轟轟烈烈相愛過。
那時他才意識到,他對結婚這件事有多麼的抗拒。
他不得不承認,哪怕僅僅是子虛烏有的名份,他也給不了任何人。
無法抵抗內心的折磨,儘管白小姐說不介意,他依然拒絕了對方的請求。
不出國,也不結婚,還有彆的辦法嗎?
恰逢醫院選派援青醫生,他先斬後奏提交了申請,列印出一份影印件交給母親。
“年底出發去青海,等我忘記他的時候,或者”
看著母親震驚的眼睛,聞聿琛鄭重表態,“或者等他有了穩定的對象,我再回來。”
“我不同意!”
聞母把影印件撕得粉碎。她的兒子有多固執她最清楚,事已至此完全脫離她的掌控,“如果你一直忘不了他,或者他一直玩下去,你難道在那裡待一輩子嗎?”
聞聿琛避而不答,反而說起援青本身這件事:“支援艱苦地區本身就是一種美名,隻要我不在上海,流言會漸漸消下去,聞家隻會因此更榮光,而不是蒙羞。”
如果一定有人去當鑲在牆上的名聲牌坊,他比方澈更適合。
聞母覺得他瘋了,“你是上海最有前途的主任醫師,是醫學院最年輕的客座教授,你的導師要培養你做院長的接班人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看著頭銜和資曆手到擒來,全都不要了嗎?!”
“我有罪,罪孽深重,您就當我給自己判了個有期徒刑。”
聞聿琛淡聲道:“更何況,治病救人,在哪裡都有意義。”
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如果人生註定麵臨諸多取捨,至少他很慶幸,在需要捨棄的時候,剛好擁有可以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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