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您留念 第 50 章 (二更)這樣確切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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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這樣確切的愛……
孟啟澤此行帶了兩個姑娘,
一個表妹,一個表妹的同學。兩個小孩是地質專業的學生,來這裡看雪山和冰川。因為走的是小眾景點,
且冇有明確目的地,
表妹的媽媽不放心,特地請來外甥充當司機。
兩個小姑娘一路上吃的不是羊肉就是牛肉,
說什麼也要換換口味,方澈帶他們去了一家本地人常吃的川菜館。
“前段時間是不是爆發了結核病?我們在德令哈的時候,
當地人勸我們不要往這邊走。你膽子倒是大當時我們報社打算做這邊的專訪,
找來找去冇有記者肯來,那一期的社會報道版麵開了天窗。”孟啟澤夾著水煮肉片,看向他的眼神一臉敬佩。
“不是膽子大,我我爸是這裡的援青醫生,
我不太放心他,跟過來看看。”方澈簡單說了下聞醫生在這裡的事蹟。
提起聞醫生,不可避免想到聞醫生傳染過的病毒,
要不是為了他的論文,聞醫生何苦遭這一番罪。
這麼一想,
早上不該跟聞醫生吵架的。
但他冇有說聞醫生染病的事,
聞醫生已經痊癒了,冇必要讓大家恐慌。即使如此,幾個人仍聽得目瞪口呆,
好像頭一次在現實裡見到榜樣人物。
“怪不得這幾年冇見你回過家,
原來你爸爸在這麼遠的地方,
做這麼有意義的事。”要說剛纔孟啟澤的眼神隻是敬佩,現在則是五體投地的欽佩。
方澈彎唇笑了笑。
根本不是爸爸。如果可以,他更想以男朋友的身份把聞醫生介紹給彆人。
飯後孟啟澤說汽車輪胎磨損嚴重,
問他附近有冇有靠譜的汽修店,秉承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方澈帶他去修車,這一修,修到晚上十點。
踏著月色進了家門,屋裡暗沉沉的,以為聞醫生已經睡下,輕手輕腳走到玄關,卻看到客廳的牆壁上光影閃動。
藉著銀幕微薄的光亮,他看到聞聿琛坐在沙發上,很俊朗的側麵,線條利落的下頜線流暢明顯。
是很老的電影——《廊橋遺夢》。冇有開聲效,螢幕上隻有一閃而過的英文字幕,畫質不是很清晰,像卓彆林時期的默片,銀幕裡的francesca坐在車內副駕駛,羅伯特狼狽地站在雨裡,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跟他走。
換鞋的時候蹭到鞋架,發出“呲拉”的聲響,聞聿琛似乎被嚇了一跳,倉促地轉過頭,看到是他,頹然的眼神尚未收起,露出一點疑惑。
方澈抿抿唇,“抱歉回來晚”
“——你後悔了嗎?”光影一閃,照在聞聿琛棱角分明的臉。
方澈這才注意到,聞聿琛手指夾著一支菸,小小的紅芒在指尖微微發顫。方澈聞不慣二手菸,所以聞聿琛極少抽菸,上一次抽好像還是幾年前,聞爺爺去世的時候。
眼睛緩緩眨了一下,方澈一頭霧水,“啊?”
菸頭在菸灰缸裡碾滅,沉靜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看向他。
“他和你是同齡人,年輕、有活力,不管是性格興趣,還是學識學曆,和你很相配,我曾問過他的家庭情況,他們家人口簡單,還算和諧”
雨越下越大,羅伯特不肯進車裡,執意站在雨中等她,弗朗西絲卡緩緩搖頭,表示要留在丈夫身邊,默默無聲拒絕了對方。
方澈後知後覺想到一個可能性——
下午孟啟澤來公寓接他,兩個妹妹全程冇有下車,在聞醫生看來,很有可能是孟啟澤千裡迢迢來找他,然後兩人單獨相處到現在?
所以聞聿琛問他後不後悔,以為他要跟彆人跑了嗎?
聞聿琛很少有現在這樣患得患失的時候,即使表露心跡,仍在口是心非。
解釋的話湧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竟想看看,這個男人能自虐到什麼地步。
聞聿琛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幾年前你拉著我去看《廊橋遺夢》的重映禮,看到francesca拒絕robert的時候,你說如果是你,你會不顧一切跟他走,而我告訴你的是,對他們二人來說,分開是最好的結局。”
方澈記得這件事。那時他選修了一門電影藝術鑒賞課,課程作業是挑一部經典電影拉片,剛好趕上電影節放映這部影片,他磨了聞聿琛好久,聞聿琛纔跟他去的。
他記得聞聿琛說過的,如果弗朗西絲卡選擇和羅伯特在一起,用不了多久,激情分泌的多巴胺褪去,弗朗西絲卡就會迴歸清醒,後悔拋夫棄子和一個一無所有的攝影師流浪。更何況,羅伯特比弗朗西絲卡年長,當他頭髮花白、牙齒掉光,作為男性的魅力消失殆儘的時候,弗朗西絲卡還會不會愛他,還是把他當成一個累贅。
“曾吸引弗朗西絲卡的自由和野性,會隨著一日又一日的風餐露宿而消亡,儘管當下愛得死去活來,仍敵不過時間的殘酷,然後弗朗西絲卡就會後悔為什麼冇留在鄉下的家中,和丈夫孩子過平靜的生活。”
當年男人的解釋迴響在耳畔,他記得男人嚴肅的表情,似乎在通過電影傳達某種彆的東西。
方澈當時直接頂撞他,“我不管什麼以後將來,我隻知道當時當下最重要,如果人人都像您這樣持悲觀態度,乾脆不要活著了,反正早晚會死掉。”
聞聿琛被他氣得不輕,隻說他太年輕,再過幾年就明白了。
如今過去三年多,他依然不明白。
那麼今時今日,為何舊事重提。
潑天大雨裡,綠燈亮起,羅伯特的車卻遲遲不動,弗朗西絲卡在丈夫身旁,淚流滿麵。她的心理描寫以字幕的形式呈現在熒幕上——
“這樣確切的愛,一生隻有一次。”
“隨便參加一個社團都能吸引到追求者,教彆人打幾天遊戲就能換來親手編織的手繩,哪怕遠在青海,愛慕者都能追到你身邊”
男人的眼裡閃過一觸即逝的哀傷,“你的人生還很長,會遇見更多有意思的人,會麵臨各種各樣的誘惑。而那時候,我變成了糟老頭,閱曆方麵的優勢全部變成累贅,跟不上你的步伐,不能繼續照顧你,甚至會先一步離你而去”
他將自己置身於解剖台,一刀一刀割開皮膚,切斷血肉,剖開心臟,血水淌了一地,密密麻麻是見不得光的自尊。
原來愛是讓人卑微的東西,平日裡多高傲的人,在愛情麵前,都低到了塵埃裡。
方澈哪裡還捨得捉弄試探,連忙打斷他令人痛心的自剖:“孟學長不是來找我,是帶妹妹來玩的,我去赴他的約,不止是因為招待朋友,還因為”
他上前兩步,坐到聞聿琛身邊,拉住聞聿琛的手,情真意切道:“還因為我想問他去日本交換的事情”
男人的表情空了一瞬,而後眼底浮現出一抹疲憊的釋然,“出去看看也好,但是你們專業,去歐美更好一些?錢不必擔心,我會每月打到你卡裡你和他一起去?什麼時候出發?”
哈?怎麼聽起來好像他馬上要走了似的?
“不是,我不跟他出國,我也不和您分開,我想去日本是因為”
方澈的聲音越來越小,“如果我離開上海,您是不是就能能早點回去”
對上男人疑惑的視線,頭皮開始發麻。
這一點是他在聞聿琛的日記裡看到的,不能直說。想了想,編了一個聽起來合適的理由:“前段時間您離開上海後,奶奶找過我,委婉地提示我,如果想讓您回來,我就要離開”
他突然發現這句話一語雙關,既解釋了他為什麼想出國留學,又解釋了他在拋棄聞醫生之後又迴心轉意來青海的原因,是因為從聞奶奶隻言片語的“警告”裡,猜到了聞醫生對他的心意。
黑暗裡,男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電影播到哪裡已經不重要,明明滅滅的房間本身就是起伏的故事。方澈調整身體的角度,朝男人身邊轉了轉:“我去哪裡都沒關係,日本、香港、新加坡我可以讀到博士畢業,等您回去上海,我們見麵肯定比在青海方便”
情難自禁,湊到男人唇邊啄吻了一下。
男人垂眸看他,說出的話仍持懷疑態度,“就算去交換,至少到你研究生入學以後,如果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
方澈探出手臂摟住男人的脖子,嗅著男人的呼吸,很乖的保證:“會在一起的,小澈永遠和叔叔在一起,隻要叔叔不再丟下小澈,小澈永遠不會離開您。”
“是嗎?”
方澈拿掉男人的眼鏡,虔誠地吻了上去。這一回不像早上,男人眸色沉沉,卻是無聲的縱容。方澈斷斷續續吻了很久,感受到對方胸膛的起伏,捉起對方的手,引到自己身上。
於是兩人以擁抱的姿勢,接吻。
“不管將來麵臨什麼樣的問題,小澈不會和叔叔分開”舔去唇邊的口涎,方澈的手向下,環住對方的腰,微微使力,把男人拽到柔軟的地毯上。
男人壓在他身上,呼吸有些沉重。
有東西硌了下來,箭在弦上,弓已拉滿,方澈的手搭上男人的褲邊,要拽不拽的,妖精一般蠱惑道:“叔叔,我不想等了。”
弗朗西絲卡收到羅伯特寄來的遺物,一條項鍊和一封情書,他們用一輩子去緬懷、去思念。電影落下帷幕,幸好在現實裡,他們還擁有彼此。
房間漆黑一片,一點亮光都冇有了。他看不到男人的臉,隻感覺到滾燙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大口喘息的同時,語氣帶出濃濃的危險:“你想好,一旦做到最後一步,我不會給你反悔的餘地。”
心臟劇烈地跳動,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這一次,他解開了聞聿琛的皮帶。
冇有反悔的餘地,因為早就已經萬劫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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