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雲釣月_小說 第65頁
“累了?”楊平西詢問。
袁雙輕點了下頭,“嗯。”
“身體沒彆的不舒服?”
袁雙轉過頭,楊平西說:“之前你在古橋裡走了一天,也沒這麼累。”
“寨子坎兒多。”袁雙平靜地解釋了句。
“晚上酒喝多了,難受嗎?”
袁雙輕輕搖了下頭。
楊平西還要說什麼,就見袁雙又彆過頭看向窗外,道了句:“走吧,再晚山路更不好走了。”
楊平西看著袁雙,眼神思索,過了會兒才插上鑰匙,把車從停車位上倒出去。
夜間山裡一片漆黑,四下無光,周圍的山嵐就像是黑色的巨物,朝著路上唯一的光源撲來。
山裡晚上氣溫低,盛夏時節,車裡沒開空調都覺寒涼。楊平西看了眼副駕,問:“冷嗎?”
“還好。”袁雙應道。
楊平西看她穿著防曬衣,多少能抵擋些寒意,倒也放了心。
一路上,袁雙一聲不吭,安靜得彷彿靈魂出竅。楊平西時不時從後視鏡中看她一眼,見她闔著眼似在睡覺,便不去吵醒她,專注地開著車,想儘快回到黎山寨。
山路崎嶇,幸而楊平西常來往於千戶寨和黎山寨,對路還算熟。他開得穩當,約莫半個小時就把車開回了黎山鎮。
楊平西在山腳下停好車,袁雙就睜開了眼,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鎮上的夜生活才開始,正是熱鬨的時候,燒烤的煙味、不絕如縷的音樂聲還有讓人繚亂的燈光不住地攻擊著人的嗅覺、聽覺和視覺。
酒勁上來了,袁雙忍不住揉了下太陽穴,楊平西看到了,眉間一緊,立刻問道:“頭痛?”
袁雙是有些不適,但還沒到撐不住的程度。她乾嚥了下,朝楊平西擺了下手,說:“沒事,走吧。”
“還爬得動嗎?”楊平西問:“我揹你?”
袁雙看著他,恢複了一縷生氣,說:“我是累了,不是廢了。”
楊平西輕笑,見袁雙往山裡走,轉身就跟了上去。
黎山寨的路燈灑下暖黃的一片光亮,山風拂起,樹林裡萬葉簌簌有聲,間雜著不知名的昆蟲的叫聲還有稻田裡魚兒的唼喋聲。寨子裡萬物有聲,倒顯得人聲稀薄,好似天上仙苑,遠離人間。
到了蘆笙場,楊平西看到一個老婆婆佝僂著腰,扛著一麻袋的玉米緩慢地往山上走,他幾步追上去,和老婆婆說了兩句話,接過她背上的麻袋,扛在自己肩上。
“我們走另一條道回店裡。”楊平西轉過身對袁雙說。
“耕雲”是黎山寨最高的一座吊腳樓,寨子的每一條小道拐一拐都能到達繁體。袁雙這陣子天天在寨子裡溜達拉客,早把不大的黎山寨逛熟了,楊平西說換條道回去,她也就不帶猶豫地跟了上去。
藜州很多苗寨裡都有“水上糧倉”,相傳是以前的苗民擔心房子著火,糧食會被燒沒了,就在寨子的低窪積水處建了棟糧倉,用以儲存糧食。
老婆婆的家就在“水上糧倉”後邊,楊平西幫她把麻袋扛進屋子裡,要走時,老人家拉著他,往他手裡塞了好幾根玉米。
楊平西和老婆婆道了彆,出門就看到袁雙蹲在“三眼井”旁掬水洗臉。
黎山寨“水上糧倉”旁有三口井,共用一個泉眼。上井口徑最小,位置最高,井水最乾淨,是飲用水;中井口徑居中,裡頭的水是從上井淌下來的,寨民們用來清洗果蔬;下井口徑最大,就像一個小水潭,寨民們平時都在井邊上洗衣服。
楊平西抱著玉米,走到袁雙身旁,低頭笑著說:“怎麼在下井洗臉?”
井水冰涼,袁雙洗了臉後,清醒了許多。她站起身,手指彈了彈水,應道:“臉不乾淨,在上井、中井洗會被罰錢。”
楊平西聽袁雙這麼說,就知道她已經對黎山寨有所瞭解。
“下井的水沒那麼乾淨。”楊平西說著抬頭往上井示意了眼,說:“那裡掛著水瓢,可以拿來打水洗臉。”
袁雙揩了下被水糊著的眼睛,渾不在意道:“井水是活的,臟不到哪兒去,我那天還看到有小孩在下井洗澡呢。”
“他們洗習慣了。”
袁雙抹了把臉,說:“我也沒那麼嬌貴。”
今晚月朏星墜,此時月到中空,一輪皎潔的明月倒映在井水中,像一盞明燈,把水底照得透亮。
楊平西和袁雙在井水旁站了會兒才往上走,路過老婆婆的家時,袁雙看到她就坐在門口,專注地剝著玉米殼。
偌大的吊腳樓,安安靜靜的,袁雙不由問:“婆婆一個人住?”
“嗯。”楊平西頷首。
“她的家人……”
“老伴前兩年去世了,兒女都在城裡打工。”
袁雙凝眉,回頭再看了眼。幽暗的燈光下,老太太一個人坐著,形影相弔,伶仃可憐。
今天才逛完千戶寨,再回到黎山寨時,袁雙就覺得寨子小,但小也有小的好處。比起千戶寨,黎山寨的吊腳樓沒那麼擁擠,蘆笙場周圍的吊腳樓相對集中,越往山上越稀疏錯落,到了“耕雲”,就沒有鄰居了。
黎山寨的吊腳樓隻有百來棟,卻占據了小半屏的山,山上的房子周圍還有幾畝薄田,更顯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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