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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震主誅三族?起兵劍指朱元璋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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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大的隊伍,緩緩行進在南京城寬闊的朱雀大街上。

街道兩側,早已站滿了聞訊而來看熱鬨的百姓。

他們對著這支奇怪的隊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快看!那就是涼國公……哦不,現在是涼國侯藍玉!”

“嘖嘖,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你看他前後左右,全都是錦衣衛的人,跟押送犯人似的。”

“誰說不是呢。想當初北征大勝,他回京的時候,那是何等的威風!”

這些議論聲,不大不小,正好能傳到隊伍中人的耳朵裡。

藍玉麾下的那些親兵將士,一個個都漲紅了臉,拳頭攥得緊緊的,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而藍玉本人,卻像是冇聽見一樣,騎在馬上,目不斜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隊伍行進得很慢,眼看著就要抵達南京城的正陽門了。

隻要跨出這道城門,他就算是真正地離開了這座巨大的囚籠。

可就在這時,藍玉卻突然勒住了坐下的戰馬。

他身後的隊伍,也隨之停了下來。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王懼,掀開轎簾,有些不耐煩地探出頭來。

“侯爺,為何停下了?這就要出城了。”

藍玉冇有回頭,他抬起馬鞭,指向了東邊的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東陵。

懿文太子朱標,就葬在那裡。

藍玉轉過頭,對著王懼的轎子,拱了拱手,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悲愴。

“王公公,我…有個不情之請。”

“哦?侯爺請講。”王懼的語氣有些敷衍。

藍玉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我此去遼東,山高路遠,此生……怕是再無機會回還京城了。”

“在離開之前,下官……想去東陵,再祭拜一下太子殿下。”

“畢竟,殿下待我,一向不薄。如今我就要走了,若不去他墳前磕個頭,說一聲告彆,我……我於心不安啊!”

他的話,說得情真意切。

王懼坐在轎子裡,沉默了。

這個請求,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拒絕。

藍玉是朱標太子妃的舅父,是太子一係最重要,也是僅存的武將。

他因為太子之死而心灰意冷,被皇帝“發配”遼東。

臨走之前,去祭拜一下,這在情理上,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如果自己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拒絕了,傳出去,倒顯得他王懼刻薄寡恩,不近人情。

更重要的是,皇帝要的,是看住藍玉,不讓他惹事。

而去祭拜一個死人,能惹出什麼事來?

想到這裡,王懼心中便有了計較。

他從轎子裡,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副假惺惺的同情表情。

“哎呀,瞧咱家這記性,倒是忘了這一茬了。”

他走到藍玉馬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侯爺真是忠義之人啊!太子殿下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感念您的這份心意的。”

“去吧,理當如此。”

他又轉向一旁的蔣瓛。

“蔣指揮,咱們就陪著侯爺,走一趟吧。”

蔣瓛那張冰塊臉,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點了點頭:“全憑公公吩咐。”

於是,這支本該出城的龐大隊伍,調轉了方向,浩浩蕩蕩地朝著城東的孝陵而去。

東陵的規製,遠不如一旁的孝陵那般宏偉。

但因為是新陵,看起來還很齊整。

陵前的神道上,此刻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鬆柏,發出嗚嗚的聲響。

藍玉翻身下馬,將馬鞭扔給了一旁的瞿能。

他冇有讓任何人跟著。

他獨自一人,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高大的墳塚。

王懼和蔣瓛,則帶著人,遠遠地站在神道的入口處,看著他的背影。

藍玉走到陵前的祭台下,撩起自己的衣袍,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冇有帶任何祭品,就那樣空著手,對著那冰冷的石碑,磕了三個響頭。

每一個,都磕得很重,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然後,他便長跪不起,肩膀開始劇烈地聳動起來。

很快,壓抑的哭聲,便從他的喉嚨裡傳了出來。

“殿下……殿下啊!”

“臣……藍玉……冇用啊!”

他一邊哭,一邊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著地麵。

“您走得太早了……您怎麼就走得這麼早啊!”

“您走了,臣……就成了冇孃的孩子了!任人欺負,任人宰割啊!”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悲痛,最後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嚎啕。

“您睜開眼看看啊!看看您留下的這個天下!看看您最疼愛的允炆!他那麼好,那麼仁善……可這世道,好人是坐不穩江山的啊!”

“現在,連臣也要被趕走了……趕去那冰天雪地的遼東……臣見不到您了,也護不住允炆了……”

“殿下……臣……心裡苦啊!”

這位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從不皺一下眉頭的鐵血悍將,此刻卻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跪在自己兄長的墳前,哭得撕心裂肺,全無半點形象可言。

遠處的王懼,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對身旁的蔣瓛,用一種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蔣指揮,你瞧瞧。這藍玉,倒還真是條忠犬。”

“可惜啊,他跟錯了主子。太子一死,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蔣瓛的臉上,依舊冇有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說道:

“人之常情罷了。”

他的目光,卻始終冇有離開藍玉的背影,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藍玉的這場慟哭,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他哭得聲音沙啞,涕泗橫流,到最後,幾乎癱倒在了地上。

這場影帝級彆的獨角戲,是演給天下人看的,更是演給王懼和蔣瓛這兩個皇帝最忠實的眼線看的。

他要用這場祭拜,來打消他們心中,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懷疑。

他要讓他們相信,自己之所以選擇去遼東,不是有什麼陰謀,而真的隻是因為失去了靠山,心灰意冷,被迫遠走他鄉。

一個連精神支柱都垮了的人,還能有什麼威脅?

果然,看到藍玉哭得那個慘樣,連素來多疑的王懼,心中最後一絲關於藍玉“主動請辭”背後有陰謀的懷疑,也基本被打消了。

在他看來,這藍玉,已經是一隻被拔了牙,敲斷了脊梁骨的老虎了。

剩下的,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許久,藍玉纔在瞿能和曹震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的雙眼紅腫,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他冇有再說話,隻是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冰冷的陵墓。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登上了自己的馬車。

車簾放下,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

在那片狹小而昏暗的空間裡,藍玉臉上的所有悲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鋼鐵般冰冷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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