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退休日常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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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拿過書信,見收信人是邵景軒,麵露疑惑。
掏出信紙,足足三頁,滿是各式珍饈。
趙柔道:“本宮思慮許久。
近來之事,隻一處與往日不同。
”說著,趙柔點了點信封上的名字。
“他怎麼了?”金玉問。
他倆關係不是挺好的嘛?“不,不是哥哥,是送吃食的人……”趙柔眸色閃了閃,嬌唇微抿,繼而一五一十交代了那日之事。
那日邵景軒負氣離開,趙柔便慌了。
後宮嬪妃不得私自出宮,她便隻能藉著上貢的由頭宣他相見,結果來的隻是邵景軒的跟班。
她這番也同往常一樣,要了許多,本想著和邵景軒一同吃了,這下倒好,重任全到她身上了。
一乾吃食都是生鮮,久放不得。
早晚要吃,正好到了用宵夜的時候,她便撿了平日最愛的幾樣吃了。
再然後,便犯了病。
“你……”金玉正要開口,餘光瞥見外邊遠遠來了個宮女,忙改口道:“娘娘是懷疑這毒是那夥計下的?”那夥計她隻見過一麵,當時隻覺得他樣貌平平,是個靠苦力吃飯的老實人,看著也不像會投毒的。
難不成,是被人收買了?金玉於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宮正是此意!”趙柔麵露欣喜。
“那便叫人帶進宮審審吧?”金玉提議。
“已經在審了。
應是昨晚在你之前帶進宮的。
你來時不曾瞧見?”趙柔問道。
說話間,宮女端著一個托盤到了身旁,趙柔揮揮手,宮女放下東西便下去了。
托盤中隻一張皺巴巴的紙,對摺了一下。
趙柔伸手打開紙張,兩人拚頭一瞧,卻見上邊隻寫了兩個字——可行。
字跡龍飛鳳舞,粗獷豪邁。
周圍零星有些點狀或噴射狀的紅色,有些還冇乾透。
金玉好奇,便探手點了點,湊到鼻下一聞,當即有些反胃——是血!而且,似乎不是牲畜的血!趙柔見了信上內容,神經瞬間繃緊,瞧見金玉這般憨樣,忍俊不禁,不自覺放鬆下來,隻一邊掩麵笑著,一邊扇了扇香爐,血氣很快便被熏香蓋了過去。
“這是大理寺的條子。
日前,本宮已將想法說與刑官,審訊時多多注意。
”趙柔解釋道。
“如此,接下來便要看劉夫人的了……”當晚,估摸著和毒發之日一般的時辰,金玉依著趙柔所述,一一吃了東西。
等到後半夜,見金玉仍無恙,趙柔便放下心來,商量起了捉鱉之計……次日,約莫和上次相同的時間,趙柔依計傳出書信,找邵景軒上貢,信中讓邵景軒隻派夥計前來。
邵景軒這邊收了書信,看了看昨晚剛被送回來的夥計,鼻青臉腫的,身上也儘是傷,心生惻隱,便多給了夥計兩月銀錢。
夥計本還唧唧歪歪磨蹭著,見了銀子,眉頭立刻舒展開來,拿了銀錢和清單,拄著拐,一步三晃便去了。
待夥計走開些,方纔送信之人自隱蔽處現身,已然換了一身百姓打扮。
二人相視點頭,那人便跟了上去,融進了人群。
宮裡也正緊鑼密鼓佈置著。
按趙柔所想,那人若真有心害她,一次不成,定會再次出手,那她便給他這個機會!如今訊息已經放出去了,隻說她是夜裡著了涼,想要皇上疼惜,才誇大了病情,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不到一天便好了。
嬪妃多精緻,可金玉糙,趙柔便請金玉扮做自己。
正好之前的由頭是夜裡著涼,便可放下帷幕,讓宮女裡外多跑幾趟便是。
金玉雖有之前的記憶,知道宮中娘娘說話的調調,但真實操起來,還是得訓練一番。
時間緊迫,趙柔緊著自個兒常說的幾句話仔細教了,待一切就緒時,天已經暗了。
“太醫可備好了?”趙柔問向身旁宮女。
“娘娘放心,太醫院中最擅解毒的太醫都來了,正在偏殿候著呢。
”宮女恭敬回道。
說話間不自覺看向一旁房間帷幕後的身影。
娘娘究竟許了她什麼東西?竟能讓她不顧自己性命。
“侍衛呢?”趙柔又問。
“已在屋內候著了。
都是趙總管親自挑選的。
”宮女回著,看向裡邊一間未點燈的屋子。
稍走近些,便能瞧見裡邊刀光重重。
“趙今朝?”趙柔頓了頓。
他倆平日裡除了每月領東西時有些交集,便再無旁的關係,怎麼突然關心起她宮裡的事兒了?難道是……趙柔忽而想起曾經聽過的八卦,視線看向金玉那處,旋即又微微搖了搖頭,注意力回到了跟前的待辦清單上。
無妨,總歸是好事就成。
月上枝頭,黑鴉不時啼叫三兩聲。
每隔半炷香的工夫,便有一個宮女自趙柔宮中急急出來張望情況,而後又悻悻回去。
不知跑了多少趟,打探的宮女隻覺著腳下飄忽忽的,可剛歇下冇一會兒,自家娘娘便又問起人來了冇有。
宮女無奈,隻得又起身跑去察看。
以前不覺得,今兒個用起人來,她才發現娘娘宮中侍奉的不過幾個宮女,竟連貴妃禮儀的半數都不到!一番安排下來,其他姐妹都有了任務,隻有她是慣常服侍在娘娘左右的,還空著,娘娘便把這最累的活兒給了她。
先前隻聽彆宮的宮女太監說娘娘奢靡無度,可這連最基礎的用人都是這般拮據!旁的,細細想來,也就今年為了引薦邵大人,娘娘才主動要求了大辦生辰宴。
後來又為了常見邵大人,便藉著貪吃的緣故,多要了些吃食。
但也都在貴妃之儀的範疇內,並無逾矩。
至於宮裡那些個擺設玩物,一半,是皇上為顯天子風度,刻意大手筆賞賜的,另一半,則是各宮往來時的饋禮。
除了文房四寶,其餘物件,娘娘根本未曾動過。
這般想來,宮女心下忽然犯起了嘀咕。
當初被分到貴妃宮中,她以為貴妃地位尊貴,她這個服侍的,便也能藉藉光,不再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奴才。
現在看來,她真是大錯特錯了。
娘娘素來不參與宮中爭寵,每每受寵,其實都是皇上的製衡之術。
說白了,娘娘全是被利用了。
如今,光天化日,有人膽敢給娘娘投毒,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想來,那人地位和手段都不簡單。
可比貴妃還高的地位,屈指可數。
究竟是誰要害娘娘?又為何要害娘娘呢?宮女邊想,腳下也不停著,一路小跑到了路上。
宮中道路四通八達。
從貴妃宮中出來,轉過一個拐角,便能直直看見後宮的大門。
夜已深了,四下裡隻有巡邏侍衛和打更太監的身影,宮女長呼一口氣,也不知是更輕鬆了,還是更緊張了。
隻是下意識盼著那人今日不要來纔好。
初次下手,就要毀了娘娘容貌。
這第二次,怕隻會更狠。
她雖不喜歡那個劉夫人,但細細想來,卻是娘娘有錯在先,又有求於人。
人家不但不計前嫌,還願意涉險相助,她冇理由討厭人家,倒是應該給人家磕幾個纔是。
胡亂琢磨著,宮女便打算往回走,剛一轉身,卻聽見背後由遠及近傳來一隊車馬之聲,接著,便是侍衛例行檢查。
宮女躲在宮牆一側,偷摸瞧著,見帶車那人亮出了牌子,心下敲定,轉身一路跑著回宮稟報。
宮女前腳剛通報,藏好了趙柔,後腳,外邊就傳來了車馬聲。
宮女出門相迎。
見那人正在卸貨,便跟著搭了把手。
那人見狀,眯著眼連連道謝,可謝著謝著,宮女隻覺著這人手下不老實,遞交東西時,總是碰到她的手。
小件的東西便罷了。
可就連半人高的食盒,他都能拐著彎兒的來摸她一把。
她好歹也是貴妃宮裡的人,他一介平民,怎可如此輕慢?宮女心生不悅,停下動作,看著那人,正想出聲教訓,忽覺這人麵生得緊。
邵大人平日來,要不隻他一人,東西多了,便會帶一個跟班。
那個跟班她見過,人老實,話不多。
有些時候確實是娘娘要的太多,路途辛勞,人家也隻是麵上冇有表情,舉止依舊恭恭敬敬的。
哪裡像這人?光看麵相,便覺得尖嘴猴腮、心眼兒不少,讓她很不舒服。
“這位大哥看著麵生~”宮女出聲攀談,手下故意出了些岔子。
她舒不舒服,事小,這宮裡冷不丁來了個陌生男子,纔是要緊事。
現下大家都各自就位,也隻有她能打探虛實了。
那人見她手下生疏,眼珠一轉,眯眼回道:“回姑姑,往常都是我家主子在前邊兒,我隻在後邊卸貨。
姑姑尋常陪在貴妃娘娘邊上,自然見得少了。
”宮女一聽,心下便落定了——這人定不是邵大人派來的!邵大人最是不喜“主子主子”的叫,常來的那個跟班也隻按官職稱呼一個“大人”。
人無高低貴賤之分,隻有身份機緣不同。
這是邵大人和娘娘說過的話。
方纔她故意露拙,便是想誤導他,讓他以為她不常做這活兒,他果真上當了!娘孃的吃食哪一次不是她親自檢查、卸貨、擺盤,最後送到嘴邊的?若是他方纔直說自己是新來,倒還好,可他竟想冒充邵大人的跟班!這人定是同投毒之人一夥的!想到此處,宮女隨口找了個由頭離開,直直進了正殿,抬手便要喚侍衛來抓人,隻剛招了招手,還未出聲,便被金玉攔住了:“不急,讓他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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